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床上，落在了熟睡中的奈奈子身上，她此时与这缱绻温柔一般有着美好的梦。
她在梦中遇见了坐在沙滩上堆沙子的小海，她的弟弟。
金色的阳光与沙滩让这梦境显得更加梦幻，奈奈子呆了片刻，她的思念太过悠久，短短几年如同几生。
她回过神来，慢慢走了过去。
她看清了小海在堆的东西，形状和模样都不太清晰，她记忆里，他就喜欢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一群孩童笑闹而来，态度并不友善。他们围住小海，盯着沙堆看，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孩问：“你堆的什么东西？丑死了。”
他身后有人说：“是勇者和恶龙吧？”
他惊异地大叫：“什么？你想当勇者吗？”
“不行吧？有会诅咒人的姐姐，你只会是恶龙吧？”说完，他又踢毁了沙堆。
小海并没有生气的情绪，他很是平静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淡淡说道：“奈奈子不会诅咒人，会诅咒人的只有我。”
他指了指被毁的沙堆，对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孩说：“这是你。”
人声逐渐隐去，唯有海风翻起海浪的声音。
奈奈子想起来了，被诅咒的孩子姓桥本，他从海边回去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他对来敲门的人说：“会有恶龙来吃掉我。”
谁都没想到，他会吃掉他自己，待人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咽了气，只剩下半具尸体。
小海将视线从人群抽离，看向了奈奈子。奈奈子回神，与他对视。
小海率先问道：“奈奈子，你最近过得很辛苦吧？”他似乎一直在她身边，对她的遭遇了如指掌。
奈奈子视线下垂，神情有些落寞：“是有点，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小海又问：“阿婆的预言真的很少出意外。”
奈奈子冷声道：“我不信命。”
小海笑了下：“可你的命运真的很差，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差下去。”
奈奈子皱了皱眉：“你说的你好像是无所不知的神明，能够看见我的未来。”
小海低下了头，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他的漠然与冷静从来都是他自我保护的外壳。
“一直以来我都是作为恶魔存在的。”他说的极为小声，要被海浪的声音盖过：“我看见了你被诅咒的命运。”
奈奈子撇过头去看海，对小海的话兴致缺缺：“你也能看见桥本的命运吧？毕竟我们是一样的。”
小海的声音愈发小声：“对不起……”
奈奈子不让他说完：“你知道吧？我有个很喜欢的人。”她不太喜欢他给自己道歉，况且如果他真的能看见她的未来，她更在乎的是与杰的结局。
会很凄惨吗？还是说真的会有奇迹。
“知道，他要比你和我都偏激得多。”
“他只是太失望了。”
“这很苍白，失望不意味着能走向极端。”
奈奈子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窒息，她纠结了会儿，眼神空洞地看着小海：“我觉得我也快要走向极端了。”
“在五条说出伙伴的时候，我在想，他呢？这不为人所理解的满是泥泞的路，他是一个人走吗？会很辛苦吧？”她顿了下，睫毛轻颤地说道：“要不我还是去陪他吧，这个想法让我既期待又崩溃。”
“你不是一直在陪他吗？”
“一直吗？”奈奈子摇了摇头，不是否认而是自嘲：“我一再强调正义与他的荒谬，就是因为我动摇了。”
“和他一起太快乐了，我想，就这样吧，和他一起去地狱，可是……”
奈奈子目光闪烁：“他不该以诅咒师的身份而死，他的人生不该如此黯淡，不该以悲剧退场，他应该被记住的，是他的正义强大，不是残忍荒谬。我知道时间无法逆转，但我仍旧期待奇迹的发生。”
“奇迹会发生。”小海是个清瘦的孩子，他的话语却充满了力量。
奈奈子一直很信任他，可这些话他只是在梦里说。她苦笑着摇头说：“这要不是梦该有多好。”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梦呢？”
奈奈子抬头看他，神情疑惑。她亲手造就了他的死亡，可是，她也怀疑过，行走的外挂真的会这么随便消失吗？
他们沉默对峙，头顶的阳光逐渐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四周变得昏暗。
小海目光下移，遮住眼里的失落，他很无所谓地说道：“不仅你和桥本，我也一样，我们都被诅咒了，只是我比你们主动。”他伸手指向头顶，指向遮天蔽地的黑云：“它会跟随笼罩我们的一生，我一直这么认为。”
“我告诉你黎明终会破晓，是安慰你也是安慰自己，想让你证明是我太消极了。我看见你遇见夏油杰，看见你因为他变得开心，我以为我成功了，阳光真的会撕毁黑暗。”说完他摇了摇头。
“可是不是的，我想起这个诅咒的可怕之处，你待在他的身边真的是因为喜欢他吗？我还没来得及去确认，就发现这光坠落了，它将会被烟尘掩盖。”
奈奈子急得反驳：“什么意思？我是真的喜欢他。”
小海没有回答，神情哀伤地看着她。他也在等答案。
四周愈发黑了，黑云压得很低，狂风掀起巨浪。
小海喃喃道：“时间要到了。”他向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奈奈子，他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诅咒自己，要让你杀了我吗？”
他问的突然，奈奈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懵懵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知道，我的存在会给太多人带来不幸，但我无法杀死自己，我只能诅咒自己，可是我又不想作为咒灵而活，便让你杀了我。”他的语气坚定：“将夏油杰从绝境中拉回来，也是一样的，诅咒师夏油杰的消亡能拯救很多人，咒术师夏油杰的存在能让更多的人免于苦难。”
“奈奈子，你不要再纠结于好与坏，你的选择是有意义的，遵循你的本心，去把他带回来。”
“奈奈子，结束这个诅咒吧。”
小海的身影在话语中逐渐模糊，最后是将梦境压垮的黑暗。
奈奈子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窗户许是昨晚忘关了，吹进来的晚风荡起帘帐，绕过她微温的肌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敲门声适时而起，奈奈子知道站在门外的是谁，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朝门口跑去，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扑了夏油杰个满怀。
奈奈子紧紧抱着夏油杰的腰，失而复得的惊喜不再压抑，肆意外放。
夏油杰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撞的发懵，他低头不解地看着奈奈子在自己怀里胡乱蹭着，失笑问道：“怎么了？是做梦了吗？”不会是噩梦，噩梦的话她会皱眉看自己。
奈奈子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她抬头与夏油杰对视，眼里满是喜悦。“是个很棒的梦。”
夏油杰笑了笑，语气温柔：“梦里有我吗？”
“没有你，却处处是你。”
又是突如其来的情话，夏油杰觉得脸颊微热，不敢去看奈奈子。
此时此刻的气氛是温馨浪漫的，如若没有铃声不合时宜的打扰。
天已微微亮，但这个时候致电也容易扰人清梦。奈奈子与夏油杰抱怨：“是谁这么缺德这个时候打电话？”
夏油杰目光纵容地揉了揉她的头，说：“也许是有急事，去看看吧。”
奈奈子一边走一边猜着：“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五条悟会这么缺德了。”
听到五条悟的名字，夏油杰的眼神有片刻的黯淡。
电话也毫无意外是五条悟打来的。
奈奈子按了接听键，耳边立刻充斥着五条悟的质问：“你怎么没有回高专？”
“我在外面。”
“为什么不回高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我很安全。”
“你是不是和杰在一起？”
面对五条悟的质问，奈奈子只是很机械地重复：“我很安全。”
五条悟冷静了下来。他收到了风声，那边要对奈奈子下手了，他实在是害怕了，不想失去了杰后又失去她。如果是和杰在一起的话，她应该是安全的。
可他还是不放心：“你在哪？我去接你。”
奈奈子很奇怪：“为什么你要来接我？我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五条悟只能说：“也许，我是说也许，有人想杀你，对你来说现在外面很危险。”
奈奈子知道五条悟说的不是空穴来风，而五条悟带来的消息自然是来自咒术界的，或许她需要这个契机。“没关系，我很强。”
夏油杰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奈奈子想要解释只能先挂了五条悟的电话。
她对夏油杰说：“是任务，五条说这次的咒灵会很强，所以让我小心点。”
夏油杰眼里闪过担忧：“要我陪你吗？”
奈奈子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行。”
夏油杰叹了口气问道：“很忙吧？咒术师的工作。”
“有点，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
“你可以偷懒，多休息一下。”
“现在吗？”
“……可以，但是不是说有任务吗？”
夏油杰话一说出就愣住了。奈奈子看着他却不觉得奇怪，他会关心弱者的命运，再正常不过了。
她歪了歪头，没有拆穿他：“现在不去也没关系，那个咒灵只会在晚上出现，在脏臭的角落。”
夏油杰笑了笑，说：“好。”他向她展开双臂，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奈奈子的疲惫被这怀抱扫清，她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温度：“只要跟杰待在一起，我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这样的话奈奈子总说，夏油杰却不会觉得烦。
他也和奈奈子一样贪婪于对方的气息。
他没有告诉奈奈子的是，你总说你需要我，其实我也是，一想到你能好好活着，我的痛苦就会少很多。
奈奈子与夏油杰腻歪了很久，直到夜晚再次降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小海在梦里问过，她是否是真的喜欢杰。同样的问题也有人怀疑过。
奈奈子有次和硝子去酒吧为任务蹲点，为了掩饰目的她们也喝了些酒，硝子没有什么压力，喝得比较放肆，不久就醉了。
喝得烂醉得硝子说话很冲，她趴在桌子上对奈奈子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并不喜欢夏油？只是因为他在你最无助孤独的时候给了你想要的温暖，你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给你的温暖。”
“后来这种温暖被残忍的剥夺了，它就成了你的执念，夏油只是承载这份执念的对象。”
奈奈子安静地坐在卡座上盯着桌上的酒杯发呆。
她没有回答硝子，她也迷茫的找不到答案。
可当她站在杰的身边时为自己当时的犹豫感到羞愧。
她怎么会不喜欢杰，她喜欢他喜欢的要命。
奈奈子走在昏暗的巷子里，潜伏的危险随时会扑向自己，她或许会败，但她必须去做。
光会坠落吗？
坠落也没关系，她会在它摔入碎石瓦砾，被烟尘吞没之前，接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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