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短暂的经历 1、花泥鳅之死

　　1  花泥鳅之死

　　（一）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又过了几天了。老六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节奏，白天在堤坝下休息和陪伴自己的朋友们，到了傍晚又回到稻田去完成自己捕捉害虫的工作。天气很热，蚊蚋繁殖得飞快，几天功夫荫凉地儿里又生出了好多孑孓。独臂不用再辛苦地天天爬高去给大家摘螺卵，它也开心地享受着这些近在口边的孑孓。天天吃得饱睡得香，所有朋友的身体都基本恢复正常了。

　　这天傍晚，在美餐了一顿之后，老六还没来得及离开虾球就赶紧提了个建议：“好久没出门了，不如大伙儿今天一起散散步，一起陪独臂参观参观咱们得水洼好不好？”

　　“当然可以啊！”老六热情地跃到独臂身边说道：“独臂，你来了以后还从没跟咱们一起出去逛悠过呢！”

　　“就是，就是！正好我们带你彻底参观一下吧！”珍珠也热情地邀请独臂。

　　天天在堤坝附近晃悠，独臂都觉得有点无聊了。现在听说要出去巡游，简直正合了它的心意。于是大家说走就走，一起簇拥着独臂开心地向外游去。

　　虾球走在最前面，它热情地给独臂介绍着水洼各处——这里是经常晒月光的大石头啦，那里是讲过故事的沙滩咯，接着又看到了天热时候泡澡的冷泉……虾球不停嘴地介绍，独臂饶有兴致地边听边欣赏着虾球介绍的风景。珍珠和老六跟在一旁都插不上话，它俩真佩服虾球的眼力，说实话洪水过后好多地方都变了样儿，有的石头被洪水冲走了变成平平的泥滩，有的过去的沙滩现在却堆上了石头变成高地。再说，到处都覆盖着黄色的泥浆，亏得虾球还能认出这一处处常来的地方。

　　大家一路走着，虾球一路说着。

　　“停！停！停！停！”虾球忽然唱歌般地喊出了一串“停”。除了老六后腿已经蹬出没刹住车，其它两位都随着喊声猛地停住了脚步。老六埋怨地游了回来，“咋了？出啥事儿了？”

　　“能出什么事儿？”虾球反问道，“现在我必须向独臂隆重介绍这里！老六、珍珠，你俩还能认出这儿吗？”

　　听虾球这么一说，珍珠和老六都认真地端详起来。要说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几块摞在一起的石头外加一个土坑，说是土坑不如说是泥坑，因为坑里全是稀糊糊的泥巴。

　　“怎么？”虾球一下跳到老六面前，又一下跳到珍珠面前，见俩人都一脸茫然，它非常失望地跺着脚，“你们认不出了吗？怎么能认不出呢？这里，这里是我们原来的家啊！珍珠，这可是你出生的地方啊！你们看这儿！再看这儿……”虾球蹦来跳去，一会儿指这儿一会儿指那儿，最后跳它到了泥坑里，充满深情地回忆道：“这就是原来那块沙地啊！就在这里我种下了我的宝贝水草，然后我们就捡到了小珍珠……”

　　这下子老六也认出这地方了！“嘿，你别说还真是这儿！这里变化真不小嘞！哎哟哟，幸好我们搬家了，不然这次洪水非得把我们都冲跑了不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老六又找到了机会说这个自己最喜欢的词。

　　“你应该说‘谢天谢地’！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可喜可贺’的！”虾球不满地纠正老六。

　　珍珠绕着这里转了一圈之后说：“这里真是我们以前的家吗？哦，我真的记不清了……可能我那时还太小了吧。”珍珠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对啊，那时候你才出生不久呢！那会儿虾球以为自己捡了个宝贝，天天摩挲，摸着摸着就把你摸出来了，嘿嘿……”老六语气里带着嘲弄，惹得虾球不高兴了，“有什么好笑的？难道‘珍珠’不是个好宝贝？”老六可不是真想惹虾球生气，它赶紧解释说：“这个嘛——当然是，当然是……”

　　虽然虾球和老六一直在一旁吵吵闹闹，但珍珠心里却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独臂觉得三个朋友的生活很有趣，这个水洼虽然没有小河里那么多居民，但却一点儿也不冷清。

　　虾球这会儿又跳上了一块石头，“看！老六，你还记得这块石头吗？”听到虾球这么说，老六也蹦上了石头，“嘿！这不是我的石头！我的石头可没这么小！”老六在石头上冲来冲去，不相信这是自己曾经遇到虾球的那块平石头。

　　“哈哈，石头还是那个石头，只不过你不知不觉地长大了！”看到老六的滑稽样子虾球笑弯了腰。

　　就在这时，独臂忽然发现虾球和老六脚下的石块下冒出了一串细细的水泡。虽然水底淤泥里平常也偶尔会咕噜咕噜冒出气泡，但那总是在阳光强烈的白天，而且冒出来的常常是大大小小散乱的泡泡。现在，在这月色如银的夜晚，这串细密的小泡泡让经验丰富的独臂立刻敏感到危险。

　　老六此刻还在专注于和虾球斗嘴，珍珠正被它俩逗得哈哈直笑。却听到独臂大喝一声：“虾球，老六，快离开那石头！”说话间，它已经举起钳子冲到了石缝近前，摆出了一副作战的架势。大家全被独臂的喊声吓了一跳！虾球和老六下意识地跳下了石头，嗖地躲到了独臂背后。独臂两目圆睁，瞪视着石缝，珍珠也游上前来站在虾球的身边，大家凑堆儿都向石缝望了过去。

　　“出来吧！我们发现你了！”独臂声音里透着威严和迎战的勇气。

　　“你叫谁出来？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啊！”老六自从变了蟾蜍以后，它的眼睛就只能看得见动来动去的东西了，现在石缝里黑乎乎静悄悄地，它自然什么也没看见。

　　虾球和珍珠隐隐约约看到了石缝边缘横着一个黑影子，却看不真切。

　　“你别以为不出声我们就看不见你！告诉你这条坏泥鳅，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现在我可不怕你了！”独臂依然紧盯着石缝毫不放松。

　　“花——泥——鳅”，

　　“滑——泥——条”

　　朋友们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唉，真是冤家路窄，好端端地怎么又碰上了这个劲敌啊！不过谢天谢地，好在独臂已经不是原来刚褪壳那个软乎乎的样子了。有了强壮的独臂挡在身前，应该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凶险，但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咦？真奇怪！独臂那大嗓门儿嚷嚷了一阵儿过后，石缝边的黑影子却依然一动不动，更没有一句回答。虾球把自己眼睛竖起来瞪到最长也看不清那个黑影子到底是不是花泥鳅，它将信将疑地问：“独臂，你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也可能是条水草什么的吧？”

　　独臂表情很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唬人的样子。它没搭理虾球的问话，毕竟自己经历过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它非常自信自己对敌情的判断。看到泥鳅不应战，独臂谨慎地又向石缝靠近了些。大伙儿担心独臂一个人上前会出危险，朋友们也便壮着胆子随着独臂靠了过去。石缝越来越近了，这下子除了老六还是啥也没看见，珍珠和虾球几乎同时看清了藏身石头底下的花泥鳅！大惊之下，它俩推着老六就向后跑开好几步！

　　然而——花泥鳅却仿佛没有任何警觉，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珍珠觉得奇怪，它还想再往前凑凑再去看看，却立刻被虾球拽住了，“别去！小心点！”

　　“没关系吧，那个‘滑泥条’好像不太对劲儿？”珍珠还想上前。

　　“不是‘滑泥条’，是泥鳅，花泥鳅！它是一种鱼，花里胡哨又滑不溜秋的一种鱼！”紧张让虾球终于受不了珍珠一口一句“滑泥条”了。

　　“鱼？老鲤鱼爷爷那种鱼吗？”珍珠还是不太明白。

　　“鱼有很多很多种类，不过据说泥鳅和鲤鱼还真沾亲带故呢！可是它可不像鲤鱼那么憨厚，反而是出了名的又狡猾又贪心！”一口气吐出了一长串话仿佛能减压似的，虾球现在觉得痛快多了。

　　“哦是‘花——泥——鳅——’？”珍珠嘟囔着学起了虾球的发音，心里却还犯着嘀咕。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它也无心再纠缠这些小问题。

　　“虾球说得对！这泥鳅可狡猾了，大家千万别上了它的当！”独臂一边对虾球的话表示赞同，一边竖起自己的仅剩的一只钳子挡在大伙儿面前，它心里下定决心万一花泥鳅突然起身攻击，自己定要首当其冲保护好朋友们，也要洗刷掉自己白白丢掉一条手臂的耻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是任这边几位怎么吆喝，石缝下的那位就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老六忍不住衔起一块小石头狠命地朝花泥鳅喷了过去。老六的力气可真大，只见那水柱推着石头“啪”地一下恰巧打在了花泥鳅肚子上。大家都摆出了作战架势，心说这下子你这泥鳅肯定耐不住性子得扑出来了吧！然而谁也没想到花泥鳅却被那石子儿的力道打翻了个儿，它身子晃悠几下直接侧了过去，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这家伙不会死了吧？”虾球一脸狐疑，它大着胆子又往前凑了凑。老六跟着虾球，口中又衔起一枚石子儿准备再抛出去试试，独臂拨开了它，“别打了，让我先到跟前看看！”独臂身体前倾，用蟹螯护住自己身体尽量靠近石缝探看过去。只见前几天还神气活现差点吃掉大家的花泥鳅，现在却浑身僵直地趴在石缝里。它周身都被一层黏乎乎的东西覆盖着，身上原来醒目的褐色花纹都因为这层东西而变得模模糊糊。独臂几乎已经走到了它跟前，而它竟然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们都过来看看！这家伙好像真不行了……”独臂边招呼大家边壮起胆子捅了捅花泥鳅，这下子它确信起来，“花泥鳅死了！你们快来看，花泥鳅真的死了！”

　　听到独臂这么说，伙伴们都拥了上来。再看这花泥鳅果然一副已经死去很久的模样。

　　“哈！恶有恶报！”虾球挺高兴。

　　独臂很同意虾球的话，不过它多少有点失落，毕竟没能亲自打败自己的仇敌，因此它有些悻悻地说：“这下子大家安全了！而且，就算以后我不在这儿了也不用替你们担心咯！”

　　搁在平时，独臂这句话应该立刻就能引起大家的注意。比如，聪明的虾球就应该立刻问独臂：“为什么你说就算你不在这儿？你要去哪儿？……”然而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泥鳅身上，也就没人特别注意把独臂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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