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携来与君曾游
第三十章携来与君曾游
“你去嘱咐几位师兄弟,说是师父有话交代。”张枯松手中捻起一枚棋子,注意又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是,师父。”莫开回道,将手中已经打磨好的棋子送入张枯松手边两个棋笥中,起身跃下了云端。
张枯松抚须皱眉,手中棋子没有落下的迹象,看起来只是在思索,事实上莫开早已习惯了师父这习惯,师父思索时手中总捻一子,一向只是观望棋盘而又不落子,往往落子间隔短则三五月,长则数载。
然而此前几日,师父就已经连续落了两子,莫开心中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沉闷感,或许是师父落子太快,让他觉得有些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就在莫开身影消失之际,足以让他惊出声的事发生了,他这位落子极慢的师父,在几个呼吸间,再度落子三枚,一枚落在面前棋盘,两枚落入云端。
具莫开所知,师父极少落子面前的棋盘,至少在他入山二十多年中,师父也只在此落下过一子,而那次落子距今已有五年。
不多时云端上多出了几人,除了莫开,还有文曲昌,另外还有三人则是其他灵山派辈分较高的弟子。
“今日突然叫你们过来是要嘱咐你们一些老夫闭关之后的事宜。”张枯松面向众人说道。
“闭关?”在场无论是莫开还是其余几人都是讶异于此,山主一直以来虽久居云上,看似不见外人实际上有任何事情都能够请求上山来见山主一面的,此次的闭关便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先不要着急,此中原因以后便知,容老夫先唠叨几句如何?”张枯松摆了摆手说道。
“谨听山主之命!”众人齐声说道。
“余露啊。”张枯松说道。
“弟子在。”五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张枯松慈祥地笑道:“当年老夫带你入山,却不传授你修炼之法,那时你才多大啊,牙刚长齐的小姑娘竟是说走就走,嚷嚷着要下山报仇,气得老夫当着师兄们的面就打你的屁股……”
“老师!”看起来已然是人妻年岁却依旧风姿卓越的女子脸上瞬间升起少女般的红霞,美目里尽是娇羞,哪有年过三十的姿态,她听见张枯松说起自己的陈年丑事,急忙娇嗔打断。
“嘿嘿,都是师兄妹有啥好羞的,当年不都是见证人不是?好好好,不说不说。”张枯松见余露作势要“大逆不道”去揪自己胡须的样子,急忙转口说道,“转眼已经是大姑娘了啊,现在懂事多了,可不要记恨师父啊。”
“您说什么呢!小时候不懂事,现在知道您是为了弟子好,弟子的体质即便砸再多的灵药,终究也只是个第五境。”余露说道。
“这么多师兄弟,就你一朵鲜花,可不得好好护着,难不成还砸在这几个牛粪上?”张枯松道。
“老师您说这话不怕师兄师弟不高兴?”余露低着头眼中满是晶莹,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破涕为笑。
“你看他们的出息,敢吗?”张枯松说道。
众人都笑着摇了摇头,几个师兄弟自然也是十分爱护余露这绿草丛中一点红的。
气氛缓和了不少,张枯松也就继续说道:“为师闭关之后啊,余露你便打理墨园的一切事宜吧,你们几个也一样,空山去看好空明洞的臭小子们,还有墨台,你也到墨园去帮衬着师姐。”
“是,师父!”余露身边两名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弟子回道,他们也都是张枯松教导出来的弟子,年纪稍长于余露的叫做仇空山,年轻一些的则是楚墨台。
“青天你就在观霞山好好修行,顺便也交给你打理了。”张枯松转而对众人当中看起来年纪最长的人说道。
“弟子知道了师父。”在张枯松所有弟子中年纪最长却是排行第二的徐青天说道。
“嗯,虽然为师带你回山时已经先收了莫开做亲传弟子,但是论心智,为师一向认为你最沉稳,有你多关照些师弟们为师才能放心啊。”张枯松慈祥地看着这个年纪上本该是自己大弟子的徒弟说道。
“师父放心,青天知道师父待我们每一个师兄弟都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埋怨,照顾师弟师妹们是青天分内之事。”徐青天恭敬地说道。
“嗯,如此便好,为师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张枯松笑道,“那么你们先下山去吧,有其他事为师让莫开转告你们,曲昌留下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张枯松弟子们齐声回应了声“是”,便相继下了山,只留下张枯松和文曲昌两人。山外修行地门派林立,道场也不计其数,而不论是何宗门道场,除了自己本门派的弟子外,也会招纳一些客卿,或是协助镇守宗门,或是也一并担任教习传道授业。
文曲昌便是灵山派中类似客卿的人,只不过灵山派上下融洽,不分内外,只排辈分高低,从未有人将文曲昌当做外人看待,就连山主张枯松也将其视如己出,当做自己的第六个徒弟对待,对此文曲昌自然十分感激,愿为灵山派鞠躬尽瘁。
关于此事,张枯松也不多言,否则显得矫揉造作了反倒不美,就像对每一个弟子说话的语气那样,张枯松也神态如常地说道:“曲昌啊,你来灵山派多少年了?”
“曲昌没记错的话,快有五年矣。”文曲昌答道。
“是啊,转眼五年已过,说白驹过隙真一点不过。遥想当年你意气风发来到灵氲山,还真有些那人的影子。”张枯松抚须笑道。
“大祭天啊……是曲昌这辈子都只能在身后追随的人了。”文曲昌望向天空,那里没有一朵云彩,湛蓝得如同云梦湖的湖水。
“你这傻孩子,当年就是这样,为了一笔大浪狂草才求着老夫入的山,后来又不顾老夫之命,硬是离家出走,跟着跑去了战场上,这一跑就是两年啊。”张枯松无奈道。
“大祭天之英姿,曲昌今生能得一见,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无悔了。”文曲昌向往道,仿佛神游回到了那人呼风唤雨的战场上。
“唉,天下间的痴儿怎会如此多,你和他呀都是无药可救了。”说着张枯松缓缓站起了身来,他的身材并没有那么魁梧高大,反倒像个风烛残年的寻常老者,须发也白,背也佝偻,移动步子甚至有些蹒跚。
张枯松几乎从不离开那棵倚靠的老松树,文曲昌瞳孔微缩,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想要上前去搀扶这个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苍老的老人,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最后一丝勇气。
张枯松摆了摆手,也没走多远,只是绕到了枯松另一侧,立于悬崖边上,手一拨拨开了云层,指着下方的云梦湖说道:“你们俩兜兜转转,不也都回来了?”
文曲昌瞳孔剧震,颤声问道:“几月前那场风雨,果真是他?”
张枯松点头道:“可不就是那混账,天下间除了他能够杀了他,也只有南天国能够杀他了。南天国一亡,他也活不成了。”
文曲昌心脏像是被什么刺穿一般,整个人都向前倒去,这一刻他比这个老人还要脆弱,张枯松叹了口气,一只手虚拖,文曲昌倒下的身子才仿佛被什么拖住了。
“他是江中龙,江河尽为天泰的鱼池,他又怎会心甘?他只不过是随着这江水流走,回归属于他的大海中去了。曲昌啊,为师对你很失望啊!”张枯松面向文曲昌说道。
文曲昌抬头,这一刻他回想起来了,山主眼中的遗憾,他不止一次忽视了。在他追随那人离开灵氲山之时,在他失魂落魄被莫开带回山之时,还有现在他失去了方向之时。
“你怎会甘愿一辈子做一条追随他的鱼,而不越过这座山,做能够与他并肩同行的龙?”张枯松怒目道。
“做……与他并肩的龙……”文曲昌嘴里反复念叨,这一刻他迷茫的眼神仿佛重新有了神采。
“这水有了他则灵,这山有谁方能名啊?”张枯松怒吼道,他在山巅突然唤起了大风,张枯松张开双手,须发飞扬,竟是隐约能够看到这位老人曾经的风华正茂,并不输于那舞剑挥斥方遒的大祭天。
文曲昌抬头望着老人,心有所动。
“曲昌!还不回来?”张枯松问道。
文曲昌突然声泪俱下,他漂泊无依和那人死后晦暗了的心,终于回到了这座山,终于在家里重新被点亮了起来。
“文曲昌回来了,山主!”文曲昌泣不成声道。
“你给为师再说一遍!”张枯松扯下一截松枝抽打在文曲昌头上说道。
这一幕,文曲昌不知见过多少遍了,每当张枯松几个徒弟犯了什么让这师父生气的事,甭管师兄弟是不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个做师父的也像是教训孩子一样照打不误。
这一瞬间,文曲昌重重地跪了下去,深深地给张枯松磕了个头说道:“不孝弟子文曲昌,给师父谢罪了。”
张枯松抚须微笑,眼里也有些温热。
“好孩子,回家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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