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闭上眼
夜里十点半。一群人围绕篝火聊天。
“鼻子还难受吗?”结衣拿着毛巾给亓沫擦头发。
亓沫坐在石头上,屁股凉得很。“还好。”
话刚一出,结衣笑了。“感觉你要窒息了。”
亓沫抱着一杯热水,回头瞪着她。
结衣又笑了,把她的头扭回去,“快干了。”
“嗯,头发是干了。但后背要湿透了。”
“有吗?”
结衣撩起她的头发看了眼,后背都是干的。
“亓沫——”
结衣把湿毛巾丢到她头上。
亓沫见恶作剧起效果了,突然站起来跑到一边,抬高声音,“这服务态度不行呀,差评。”
结衣追着她,围篝火跑了几圈。亓沫本来是不想让她太担心自己才开玩笑的,但没想到,跑了几圈,后背灌风让她冷得直哆嗦。
“你是刚才喝水没喝够,是吗?”
亓沫挥动着手里的紫色抱毛巾,刚一转身,眼前突然一黑。
“结衣?”
“”
“你过分了啊?”
“”
“穿上。”
亓沫听到声音,挥动毛巾的手停悬在空中。她扯下盖在头上的东西,发现是一个黑色厚外套。
藤井泉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看着她。
夜里的山间很黑。篝火随风摇曳,黄色光影打在藤井泉的侧脸上。亓沫看的有点失神。
上次被困学生活动中心,也是这张脸。
周围很黑,一开门,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了。
亓沫看着藤井泉身上的冲锋衣,一侧粘着擦不掉的泥污痕迹。那是他跳水前,丢在河边粘上的吗?
“老大——,云层还是很厚。”古川辉站在远处石头上朝这边喊。
藤井泉看着亓沫,眉头皱起,恩了一声。
亓沫有点莫名其妙。
藤井泉从她身边走过,突然停了下来,抬起手。
“你干吗?”
亓沫歪头躲开。
他继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亓沫歪着脖子,僵在那里不动。
他在干什么?
亓沫目光跟着藤井泉的背影走,发现树下的奈美子看着她。
她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怎么跟太一似的?”结衣蹦到亓沫身边。
“什么?”
她看着亓沫头顶翘起的头发,心生坏水。
“要不,我也来帮你顺顺毛吧。”
结衣拿着毛巾,对着她的脑袋一顿猛搓。头发比刚才炸的更厉害了。
亓沫还没完全从刚才藤井泉的举动中反应过来。
“你知道吗?”
结衣突然语气严肃正经。
风慢慢起,越来越大。亓沫犹豫再三,还是把手里的衣服穿上。她害怕感冒,也讨厌感冒。“什么?”刚穿上,瞬间暖和起来。
“老大有洁癖的。”
亓沫整理袖子,这也太长了吧。
”我知道。”
“从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
“他从来没有碰过哪一个女生。”
“他变态吗?没事去碰女生。”
亓沫把袖口卷卷,原地转了一圈,衣服到屁股下面,感觉跟裹着被子一样。
“但他刚摸了你的头。”
亓沫停了下来,没继续转。
不一会儿,“不过”
“不过什么?”
“他可能只是把你当成太一啦——”说完,赶紧跑开。
夜里风越来越大,两人不停追逐打闹。
但亓沫好像不感觉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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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马上十一点十一分,到了预报的流星雨时间。结果云层越来越厚,压根什么都看不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大家都困了,陆陆续续回帐篷睡。
凌晨三点,水面又刮起了风。藤井泉站在高高的石头上,手里拿着迷你望远镜,透过镜头,什么也没看到。
他转身,发现亓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双手抱在胸前,伸着腿半躺着,脑袋时不时晃来晃去。
“辉,你们回帐篷睡吧。今晚估计看不了了。”
老大发话,那不是大概率看不了,是百分百看不了的节奏了。
“好。”
“结衣!醒醒。亓沫,醒醒。”
结衣睡眼惺忪,擦擦嘴角,“正梦见喝海鲜汤呢。”
古川辉宠溺的笑笑。
“下周给你带。”
结衣笑笑,“deal。“(成交)
“几点了?”亓沫坐直腰,没睁眼,“还要等多久?”
结衣听到亓沫的声音,瞬间一个机灵,“你这刚睡醒的奶音炮,怎么听着跟人撒娇一样。”
藤井泉看时间的手停在空中,另一只手不自觉揉揉耳朵。
“凌晨三点。”
“我好困。”亓沫打着哈欠,依旧没睁眼。
“今晚看不了了。进去睡吧。”藤井泉声音很温柔。
“老大,预报说截止到凌晨四点,会断断续续出现流星的。”古川辉记得下午有这么报道。
“云层比之前更厚了。没戏。回去吧。”他打消对方念头。
古川辉长叹口气,“好。听老大的。”
“那我今天不是白跑了吗?”结衣起身拍拍屁股,“腿也疼。”
“不,你还吃了很多烤肉。”亓沫舔舔嘴唇,目光呆滞。
结衣配合亓沫打了一个饱嗝儿,但突然想上厕所拉屎。山顶附近有个公厕,但走路差不多要十分钟。凌晨三点,她本来想喊亓沫陪她去,但两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最后,还是让古川辉陪她去了。
亓沫起身回帐篷,手机突然响了。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
张麟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亓沫随手点开。
“亓——沫——快看!——有流星!——你们——”
夜里虽然有风,但还算安静。张麟的大嗓门吓得亓沫差点把手机撂了。
她回头看了眼藤井泉,把手机音量调低。
接着收到一张图片。
亓沫没看,也没继续听张麟在吼什么。而是对着手机用尽力气大喊了声。“你他妈——大晚上——不睡觉——吼什么——要吓死我吗?!!”
点击发送。
亓沫瞬间不困了。她边走边点开照片。
一串流星划过天空。
发送时间。5月26日,凌晨03:12。
她愣了一会儿。
26日。
赢雪的生日。
张麟又发送一条语音过来。
这次她有防备,调低音量点开。”那人家不是激动嘛。想让你看看嘛。”
声音做作,又恶心黏腻。
“你看到了吗?”
亓沫又看了眼时间,想到藤井泉说的话。正准备打字回复,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肩头。接着,陆陆续续砸在头顶、胳膊上。
下雨了。
而且是要大暴雨的节奏。
亓沫加快脚步,结果越下越大。山里灌木漆黑,视线混沌。她朝着有亮光的帐篷跑去。
突然一个人跑过自己身边,拉着她一起跑。
雨越下越大。
她已经看不清路了。
他们来到最近的帐篷前,钻了进去。
藤井泉把帐篷拉上,隔绝了外面的暴雨,瞬间降噪不少。
两人衣服都在淌水,弓背没坐下。亓沫抓抓再次湿掉的头发,一顿烦躁。
这都什么事。
“不要把里面弄湿。”
亓沫哦了一声,贴着帐篷站。
藤井泉把滴水外套脱掉,爬到里面,从背包里拿了毛巾和衣服出来。
“擦一下,换上这个。”
亓沫低头,看着藤井泉手里的黑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
“这是你帐篷?”
“嗯,”藤井泉又打开旁边的行李包,“还有辉。”
突然,外面轰隆一声,吓得她一哆嗦。
藤井泉又递给她一件宽大外套,“这件是辉的,等下冷就穿上。”
雨越下越大。幸亏他们的帐篷在高地,避免积水。
藤井泉穿上外套,突然起身。
“你干吗去?”亓沫见他拿伞准备出去,一把拽住衣袖,眼神充满依赖,又有些害怕。
她讨厌下雨,又极度害怕下雨。
那是噩梦中沉浸式的痛苦,也是现实中模糊的童年记忆。
雨水敲打帐篷顶部,耳膜快炸了。
她慢慢握拳,忍着。
外面又传来一阵雷鸣声,
她吓得闭眼。
但依旧没有松手。
亓沫童年记忆开始碎片化涌现。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去北京。当时跟母亲一起去参加年度天文展。展馆设在一个码头科普基地,当天很多人去看。
临近傍晚,她见一个男孩坐在石阶上,拿着迷你望远镜等人。聊了一会,发现他迷路了。
有个男人让她和男孩在码头等他,说小哥哥迷路了,他去帮忙找下爸爸妈妈。
等那个男人再回来时,身边多了几个警察。
亓沫抱着手里的小熊,从躲雨的亭子里跑出来。男孩跟在身后。
“警察叔叔,你们帮他找到爸爸妈妈了吗?”亓沫小眼充满期待。
“找到了。”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弯腰摸摸亓沫的头。
“警察叔叔好棒!”
“警察叔叔好棒!”
“警察叔叔好棒!”
亓沫围着男孩在雨中欢呼雀跃,男人紧跟着给她打伞,生怕她被淋到。
突然一个年轻警察开口,“但是,很抱歉他们”
“你叫浠浠,邵浠(shao/xi),对吗?”年长的警察打断下属。
警察叔叔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今晚先跟我们住一晚吧。”
男孩把怀里的眼镜揣的更紧。
小沫沫把头探到男孩面前,做个鬼脸。
“怕怕怕,羞羞羞。”
男孩把不说话。
“好吧。你别怕。我把我的熊给你。”
亓沫对他笑笑。
男人撑着伞,牵着亓沫,望着警察一行人驱车离开。刚转身,发现围观人有点多。
忽然远方一处闪电,接着雷鸣声传来,雨越下越大。
人群慢慢散开,伴随几句碎语。
“孩子才这么小。”
“怎么想的,自杀?”
“什么?爸妈死了?”
“对呀——”
他们声音很小,但小沫沫还是听到了。
“爸爸,他们在说什么?”
男人沉默,停下脚步。
“他的爸妈真的死了吗?”
男人点点头。
小沫沫哇一声哭了出来。男人怎么安慰都没用。
边哭边问,“那他怎么办?他好可怜。”
“应该会去孤儿院吧。”
“爸爸,抱抱。”
雨下得很大,男人把她抱在怀里,撑着伞,走在街上。伞很大,是黑灰相间的格子布,笼罩在他们头顶,隔绝了外面的狂风大雨。
“爸爸,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当然,我的小沫沫。”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当然。”
在爸爸怀里感觉越来越暖和,但小沫沫突然哇地一声大哭。
“那以后谁来保护他呀?”
她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直到在爸爸怀里睡去。
记忆碎片渐渐模糊。
时间太久,她记不得那个男人长相,但梦里看到的是星野禾旭的脸。她隐约记得,在梦里,她好像喊了声爸。
十二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童年回忆的画面如此清晰。
“喂?”
藤井泉见亓沫一直低头没松手,发现情绪不对。
“你怎么了?”
她抬头,有些恍惚,仿佛时间过了十二年。
藤井泉发现她好像哭了,眼角很红,以为她被雷声吓到了。
她看着藤井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折叠伞上。那是黑灰相间的格子布。
十年前发生车祸,他失去父母的时候,应该也就才七岁的样子吧。
这十年,他是怎么过的呢?
那个男孩又是怎么过的呢?
他还好吗?
“藤井泉——”
“嗯?”
他解开折叠伞的手停了下来。
“我送你个东西吧。”
“你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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