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商店街并没有规定具体的开门时间，但大家好像统一约好了似的，都选择在9点开门做生意。叶景棠习惯提前到店里做准备，把所有物品收拾妥当，打扫干净卫生再迎客。

        清理垃圾，将角落擦干净，给店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忙活完这些也差不多到开店的时间了。不过眼下这个时间段，很少有客人上门，叶景棠决定着手准备一下芳姐给介绍的新活。

        据芳姐说客户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老太太，想要几幅《蝶戏牡丹图》，不需要太大，足够做成一把古代的圆扇就行，她和自己的小姐妹们，想要参加一个民间舞蹈大赛，表演节目是传统扇子舞。

        叶景棠觉得现在的老年人生活方式真的很多样化，黄姨也每天都去跳广场舞，不管认不认识，音乐只要一响起来，大家都能成为好朋友。和黄姨她们一对比，叶景棠的生活简直是单调到枯燥乏味。从去年到现在为止，他能称得上是正儿八经的社交活动的就是昨天和冀安远一起喝了一顿酒。

        一场重拾好心情的酒宴，两支春天到来前的玫瑰花，过于和谐的氛围，让叶景棠对冀安远的看法稍微有了些改变。他不禁自省，之前是不是对冀安远“偏见”太大了。都没好好去了解人家，就因为冀安远拒绝了他的和解道歉，就把人家想成是“不好惹”的人，可能真的太刻板印象了，叶景棠决定试着和冀安远走近看看。他用金色的记号笔在日历上昨天的位置画上了一个圆，用来提醒自己，和冀安远的关系迈进了一步。

        去年接的工作在上个星期全部结束了，新年的第一份工作，叶景棠可以说是干劲十足，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感到肚子有些饿的时候，挂钟的指针刚好落在12上。手头的工作才做了不到三分之一，但空着肚子实在没有力气和精力去盯着每一针每一线，叶景棠决定先去吃饭。

        幸福里商店街小饭馆还是很多的，毕竟距离大学很近，各色小吃都有，除了东北这边特色之外，常见的兰州拉面，沙县小吃也有，北方人不太常吃的花甲粉啥的也能看见。

        虽然还没决定好吃什么，但叶景棠还是起身出了门，活动一下筋骨以防腰疼的老毛病再犯。才刚走出店门口，就和站在门口的冀安远撞个正着。

        冀安远和严开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去铁东区的一家茶楼给店里的屏风翻新，忙活一上午。等全部完事儿之后，严开少有地和他请了个假，冀安远知道他是要去看茗茗，就给了半天的假期。听说茗茗感冒加伤风，吃药也没见好，严开想陪着去诊所挂个吊瓶。

        虽然昨天喝酒的时候，叶景棠答应人家把之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了，可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他还是稍微有点芥蒂，是他自己的原因，说到底他和冀安远还不是那么熟，没办法做到和茗茗相处时那样敞开心扉。

        相比于叶景棠的不知道怎么问候，冀安远倒是很自然地询问他是不是要去吃午餐。

        “那我可以一起吗？”在得到叶景棠肯定的回答之后，冀安远征求道。

        冀安远主动总比俩人不说话好，叶景棠同意，“要去哪里吃呢？”

        “私房小厨怎么样？”

        私房小厨在商店街小有名气，已经是有着5年历史的店铺了。店主是一对小夫妻，听说是从吉林延边过来做生意的。店面不算大，但食物都很可口，主打的是延边当地的特色美食，叶景棠偶尔也会光顾几次，他对店里的特色灌汤包很感兴趣。

        最近天气回暖，太阳也足，虽然偶尔也会有风吹来，不过并不会觉得冷，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脱掉厚重的棉服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街道两旁居民楼的阳台上晾晒着冬季的衣物和棉被，看起来很像是江南一带的染布坊。

        说道染布，年前儿的时候叶景棠从客户那里收到了一块上好的绣布，只有50厘米见方，他一直都没决定好要用这块布做什么。叶景棠一直都很想尝试绣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西方的教堂，神像，哥特式建筑，这些东西特点鲜明，绣起来应该会很有意思。但因为之前没碰见过有人绣这种，他又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一直没动手。

        叶景棠的“老毛病”犯了，又开始走神，以至于冀安远叫了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

        没听见人家说什么，他只好装傻充愣，脸不由得热起来，第二次了。他反省，一点也不像是要和人家做朋友的样子。明明是自己误会人家在先，却还能在和人家一起的时候无意识走神。

        商店街没有大型车辆，但是自行车和电动车经常能看见。尤其是各大餐馆推出外送服务之后，商店街的小型车辆明显比前两年要多很多，路上设置的“注意减速”基本上都不管用。他任凭思绪天马行空的空档，两人身边还飞速行驶过一辆外送车，摩托车喇叭声伴随着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叶景棠感觉冀安远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想冀安远刚刚应该也是提醒他注意车辆吧，就也没去深究人家究竟问了他什么。随便答应了一句“嗯。”

        叶景棠的生活很单一，除了刺绣还是刺绣，所做和所想也离不开刺绣。为了能让自己的水平所有提高，也为了作品能被更多的人看中，进而增加收入，他脑子里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做会更好”，以至于偶尔会忽略身边的人。因为这个叶婧一还跟他闹过抗议，说他“好像魔怔”了。

        事实证明，叶婧一是对的，他“魔怔”的问题任何时刻都会出现。

        “叶老师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冀安远忽然慢下步子，已经到了“私房小厨”门口，“中午人可能会很多，我来点餐，叶老师负责找位置。”

        两人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周围空气里浓浓的香气了。透明玻璃窗上挂着白雾，正如冀安远所说，店里一半客人都是立山大学的学生。

        “想吃她家招牌灌汤包。”

        叶景棠思索一阵儿，还是决定不尝试其他的了，灌汤包就挺好。新鲜的肋条肉加上秘制鲜骨汤，拌上十多种调味料，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包子皮选用的是上好精面粉，晶莹剔透。每个包子上的褶皱都像是一朵花，皮薄馅大，汁香浓郁，咬上一口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能苏醒，无论吃多少次都不会腻。而且老板还会免费赠送“咱家蛋花汤”和“特色小咸菜”作为套餐出售，一份才十几块，对于叶景棠来说既实惠又健康。

        推开店门，香气更盛，仿佛整个人置身于腌入味了的屋子里。叶景棠跟着冀安远走到了店内，按照事先说好的，他去找位置，冀安远则负责点餐。

        冀安远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见他站在点餐口，老板从厨房探出头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道：“吃点什么？”

        叶景棠找了靠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盯着和老板讲话的冀安远，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反正老板挺开心。

        “叶老师，刚才说好了，这次由我来付钱。”等餐的间隙，冀安远看着他说道。

        叶景棠完全不知道两人这个约定是什么时候说好的，他回答的有点犹豫。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叶老师不是同意了吗？”

        原来刚刚说的是吃饭的事吗？叶景棠在脑子里把路上零星的记忆拼凑到一起，完全想不起冀安远刚刚都跟他说了什么，他再一次后悔自己习惯性走神这个坏毛病。

        “下一次吃饭的时候，叶老师可以替我付钱，这样总行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叶景棠点点头：“那下次我来。”

        大多数时间，叶景棠都是独自外出吃午餐，找一个合眼缘的小店点一份自己爱吃的餐点，慢慢享受一个人的午休时间，他喜欢坐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因为这样可以避免遇到熟人。像这次这样，和别人一起来，接受别人请客的好意，除了茗茗之外，冀安远是第二个。

        感觉很奇妙，但叶景棠又说不上来哪里奇妙，情感体验上也是复杂的，挺开心有人请他吃饭，但纠结下次还得请回来，他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事情的发展走向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按照叶景棠的想法，俩人速战速决，之后各自回到店里继续工作就算完事。但现在这个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发展相差着实有点远，而且还莫名其妙欠了冀安远一顿饭。他不禁有点怀疑，冀安远刚刚说的真的是“这顿饭由谁来付钱”这个事情吗？但他没敢问，问了就等于告诉人家他刚才走神了，很不礼貌。

        冀安远点了辣白菜炒肉套餐，这个叶景棠从来没有尝试过，那鲜红的颜色让叶景棠望而却步。

        “要不要尝尝看？”冀安远的盘子还没有动过。

        叶景棠使劲摇头，他真的不喜欢太辣的东西。

        “试试吧，味道挺好的，也是我家招牌呢。”他俩的对话被隔壁收拾餐桌的服务员听个正着，“这样你俩就都能吃到招牌套餐了。”

        热情总是让人难以抗拒，一般这种情况下，叶景棠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只好从冀安远的盘子里舀了一小勺。没有尝试之前，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味道应该会很难接受，但实际上吃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坏，虽然不是他喜欢的款，但是他可以接受的程度。

        “怎么样？好吃吗？”冀安远问道，同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很在意他的想法。

        叶景棠不会骗人，他想了想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与灌汤包套餐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说什么来着。”服务员很是得意。

        因为自己的灌汤包已经动了筷子，他就没好意思让冀安远吃他的，代价是回去的路上，他给冀安远买了一杯现在很流行的珍珠奶茶，第二杯半价。回到店里，叶景棠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欠了冀安远一顿饭呢？这事让他纠结了挺久，喝到嘴里的奶茶都变得没滋没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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