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怀中藏她
中原有个说法，红豆寄相思。
那染血的红豆呢？金月容猜不透沈酬言的心思，也不想猜。
眼看远处巡逻的侍卫渐渐走近，金月容定了定心神，正想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远离沈酬言的视线，结果一个回眸的功夫，手腕处便覆上冰凉，力道大，拽得她有些疼。
“看来娘娘很喜欢微臣送您的东西。”
罪魁祸首将身上墨色大氅脱下牢牢裹住她，凤眸微垂，怜惜似的捧起她玉腕，温热吐息打在那被他捏得微微发红的腕侧。
冰凉鼻尖拂过她脉搏跳动之处，突如其来的麻痒感令她软了力气，红豆自她掌心滚落，却乖乖躺进了另一个人的手掌。
“娘娘猜猜，这上头的血是谁的？”沈酬言捏起那颗红豆缓缓抵在她唇角，嗓音低，透着狡黠。
她哪里会知道这鲜血的来处，只知腥甜的气息贯入鼻腔，惹得她意欲作呕。
“娘娘不猜吗？”
他似乎有些失落，却又不甘心，目光自她清浅眼眸下移，不知看的是被他抵在唇角的红豆，还是红豆旁那两瓣樱唇。
“是微臣的心头血。”
他突然俯身，笑着在她耳边喃喃。
见眼前人猛地瞪大了一双杏眸，他才低低地笑出声来，下巴抵在她肩上，小声撂下句：“骗你的。”
那一刻，金月容只觉恼怒不已，正想挣扎，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男声。
“你，去那边看看。”
原是一名侍卫被派遣过来巡视，脚步声渐近，金月容下意识捏紧了手背，屏住呼吸，心几乎要跳出来。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痛意消失，原是她两只小手骤然被眼前人握在掌中，她无声惊呼，唇角处的红豆稳不住，自然而然也紧跟着落了地。
“谁？”
宫中的侍卫训练有素，即使相距尚远，也一下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紧绷的心弦倏然断开，金月容再顾不得心中恐惧和羞耻，猛地躲进眼前人怀中，冰凉衣衫紧紧贴着她滚烫脸庞，却依旧不能减轻她此刻心中慌乱。
沈酬言却不一样，直至那名侍卫提刀拔开杂乱的树枝靠近，他仍在慢条斯理地替眼前人戴兜帽，细长的指头多次“不经意”触过她白净侧脸，见她将小脸埋得更深才笑着作罢。
“丞相、丞相大人。”
宫中无人不惧眼前这位罗刹，离了八丈远都恨不得绕道走，如今迎面碰上，又看到如此场景，哪能不被吓得魂飞魄散。
沈酬言揽着怀中人的背，有意无意地轻拍着，像是在安慰。
良久，他才微微偏过头，深沉的眸子盯着不远处那跪趴在地上颤抖不止的人看，嘴角缓缓勾起，问：“会说出去吗？”
不是一句警告似的“不许说出去”，而是反问的语气，似乎冥冥之中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不会不会，奴才不敢，请大人饶命……”侍卫不断磕着脑袋，生怕保不住自己这条小命。
许是看得烦、听得也烦了，沈酬言不比方才有耐心，声音也冷了下来。
“去领罚吧，顺道……把曲大人请到听凤台。”
“是是是。”那侍卫一听小命能保住，受些皮肉之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管曲青寻这会子是否已经出了宫，急匆匆起身便要赶去。
“等等。”沈酬言突然叫住他。
“大人还，还有何吩咐？”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他不断吞咽着口水，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酬言笑了一声，目光在深沉夜色里更添几分晦暗：“你这耳朵好使，嘴巴也巧得厉害，不如……”
侍卫是宫里的侍卫，哪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力气瞬间像抽干了一样，只当自己霉运当头，冲撞了煞神。
周遭空气安静，金月容颤栗着抬起脑袋，眼里氤氲着水色，小脸也苍白得很。
“怕了？”沈酬言放开她两只小手，抚上她嘴角。
金月容不语，只垂眸揩着手心里的薄汗。
“宫里人的嘴巴就是这样，若不替他缝上，谁知道哪天就风言风语满天飞了”，沈酬言难得有耐心地给她解释，末了，还若有其事地附上一句，“微臣可舍不得娘娘被这等小事惹得心烦。”
小事……
太后与臣子有染……是件小事吗？
“大人有公务在身，哀家就不打扰了。”
金月容捏了下指尖，忽然想起流波还在麟德殿前等她，她离开得太久，流波免不得要来寻她。
她不想让流波也落得个和那侍卫一样的下场。
谁知，她刚迈出半步，身后便传来一声低笑：“曲大人……不是娘娘要寻的吗？”
金月容猛地滞住脚步，再回眸时，那人已提步上前，向着听凤台的方向走去。
她只得合紧了身上沾惹他温度的墨色大氅，缓步跟了上去。
听凤台。
“沈大人，在下来迟一步，让沈大人久等了。”曲青寻姗姗来迟，两腮透着些红晕，显然是酒气还未散尽。
沈酬言好整以暇地转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见他行礼落座，这才以长指勾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慢条斯理将其中一杯推给他。
“曲大人一心为国，宫宴方散便急着回去，想必一定是忙于处理公事，想为皇上分忧解难吧。”
曲青寻笑了两声，未置可否，正想接过那杯茶，一根苍白长指却抵住杯沿，他脸上闪过复杂神色，柳眼微抬的刹那，目光里却只剩不解。
“沈大人这是……”
“曲大人别急，本官这人好胜心强，瞧曲大人方才的反应，本官应当是猜错了，得再猜。”沈酬言用指尖敲打着杯沿，仿佛真在认真思考。
曲青寻垂下眸子不语，心中却忐忑起来。
“本官想起来了，曲大人当日出使蕃汗，似乎还带了个美人回来，曲大人原本不是想为国尽忠，而是想为美人尽忠啊。”
半晌，沈酬言嗤笑一声收回指头，释怀似的转起手中念珠。
曲青寻却没那么自在，藏了多时的秘密就这么被人揭开，还被他的宿敌，也是他十分厌恶之人知晓，他能畅快到哪里去。
“看来这回本官猜对了”，沈酬言垂眸笑了笑，许久才抬眼看他，“那本官不妨再猜一猜，被曲大人金屋藏娇的，或许是位身份尊贵之人，比如说……公主？”
“啪！”
话音未落，山水屏风后便传来瓷器落地之声，曲青寻大惊失色，攥紧了拳头起身欲去瞧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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