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纹
陈风再次睁开眼时天色仍是灰蒙蒙的,还在飘荡着绵绵小雨,润酥小雨腻湿了身上的衣物。他想起昨夜梦中滑腻的细绳,面色一紧,急忙抖搂衣衫,并未发现有多余杂物,又检查腹间也没有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
陈风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多疑,打开被抱在怀中的包裹,刚准备掏出肉干,笑容忽地僵在脸上。
包裹中多出了一个青色杏果,约一寸大小,通体浑圆纯青,无一丝瑕疵,鲜嫩嫩的仍润着几滴雨水。
陈风拾起杏果,眼光在四周巡游,凝眼细观才看到远处壁面上有一抹亮晶晶的光彩,润在春雨中更显莹白剔透,附在壁面上宛如贴壁瀑流。
陈风吃罢肉干,手掌摩挲青杏片刻,将它放置于身旁,看了一眼远方的小白蛇,又重新望向崖上。
春雨润湿了崖石,湿滑难以抓握,陈风攀行得更为小心。可能是睡得极早或是身体已渐渐适应,虽然昨夜有异梦,今日却觉得身上舒坦不少,肌肉也没那么酸痛,行动间更为灵活。
攀爬时,陈风不敢有丝毫分心它顾,一心只在攀山登石,全部心思都在寻石、握石、踏石,都在计量计算发力技巧、方法、多少,都思考在下一步要去往何处,要如何去。
他的全部身心都在攀山直上,并未考虑自己爬了多高,未看到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一泓白蛇,也没看到蛇口中衔着的青杏。
春雨愈发的细密油润,浇得崖石如油脂般滑腻,稍有不当便会脱手坠下,陈风已在此间沉浮了许久,仍攀不过上方那片细滑石崖。他呆呆地吊在绳上,仰首直愣愣地看着垂下的雨帘,眼中全是茫然迷惑,即便身有气力,仍度不过天险天时。
细密的春雨淋在身上,淋入眼帘,淋得天间地上都湿漉漉的。淋下的春雨润湿了眼睛,在眼中打了个转又重新下流淌,想要侵入嘴中,又被紧抿的嘴角挡去,只得叹息一声沁在脖颈上。
陈风从未有过如此讨厌雨水,高高扬起头颅,长大嘴巴接着这凉丝丝的细雨,却浇灭不了心头渐升的怒火。
眯眼望去,前方仍是雾茫茫的不见尽头,附身下看暗沉沉的如无底暗渊。
后退即是沉沦其间。
……
不知多久,天色已暗。
春雨仍在轻轻洒落,陈风仍是吊在绳上。
一动也未动,也不觉得腰上勒得生疼。
束在腰间的草绳忽然一动,茫然无识的眼瞳微微一晃,看见那条小白蛇缠在草绳上。
蛇尾微微翘起,口中含着青杏,幽幽盯着自己。
怔怔看着洁白莹润的小白蛇,不由得想起那细弯的明月和月下纯洁无瑕的人儿。
他的胸口剧烈浮荡,狂烈地吐出猎猎飒风,席卷绵密细雨,手振草绳,身子猛然提起。
立在崖石上,长啸一声。
“大风起兮”
……
陈家村,小小庭院。
骤风忽至,吹动一帘幽月。
狂风吹过窗帘也就变得柔缓起来,小姑娘静静端坐,任由轻风拂动长发,眼眸微闭不言不语。
许久之后,清风渐隐,她展开眼眸,倾吐清气,吹起一帘细雨。
纤柔小手轻轻扶好先前被翻乱的书本,低头默默看去,却看不进分毫文字。
她手托脸腮,幽幽望着窗外静寂黑夜和连绵春雨,心尖撩起了几丝慌乱。
静默片刻,她启唇问道:“娘,今日约是几日了?”
在油灯旁,陈夫人正绣着一朵洁白桂花,闻言略一思量,笑道:“今日正好是二月初二。”
小姑娘问道:“书上说‘二月二,龙抬头’……这世上有龙吗?”
陈夫人蹙眉想了一下,轻轻道:“娘也不知,我哪有见过龙。书上说有,那约是有的。”
小姑娘缓缓点头,说道:“即使书上说的龙凤是杜撰来的,那人中龙凤也是有的,与一般凡人自不相同。”
陈夫人轻轻一笑,来到她身边,“你便是人中龙凤。”
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嘻嘻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
忽而道:“小风去山中已有九日了呢。”
又自顾着说,“按以往的李大夫去的时日,约是近几日便要回来了。”
“也不知忘了没给我带些礼物,山中下雨也不知道路好走不,也不晓得淋湿了没……”青稚的声音渐渐细小,直到微不可闻。
“应是无碍。”陈夫人合上窗户,放下幽帘,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
……
陈风立在横凸的崖石上,静静地看着这幽幽天地,任由春雨自头顶淋下,浇润得身子不住地颤抖。
许久之后,他盘腿坐好,默默掏出肉干啃食。
那条被他惊得远去的小白蛇,在远处直直地盯着他。
陈风心中一叹,伸出手朝小白蛇递去,上面放了一个肉块。
蛇瞳微动,它仍未过来。
陈风不再理它,敛合眼目,静静等待天亮。
……
翌日,春雨仍在下着,绵绵细细,仿若永无停日。
他的身旁少了块肉干,多了枚青色杏果。
吃罢,陈风也没搭理青杏,鼓起身形,向上攀去,攀向那片光滑石壁。
经过昨夜一晚上的雨水涤濯,动作愈加灵动自如,肌肤上润着细细凉意,血管中涌动着炙热火流。
一遍遍地攀上石壁,又一次次地坠下。
每一次攀上就会在上面划下一道刻痕,每一道刻痕都剥下一片石片。
细细春雨也好心地帮了些忙,不让碎石灰尘那么多了。
直到又是夜幕降临,他才过了这片不足数丈的崖壁。
陈风伏在一处峭石上,看看下方,再看看上方,约是过小半了。
上方崖壁上多有奇松可供攀附,也有那行小字可供攀爬,总是比下方好些。
那白蛇将青杏衔来放在一旁,就跑至远端,遥望陈风,仿佛还有几分畏怯他。陈风略一思索,也就收下了杏果。
陈风此时也不再急躁恐慌,不时逗弄跟过来的小白蛇,时不时的看向小蛇,对它挤眉弄眼,或是和蔼或是恐吓,或作鬼脸。那蛇仿佛痴傻般,仍是怔怔地看着他。
这已是崖上的第四天了。
……
“青天直上阳关入道”这一行小字字约十丈,八字上行,约是可攀升两百丈。八字皆是凸出壁面数丈许,也不知是如何凸显,每一个字的笔画皆有丈许大小,当时应有繁密的道纹浮凸,如今虽无法力护持,倒也没剥落多少。
伴着春雨,陈风爬上了第一个字“道”,也没再继续上行。
端坐道首,细观道纹。
细细观来,上面布满繁杂的纹路应该与灵文有颇多关系,似乎是灵文的扭转变形,道道凸痕皆是‘道’字,相互苟合连接,字字笔形纹却路不同,互为依合叠峦,结成一个道字符。
字符经千年不坏,仍在护着这个‘道’字。
陈风想来应是青阳门中数位高人共同写就此字符,一道道字痕即是这些人的道义。
他默默思量其中的道义、道念、道心。
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人都没了,这些道也就成不了道了。
陈风不再关注此‘道字符’,开始在崖上的第一次修行。
动极需静,仍是最简单的凝心开脉,体内气穴紫府渐阔,内里存在一轮灵气旋涡,丝丝缕缕剥离开来,引入五行金属灵脉。
如今行来几如吃饭喝水般流畅自然,未觉有丝毫阻碍刺痛,呼呼吐息间便开完小半灵脉。
经此开完,阳关入道,已为练气士。
陈风张口一吐,卷动绵密细雨。
长长呼吐,驱散薄薄的云层,道道金色日光从天而落,耀明了山间林野。
陈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让盘踞在‘道’尖一点的白蛇不明所以。
一道金霞似巧非巧落在‘道’字上,刺得陈风眯起略有成型的丹凤眼,他笑得却愈发放肆。
……
春雨难得的停歇几分,夜晚依旧沉暗。
陈风没有继续开下一脉,而是运转最基础的淬体法门,将气穴灵气引入金脉,以金属灵气淬炼身体。
练气士与练武者的最大不同即是体内的气。
练武者体内仅有一道生而有之的经脉,脉中所行仅有一口自练而成的真气,以此气护体浑融坚厚,以此气对敌锐不可当。
练气士则不同,体内所练是灵气,是化为己用。天地灵气引入己内,练而为己气,以天地滋补自我,因而年岁得以悠长,其经脉中所行之气即为滋补之用。
以气淬体,则是自我灵气导入经脉,再有经脉淬入骨血肉肌。所修淬体法门不同,则所运灵气属类不同,所淬技法不同。
陈风如今所运淬体术,亦可以说为养生术,自运此术,则寿龄自涨!
此术之妙让无数人趋之若鹜,让天下人望登练气之道。
亦有年岁已高,困困不得道者,困于一地,默运此术,以求增长年岁,以再攀大道……
此术种种不一而足,陈风解了此术,即惊叹其夺天地造化之机,也不知是何人所创,何以所传……
陈风此时淬体自不是为求增寿,而是看中它可提高自己的一丝血气力臂,能让上攀更为简单些。
初运此术,与这些时日以来开脉的刺痛全不相同,全身酥麻畅快,灵气润泽血肉调理筋骨,温和舒然如浴温泉,似春风拂面杨柳飘飘,似春日暖阳温润肌肤,轻轻飘飘如欲沉沦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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