第7章 寒山夜话

夜已深。

        熊熊燃烧的火堆，火苗在寒风中不断摇曳，崩裂的火星被风卷起，飞向天空化为灰烬。

        俞黎倚坐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把玩着不知在哪里找来的石子，抬头看着星空。天空上寒星数点，一轮弯月挂于当空，显得无比萧索。

        “你冷不冷啊？”看着双手托腮，呆呆的看向火堆的飞翎，俞黎抛过去手里的石子，砸落在火堆上，激起一阵火星问道。

        “不冷，就是有点想师姐了。”飞翎，情绪不高的说道。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俞黎安慰道，“对了，今天看到你的身轻如燕，闪躲颇为精妙，那两个小子连你的衣袂都没碰到，想来燕云四绝尘，要改为五绝尘了。”

        飞燕阁，位于燕山山脚下，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并以轻功身法之快，而独步武林。

        掌门便是江湖上人称：“神影无踪”的大侠迟雁秋，虽然掌门是男的，但男弟子却很少，因为主修轻功的缘故，男弟子认为轻功不堪大用。门中女弟子众多，尤为四大女弟子，被江湖上称为“燕云四绝尘”，年纪都不大，轻功造诣可见一斑。

        飞翎小脸微微一红，说道：“就我莫飞翎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值一哂，哪能和四位师姐相提并论。”语气中微微的自豪与喜悦却显露无疑。

        俞黎转又问道：“飞羽是在第几位？”

        “飞羽师姐，在四位师姐里面年纪最小，虽然她们四个最多相差三岁，飞羽师姐的武功，只能排第四。第一是大师姐，柳飞絮，第二是三师姐，凌飞燕，第三位是四师姐，叶飞花，第四才是五师姐，凤飞羽。”

        “哦....”俞黎若有所思的又问道：“那看样子，以凤飞羽也不会败给武陵派的冯一波，怎么今天会输的这么惨？”

        听了此话，莫飞翎突然眼眶一红，眼中荧光闪烁，低下头去，隔了许久才哽咽的说道：“这不是到三年一届的龙门际会了么。师父派我二人拜问严真人，传达今年两家与会的诸多事宜。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冯一波......”说到这里莫飞翎雪白的小手兀的握紧，眼里满是愤怒，又满是无奈。

        “莫师妹，你继续说，我迟早让冯一波还回来。”

        莫飞翎继续说道：“......冯一波发现我们之后，并没有动手，而是在我们在客馆投宿时候暗施一种味道奇异的迷香，味道怪异，分不清是什么味道。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师姐早就......，后来我带着师姐一路向北，就逃到了你救我们的地方，师姐和他交手几回合，内力不调，便受了冯一波一掌......之后你就来了。”

        “紫夜迷香！能让人全身酸软，神志不清的‘紫夜迷香’。”俞黎失口说道。

        “紫夜迷香”是苗疆传入中原的一种迷药，此物闻起来有种淡淡的怪味，似臭非臭，似香非香，味道奇异无比。中毒者五个时辰之内，全身酸软，神志不清。这迷药很容易察觉，却有抓住了人的弱点，一般人对香味特别敏感，对臭味更甚，这两者都会刺激人的强烈意识。而这种药抓住了人的心理，猛地触鼻察觉不出什么味道，便想仔细分辨，往往当中毒者反应过来时，早已无力反抗。

        莫飞翎说道：“对，师姐就是这种情况。”

        俞黎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燕云四绝尘’里没有你二师姐，难道堂堂二师姐却不如自己是师妹们吗？”

        自三年前的龙门际会之后，飞燕阁四女在当时大放异彩，之后江湖上便有了这一号“燕云四绝尘”。落渊阁和飞燕阁虽私交甚好，俞黎却只知道这四女是掌门迟雁秋手下四大爱徒，却不知道，竟没有这二师姐。

        “不是，在我们飞字辈中，二师姐天资最好。十年前我们门中大校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在那个时候已经不能望其项背了。不单单是轻功，武功造诣也颇为了得。之后两年二师姐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师父便带她下山各处寻医问药，两个月后师父负重伤而回，身边却没有二师姐的影子。有人问起师父，被训斥一顿，自此之后这件事再也无人提起。因为我进门晚，所以只是在师姐妹口耳相传中听到，她姓夜，至于叫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俞黎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若如你所说，她还在的话三年前的龙门际会，这第一的头衔怕是要被飞燕阁摘去了，料想黄聪也不是他的对手。”

        黄聪，俞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心里不住地颤抖。他的知己，他的敌人，他尘封在心里的痛苦和三年的荒唐。

        “如果不是三年前，俞黎哥哥黯然退场......”莫飞翎看向俞黎说道。

        “没有什么如果，我输了，输了就是输了。”

        俞黎猛然打断了莫飞翎的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心中苦涩一下随这口气消散而去，留下的酸楚又深埋心底。

        良久之后，莫飞翎低声地问道：“俞黎哥哥，两个月后的龙门际会你还去吗？”

        俞黎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道：“我......我还能凭什么去，代表我们落渊阁吗？我不配。”

        “不，俞黎哥哥，你配。你没有对不起落渊阁，落渊阁的光环是你给的，落渊阁因你而自豪。”

        “光环？自豪？......哈哈！！！”俞黎自言自语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极度的悲痛。声音随着山谷向深处传去，回响之声久久不绝。

        连悲鸣的猿啼也不及这千万分之一，内心多年来渴望的宣泄在此刻爆发，笑声在诉说着，在倾诉着，在沉吟着，在寻找着能理解他内心的那个人。

        “唳......”

        一声深夜里的鹰啼，传入俞黎耳中。俞黎呆滞的身形，轻微晃了晃，原本激动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转身对着莫飞翎笑了笑说道：“飞翎，你别说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这样没什么不好。”

        “可我不想你这样，你知道我为什么武功进步那么快吗？就是因为三年前在龙门际会上看到你，我才决定好好努力的。”

        “我......”俞黎没有说出口，沉默下来。

        “既然当初你决定了那样做，为什么还要这样作践自己？”莫飞翎又逼问道。

        俞黎沉默下来，这下彻底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火堆。天地间突然寂静，寒风在此刻仿佛突然静止，一切的一切都在停止了。

        耳畔也没了声音，只有胸前这颗炽热的心脏在跳动。“咚、咚、咚......”俞黎仔细听着，也在问着自己。

        莫飞翎没有去打搅他，这一刻也许是他一生最关键的时候。在莫飞翎看来，进一步柳暗花明，退一步万丈深渊，她希望俞黎能像三年前一样，重新找回自己。

        夜深了，莫飞翎蜷曲的在地上睡着了。

        俞黎还是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堆，没人添柴的火堆，慢慢的熄灭。当最后的一点倔强随寒冷的侵蚀而崩溃，那残存的木灰就只能随风飘扬。

        莫飞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件黑袍。她一看自然知道这是俞黎身上的。

        转身看过去，火堆旁已没有了俞黎的影子。

        “你醒了？”

        莫飞翎循声望去，俞黎两手各提了两个竹筒，一大一小，腰间还挂着自己的剑。俞黎走到她面前，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大的洗脸，小的是喝的，还有你的剑。”

        俞黎说完接过莫飞翎递来的衣服就要转身，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

        “俞黎哥哥，你考虑好没？”

        俞黎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注定如此，已闲散惯了。更何况三年的时间，以他们的武功修为，我早已长鞭莫及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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