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六这天，叶景棠送完客户定制的刺绣从对方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气不算太好，快到家的时候飘起了雪花，小米粒似的，打在脸上还有点疼。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肯定能发财”，叶景棠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抖着羽绒服上的雪花一边想。

        下雪天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店里的生意也冷冷清清，叶景棠闲着没事，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开始望天。定《喜鹊登梅》的老夫妇住的地方距离商店街这边有点远，他上午就出去了，直到下午2点才回来，觉得有些累，原本打算眯一会儿的，但一沾桌子疲惫感就迅速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不知全貌的梦。芳姐在外面喊了他好几声，叶景棠才醒过来。

        “睡着啦？小心感冒。”作为商店街居委会的委员，芳姐一直都很关心商店街每个人的身体健康，每次见面都要提醒他们注意天气变化，防范于未然。待人接物都很得体的芳姐，工作也得到了大家的积极支持。

        “没有，就眯了一小会儿。”

        叶景棠给芳姐倒了一杯茶，水是在他睡着之前烧的，现在已经不太热了，喝起来刚刚好。

        “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芳姐身材微胖，看上去十分亲近人，事实上也是这样，她用特有的爽朗声音说着，“两个好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既然是好消息，先听哪一个都可以。叶景棠说：“那就第一个吧。”

        芳姐把手里拎着的漂亮布袋递给他，笑着对他说：“咱们这儿不是评选最佳商户吗，去年是你，荣誉证书我给你送来啦。”

        最佳商户的评选需要得到商店街所有商户的小红花，同时还要在顾客调查中获得好评，能够成为最佳商户，说明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既得到了周围商户的认可，也得到了附近居民的认可，这对于叶景棠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芳姐已经把荣誉证书帮他镶嵌在了相框里，方便放置在任何地方，叶景棠看着上面“2014-2015年度最佳商户”的字样，心里挺高兴，他要好好想一想，把这份荣誉挂在什么地方。

        “第二个是啥啊？”将相框小心翼翼放到一旁，叶景棠对另一个好消息也满是期待，两眼放光地等着芳姐揭晓。

        “你和安远的搭档得到了文化中心院长的高度认可，希望下次你俩还一起去。”芳姐看起来心情很好，讲话有些眉飞色舞的，“院长可是夸你俩了呢！说难得看到院里的老人们这么高兴。”

        高兴都是冀安远的功劳，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听到院长很满意，叶景棠也不自觉眉毛上扬。

        上午给客户送成品的时候，对方为了表达感谢之情，送了他一些鲜花饼，叶景棠想拿给芳姐一点，但芳姐说还要到冀安远的店里去。

        “安远在这次的商户评比中也拿了个第三名呢，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晚点再过来找你。”芳姐总是这样，对工作尽职尽责，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回来，“对了，前几天有人托我找你绣一幅画，我晚点和你说具体要求啊。”

        冀安远才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商户评选中获得了第三名，这不得不让叶景棠有些惊讶。即便是芳姐给他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和一笔新生意，可在芳姐走之后，叶景棠刚刚那点开心顿时消失了几分。

        种种情况说明，冀安远这人挺优秀的。不光芳姐对他称赞有加，茗茗也不止一次说过“安远哥人挺好的，真的，我保证”。这让叶景棠有了点担忧，总觉得下一次两人再去文化中心，自己会有很大的压力。自从那天晚上冀安远说很期待他的节目表演之后，叶景棠心里就开始后悔。他觉得自己当时可能被“鬼压床”了，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简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叶景棠这人除了刺绣之外，没有一点艺术细胞，音乐和舞蹈他都不太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画画了，但文化墙这东西也不能当成是才艺表演。为了下一次的义工活动，这段时间他尝试学了几首歌，可茗茗听他唱完之后给的评价是“《快乐男声》海选都过不了。”他也想过跳舞，专门找了视频来学习，特别简单的几个舞蹈动作，但叶景棠做不来，他因为工作常年坐着，腰部一直不太舒服，根本不敢用力。

        小雪花飘飘洒洒地下了好一阵儿，到了黄昏的时候才停，叶景棠正打算出门将店门前那段路清理出来，冀安远就过来了。

        “有事儿？”叶景棠问。

        “想看看叶老师在准备什么节目。”

        明天是正月二十六，也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义工活动，听说院长和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员会上台讲话向大家传达感谢之情，芳姐刚才特别交待了让他俩好好准备一下。

        唱歌和跳舞都不行，叶景棠只能选择自己的“杀手锏”。

        “诗朗诵行吗？”他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冀安远，同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天看的抒情诗。

        学生时期，诗朗诵是叶景棠在各种活动中的“拿手活”，只要让他上台就必定是诗朗诵，之前还拿过镇上举办的“诗歌朗诵大赛一等奖”。

        “选了什么诗？”

        “舒婷的《致橡树》”。

        叶景棠专门上网查了的，大家都说这首诗很适合。

        “网上说这个……可以。”见冀安远不说话，叶景棠又补充了一句，“说是很适合这样的活动。”

        “确实挺好，但是不太好背。”冀安远笑道。

        叶景棠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鬓角：“多读几遍也还行。”

        “那待会儿咱俩配合着排练排练。”冀安远说。

        配合排练是指什么呢？叶景棠在心里琢磨着，他这人就这毛病，想的特别多，芝麻绿豆那么大的事儿也得反复琢磨老半天。但这事儿他最终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完全没意识到冀安远是要和他一起上台表演诗朗诵。反应过来的时候，想拒绝都不行了。芳姐来当观众了，还找了茗茗，严开，大周夫妇等没有事情可做的“闲杂人等”一起来，这几个人聚在一起，叶景棠的小店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不行，不行，你这仪态不对，要昂首挺胸。”

        茗茗最为认真，提的建议也最多。叶景棠站在店中央临时布置的“舞台”上，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鱼，一直也没放开。倒不是紧张，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懵，读起诗来也特别不自然，眼神到处飘，就是不看搭档冀安远。不用茗茗说，他也知道自己的仪态不是很好。

        “又不是选美大赛，还要求什么仪态啊……”叶景棠小声嘟囔，“选美冠军也不是仪态都好。”

        “要注意细节，细节完美了整体才能完美。”大周也开始了，颇有架势地提意见。

        “还有你俩最后那段齐颂一点儿也不齐。”茗茗继续说。

        “是我声音太高了，把叶老师的压下去了，我这次试着降低点音调。”冀安远解释道。

        其实不是冀安远声音高，是叶景棠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做到完全的释放，感觉总是含着一口气在嗓子眼。叶景棠清了清嗓子，冀安远很认真，他不能败下阵来，至少要做到不拖后腿。

        “把背景音乐声调低一点吧。”严开开始鼓捣录音机。录音机是冀安远拿过来的，叶景棠看了一眼是那种老式录音机，熊猫牌的，估计现在只能在旧货市场淘得到。

        按照每个人的建议，两人又排练了几遍。虽然过程有诸多的问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在大家的共同监督下，两人的诗朗诵总算是完美过关。

        “行，那我们走了啊，你也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芳姐临走的时候叮嘱他，“雪天路滑，你自己小心一点啊。”。

        送走大家之后，叶景棠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手心都已经一层汗了，再次觉得和冀安远一组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把椅子和茶具都归置好，又将店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他才正式打烊，这是叶景棠一直以来的习惯，关店门之前是一定要打扫卫生的，不然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第二天的义工活动正常进行，一大早叶景棠就出了门，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得提前到文化中心。立山的冬天什么都好，就是下过雪之后，路上会变得很脏，太阳一出来融化的雪水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弄湿鞋面和裤脚。一下雪作为街道卫生管理员的唐鹏就很辛苦了，要从早到晚的注意化雪情况，还要提醒大家走路小心，以防滑倒。

        还不到八点，叶景棠已经开始忙活了，和以往一样，他决定先烧一大壶开水，等下晨练结束之后，牛大爷还有其他老人是要喝很多热茶的，烧水的功夫冀安远也来了。

        上次没能上台表演，昨晚练习了那么久，这回说什么也得表现好，但最终叶景棠还是没能登台。沏茶的水还没烧开，叶景棠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边熟悉的女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叶景棠脸色立时红了起来。

        “您别着急，我现在就过去。”

        冀安远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可能有急事要去处理，接过他手里的茶罐，说道：“我开车来的，要送你过去吗？”

        叶景棠拒绝了，理由是文化中心这边不能没人看着。走的时候他还在想，到了是欠了冀安远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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