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幸福苑老年文化中心位于幸福里商店街的尽头，是立山这边有着很多“传说”的老年人活动中心，这栋杏黄/色的二层建筑物外表看上去有些老旧，年代感十足，斑驳的外墙仿佛在诉说着它几十年的历史。为了迎合新年的氛围，文化中心的门脸进行了翻新，正门两侧各挂着一个红彤彤的大灯笼，左侧的门墙中间立着一块红色的长方形牌子，用和墙面完全不同的金色书写着“幸福苑老年文化活动中心”几个大字，这鲜艳的颜色和老旧的楼宇有些格格不入。

        叶景棠站在通往活动中心的马路对面，等待红灯结束，一抬头就看到冀安远正冲着自己摆手，这也让叶景棠意识到，他今年义工活动的伙伴是冀安远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了的。面对冀安远的热情，他点头回应，算是打了招呼，可等会儿见面要说什么，叶景棠完全没想好。此刻只想让红灯再久一点。

        绣针扎手指和洗冷水澡感冒发烧两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都被叶景棠否定了，思来想去的因为不想和冀安远搭档而把自己弄得生病了有些不值当。况且如果他不来，那他的那份义工工作就要由冀安远一个人承担，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想欠冀安远人情。

        “早，叶老师。”他走到活动中心大门口，冀安远再次问好。

        “早。”叶景棠略显拘谨。

        光是靠售卖刺绣工艺品并不能保证稳定的收入，所以叶景棠以附近的学生和家庭主妇为招生对象开办过刺绣班，地点就在他的“花漾工作室”，报名的人还挺多，他根据报名学员的情况设计了一些简单的刺绣工艺课程，获得了大家很好的评价，学员们都很亲切地称呼他为“叶老师”。这个称呼也被商店街的一部分商户沿袭下来，大家伙都习惯性地叫他“叶老师”，冀安远是其中一个。

        “叶老师想好要表演什么节目了吗？”

        在门口集结完毕，两人一起往院里走，走到签到处的时候，冀安远突然问道。

        叶景棠脑子“嗡”的一声。

        “表演节目”这事儿之前芳姐就和他说过，虽然不是强制的，但是新年新气象，给住在文化中心的爷爷奶奶准备一点小惊喜还是很必要的。昨天晚上关店的时候他还想着回去看几个小故事或者其他语言类的节目学一学呢，谁知道吃完晚饭，突然心血来潮，画了两个多小时的儿童绘本，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他脑子里全是各种小动物，关于表演什么节目一点想法也没有。

        其实这种不是很正式的节目表演，上台唱首歌或者来段舞蹈都行，但这些叶景棠基本上都不擅长，而且他上一次登台表演还是在高中时期，那么久远的记忆，叶景棠只能想起只言片语，显然对这场即将到来的表演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是该说自己没准备呢，还是说没准备好呢？叶景棠犹豫的时候，反倒是冀安远先转换了话题。

        “今天是不是还要把文化墙的内容定下来啊，我昨天选了一些挺有趣的内容，叶老师要不要看看？”

        文化中心活动大厅的文化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新，这个也是义工工作内容之一。昨天芳姐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是叶景棠和表演节目这事儿一起都忘了，甚至连主题都忘了选，材料也没有找芳姐拿。

        “我选了一些比较好上手的，画起来也容易。要是院长同意，咱们下次就可以直接做了。”冀安远确实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对于第一次参加义工活动的他来说，冀安远目前的表现可以说是完美的，这也让叶景棠十分不好意思。

        与叶景棠不同，冀安远是去年夏天才来到商店街的，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型的家具维修公司。说是公司，其实也就是一家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店面，和叶景棠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冀安远的工作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要外出，所以对商店街的很多事情还不是特别了解。芳姐让他和冀安远搭档也是希望他可以带冀安远熟悉熟悉。

        可叶景棠是那种不太会和生人相处的人，和冀安远搭档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得劲儿，加上两人之前的误会让叶景棠在心里有了芥蒂，所以“两人搭配，干活不累”在他俩这儿好像是行不通。

        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是有经验的，而冀安远之前完全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应该是他带着“新人冀安远”，现在反倒是冀安远比他做得好，不管是什么原因，叶景棠都觉得不应该，突然就有了胜负欲。

        “嗯……”叶景棠抓了抓脸颊，冀安远拿给他看的内容都很不错，看得出来是认真挑选的，而且全部都是彩印出来的，装订成了一个小册子，很有小人书的感觉，叶景棠一时间也难以抉择，主要是他心里那股别扭劲儿还没消失。

        幸好这时候院里的牛大爷晨练完回来，解救了浑身不得劲儿的叶景棠。

        “小景来了啊，上次我求你帮我办的事儿，怎么样了啊？”脱了外套的牛大爷进屋看到他们两个人之后，隔着好远就开始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牛大爷今年70岁，在文化中心住了近10年，平日里喜欢看一些武侠小说，因为年纪大坐车不方便，之前让叶景棠帮忙到市图书馆借几本古龙的武侠，这个叶景棠可是没忘，在图书馆上班之后他马上就去了。

        把自己带来的礼品袋放在木制的餐桌上，这是他带给住在文化中心的大爷大妈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他自己做的小点心。然后叶景棠从背包里取出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整整齐齐地交给牛大爷。

        “借阅期是一个月，您可要安排好时间。”

        牛大爷挺挺胸脯：“就这三本用不了一个月。”继而又问：“你俩刚才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

        叶景棠和冀安远说明了情况，牛大爷一拍手：“这不简单啊，实在不行，我给你俩当模特，我往那一站，你俩就照着我画。”说完摆了个“白鹤亮翅”的姿势。

        “画画我不行，”冀安远笑道，“画画还得叶老师来，我能帮忙打个下手。”

        叶景棠因为自身学习刺绣的原因，也曾学过两年的美术，画工谈不上精湛，但是一般的文化墙宣传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上学的时候班里的黑板报都是他做的，他有这方面的经验。

        一切都要归功于昨天的走神，现在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行”，只好点头答应：“我来画。”

        老年文化中心的义工工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打扫卫生，帮着中心的工作人员购买一些日用品，烧一壶开水沏上一杯早茶，陪住在院里的大爷大妈聊天解闷。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些无聊的小事情，但叶景棠很喜欢，和这里的老人相处他没有任何压力。

        义工活动为期一天，午饭也在这里解决，刚好是正月，食堂今天的午饭是饺子和丸子粉丝汤。冀安远似乎是很受欢迎，此刻正在和牛大爷他们一起下象棋，叶景棠就到食堂帮着准备午饭，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想一想下午的节目表演。

        叶景棠并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力求完美的人，但是忘记两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受打击，他想怎么也得想出一个差不多的节目，作为弥补。

        不过下午的节目叶景棠并没有机会上场。牛大爷似乎非常欣赏冀安远，拉着他表演了一段超长时间的双簧，俩人配合的相当默契，逗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也包括坐在一旁的叶景棠。

        看着台上画着“小丑”妆容的冀安远，叶景棠心里那点别扭在这会儿倒是感受不到了。

        “今天辛苦了，下次也请叶老师多多关照。”走出文化中心的大门之后，冀安远这样说道。

        叶景棠还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之中，也笑着回了句：“你才辛苦呢，配合牛大爷很累吧。”

        牛大爷虽然年过花甲，但鬼点子很多，而且身体素质非常硬朗，真要玩起来，很多年轻人都不是个，叶景棠经过去年深有体会。

        “确实挺累。”冀安远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但感觉并不坏，挺有意思的。”

        叶景棠看着冀安远的侧脸，即便是在暗夜里也能看清冀安远特别认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敷衍他。

        文化中心距离商店街并不远，结束义工活动之后俩人正步行返家。过了马路，一直向前走，大概几分钟就看到了熟悉的街道。

        “我觉得你那个节目表演得很好。”叶景棠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下次我得准备个更好的才行。”

        “那下次换我在台下给叶老师鼓掌。”冀安远说。

        “拍得不响可不行，我这人记仇，要是我表演好了，你没鼓掌，那下下次我也不给你鼓掌了。”

        冀安远突然笑起来，周围过往的行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俩，叶景棠顿时有些尴尬，但冀安远可不在乎，没事人似的说道，“那叶老师的节目一定会特别精彩，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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