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青杏
上行的路还需继续走,明悟了他的直剑之意,并不会让自己突飞猛进,那是他的剑道,又不是自己的。
陈风伸手在竖纹剑痕上尝试一下,一道道剑意仍自上而下直直落下,仿若无任何他物可阻挡般,亦不会避过任何他物。
他的手尖一痛,渗出滴滴血水珠,丝丝尖痛传入心尖,一道微弱青华荡漾,将指尖修补好。
他嘿嘿咧嘴笑开,仍在可承受之中,便不再犹豫,迎直而上。
陈风双手撑在两道凸纹壁面,双脚轻蹬壁面,吞吞向上爬去。
一道剑意直落,自他头顶落在意念间,震得他喉咙一甜,又欲喷出鲜血,忙紧闭口齿,强行吞下血液。剑意并不停顿,一闪而过,兀自到字地,又突而现自笔画起点。
直剑所写三字,虽然字形与繁古灵文相同,但所写方法却不同,一笔一划如稚童书写,均是横平竖直,全无一点弯折,每一笔均是直剑意。
他初入字时,所受那一剑,为三字之直剑意的融合统一,即为三字的整合直意。因而极为强劲,显出那道通天之剑和直上青天之意。
此后剑痕笔画所存直剑意,只为直,一直到底。
一道道直剑剑意自头顶落下,与心海中那条无尖之剑相同并不迅快,也不锋锐,也无任何杀伐之心,只是应该直直落下。
陈风却被这剑意震得血脉喷涌,每落下一道,即震彻一分。
他双目圆瞪,布满通红血丝,身躯四肢不停,仍直直向上攀去,硬生生抗着剑意,一寸一寸,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全身衣物已经被剑意身躯震碎,草绳匕首、包裹肉干全都震得不见踪迹。
他的皮肤上布满了裂痕,溢流出道道血痕,他的腑脏也被割划的残破不堪。
一道犹存的青杏流光护住他最后的那丝生意……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都是昏昏沉沉的,凌乱着剑意和坚意……
……
黑夜已深,春月仍犹自下个不停。
陈风再次清醒时,已经到了“門”上一横。他的全身上下已无一丝完好之处,皮肤满是崩裂出的细微浅痕,肌肤上铺了一层薄薄鲜血凝固成的暗黑血皮。
他的眼中渐渐凝聚神光,拢好自由飘散的意识,眼珠微微晃动,仍不想爬起来。
就这么直怔怔地看着上方的崖壁,看着一道道剑痕,缓缓睡去。
……
不知多久,不知是一日或是数日。
再次醒来时,陈风双目一睁,突地跳起,身上黑乎乎地血皮簌簌飘下。
看着身上不着寸缕,肌肤白嫩嫩,他不由得皱眉,面上表情不知是高兴还是不喜。
此时身躯肉体宛若新生般毫无异状,身体更为坚韧溢满了力气,精神心气充盈清明,比初入练气士时更为饱满圆融。
他缓缓打了几遍“九拳”,又快打几遍,对自己的身体更为了解,也不在再停歇,现在身无一物,他准备一口气攀上崖顶。
陈风绕过‘陽’字,从‘門’边上行,距离崖顶约两百丈。
他没有任由自己赤裸身子,在崖壁间采了些草叶,遮覆下腹间,又揉了两根长绳,一根仍是系在腰间,一根留着以气御绳。
一路耐着饥饿,冒着细雨,缓缓上行,攀得仍是小心翼翼,更显得不急不躁。
……
也不知何时春雨渐渐停了,薄薄的春云被春风吹散,橘红色的春日缓缓冒出,又是黄昏时。
陈风终于攀上了崖顶。
立在崖边,向南而望,看阔千里山川,极目远去,遇无边旷野,遥遥尽无际。
……
……
也不知何时春雨渐渐停了,薄薄的春云被春风吹散,橘红色的春日缓缓冒出,又是黄昏时。
陈风终于攀上了崖顶。
立在崖边,向南而望,看阔千里山川,极目远去,遇无边旷野,遥遥尽无际。
……
崖顶极为宽阔,一眼看不了尽,但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地面的斜斜上扬。崖上有大片大片的巨石,石面还算平整,略向上倾,不显得坑洼,风吹雨打间并未剥落多少山石。
崖面上并非空无一物,既有小松自石缝间冒出,也有嫩草径直破石而出,将崖上黄乎乎的石头点缀得有了几分生意。青翠与土黄色交错纵斜,犹如不知作画的稚童在粗糙黄纸上无聊地涂抹,各处凌乱不堪。
有一株兰草孤自立在崖边,有七根兰叶,翠绿的兰叶极为细直,叶尖极尖,却好似被精心蒙画出来的。
师傅正和一位佝偻老者站在一起,看向远方的五座高山。
天边隐隐有五条彩虹悬挂,彩虹依次相接,第一座虹脚正在头顶上方,最后一座虹脚落在第六峰头。
陈风整了整围着下身的草叶,快步来到师傅身前,低声喊道:“师傅。”
师傅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那个佝偻老者转过身来,挤出几丝笑容,言语却十分沙哑,“小娃娃,这一路爬上来吃了不少苦吧。”
陈风略微拘谨地笑了笑,微微点头,并未说话,而是偷偷抬眼打量着他。
佝偻老者面容比师傅更为枯老,面目上都是层层的褶皱,已没有几分平整的面皮,和崖边老松树皮也差不了多少。他的眼中并无眼瞳,只有混混浊浊的眼白。
陈风这才知道他看不见的,忙说道:“有师傅在旁照顾看护,并没有太过艰苦。”
老瞎子点点头,摸索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青石雕像,约手掌大小,递给陈风,说道:“这是送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要介意。”
陈风转头看师傅仍无表示,便接过雕像,稚声道:“谢谢老爷爷。”
老瞎子又睁着无瞳的眼眸,看了陈风片刻,笑道:“好孩子。”而后又转向远方的五山,默默看了许久,才缓缓离去。
陈风不敢出声,低头打量着石雕。
青石所雕为这脚下的第一峰破石,并不是被斩落半截的破石,而是完好无损的破石峰,原高一千五百丈,今被雕成三寸,犹可见上面的“青陽門”三字和“青云直上、阳关入道”八小字以及诸多的老松秀草。
陈风睁大眼目,细细观察间,发现‘道’字上盘坐一人,正是自己,心觉骇然。
“师傅,那个人是谁?”陈风放下石雕,小声问道。
师傅轻轻一叹:“一个痴心人,一个可怜人。”
陈风不明白什么意思,也没再多问,抬起头来看上方的五座彩虹,“这就是青阳山中奇景,五彩连虹么?”
“嗯,千年之前,青阳门六峰之间以五座彩虹相连,可以自由往来行走。之后山尖断绝,固虹散去,仅仅在雨后天晴时才能有机会看得。”师傅随意说着,还递过来一个包裹,“把衣物穿好。”
陈风穿好衣服,突然问道:“师傅,有见过会爬山崖的蛇吗?”
师傅微微一愣,隐着笑意,好奇问道:“没有,你见过?”
“嗯,先前在攀爬时,见过一条蛇也在爬。”陈风点点头,又道:“它还给了我一个青蛇杏果,我放在先前的包裹中了,师傅知道那是什么吗?”
师傅知道他话里有话,不答反问:“你知道青阳山为什么叫青阳山吗?”
陈风摇摇头,“不知。”
“数千年前,青阳山此地有两至宝,一为青杏,二为阳燧,因而此处山脉被称为青阳山。”师傅又和颜说道:“那时我见你被剑意震伤,便喂你服下青杏。”
陈风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不吃了,能留给父亲,说不定他的病就好了。”
师傅敲了敲他的脑袋,气笑道:“那时不喂你吃你就死了,而且青杏只能润身护体,又不能治病。”
“嗯,有机会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陈风呵呵笑道。见师傅没有搭理他,又问道:“师傅有办法寻到吗?”
“没有”师傅冷邦邦地回道,“你去问问那蛇还有没有。”
陈风去哪找小白蛇啊,找到了又沟通不了。他又问道:“那阳燧呢?也在山中吗?”
“阳燧也是一件至宝,约是数百年前被晋国寻去,奉为国宝,晋国也改名为晋阳国。”
师傅询问,“还有他事吗?若是无事便下山去了。”
陈风本还想再问问那‘灵字符’和‘直剑意’,想了想决定稍后再问,也没哭诉自己在崖间所受的苦痛,而是问道:“那朵兰草能采走吗?”
师傅哈哈笑道:“你倒是会寻宝贝,那是一朵剑兰,依仙人剑气和直剑之意而成,采走了你也养不活。”师傅看了两眼,又道:“择下一叶倒是可以。”
“两叶行不?”
师傅笑道:“也可,也算我们两人不虚此行。”说罢大步走向剑兰,寻了两根挺直剑叶,在末端折下。
陈风小心接过,只一接下,便被割破手掌,端的是锋锐至极。
折下的剑叶,末端宽两指,顶端极细,整个叶片厚约半寸,极为坚硬,不曲不弯,仿若一不小心便会折断。
“你且小心收好,剑叶锋锐,却易折,不要还没回去了就断了。”
陈风细心包好,负在背后,背好竹篓便悠悠下山去了。
……
青阳六峰并不是峰峰相连,相邻两峰间亦有较多不高的山头,至于各山头名字或许早已被人忘却。
两人从破山峰南侧下山,虽然不如北侧那般是陡峭山崖,但仍略有坡度,一路弯绕而下,隐约可以寻见有破旧小路盘绕,亦有颇多的破旧房屋,随意倒塌,散得到处都是碎石,大致可以看出原本的面貌。至于书中常说的修行之人多居洞府,陈风也有幸瞧见过,也曾去往里面一探究竟,自然是空无一物,应是被人搬空了。
陈风经过攀山之后,身子强韧了许多,下山之路轻松不少,一双略有神采的眼眸四处扫荡,既是寻看有没有可采的药材,也是探查有没有遗留下的宝物。若能寻到些有助修行的物件,那就更好了。
他随口说道:“师傅,你说那斩下山头的仙人是不是不如写下‘青陽門’三字的人?”
“何出此言?”师傅亦是随口问道。
“在字上我能感受到写字之人的‘直剑意’,但在山崖上却好似什么都没有,这是为何?”
“一个是用心写就,自己刻意蕴了剑意,一个是随意斩下,自然不会相同。”师傅又顿了顿,说道:“不过他们二人的境界应是相同,要有差别也是不大。”
师傅笑着问道:“你知道写下那三个字的人是谁吗?”
陈风疑惑道:“是谁?我认识?”面上露出惊异之色,“不会是师傅你老人家吧。”说后又摇了摇头,“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自然不是我,他是青阳门的初祖。数千年前,他写了那字,留了道统,就飞升天上去了。”师傅敲了一下他,把他的身子敲的一震。
陈风口中咳咳,仍是问道:“师傅,飞升境是那境。”
“虚境之后,即可飞升。”所说虚境,是练气的后三境,‘化虚’之后,即可飞升。
陈风又小心问道:“师傅,你行吗?”
“什么?”
“飞升。”
师傅没先答话,而是又敲了他一下,把他的身子敲的又是一震,才道:“我要能飞升,还教你这苯徒弟干嘛!”
陈风轻嗯了两声,绕开话题,笑着问道:“师傅,现在约是几日了?”
“二月初八。”
“是该回去了啊。”
https://www.lingdianksw8.cc/63782/63782079/333378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