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试探
看到凌沐妍的神色依旧很平静，大相师只以为她在硬撑，冷笑道：“想必凌姑娘是无意中得到这黑珠子的，却不清楚它的来历。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非老夫是将死之人，也不敢碰这玩意儿。”
“当年凌家是怎么一步步凋零的，少不了这器灵的手笔。凌姑娘倒是胆大，居然一直把这玩意儿放在身边，就不怕被他害死，丢掉性命吗？”
闻言，凌沐妍终于笑了：“大相师不曾见过那位器灵吧？”
她虽是疑问，语气里却满满的笃定。大相师年迈后，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身为相师却是什么都看不见，想必心生懊恼，要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想要偷去黑珠子，然后吞噬器灵让他恢复以往的辉煌。
大相师气得满脸涨红，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出得了声音：“凌姑娘别得意，这东西放在身边越久，迟早会害了你的性命……”
“大相师也是这么跟皇上说的吗？说器灵不是好东西，会害人？”凌沐妍忽然打断他，然后问道。
看着大相师的神色，不必他开口回答，凌沐妍已经明白了：“想必大相师说的是另外的一种，比如说器灵能够帮皇上得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延年益寿，还是助他开拓疆土，甚至是不老不死？”
大相师依旧沉默着，凌沐妍嘴角的笑容越发冷了：“我敬重大相师，只是没想到大相师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却越活越糊涂了。”
听罢，大相师一边咳嗽一边吼道：“你懂什么，你这丫头片子，从来就没试过快死了的滋味，有什么资格说老夫？老夫曾是万人之上，又得皇帝的信任和看重，要什么有什么，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随着他年老，又慢慢失去属于相师的能力，皇帝对自己就越发不耐起来。
这次的相师比试就想是压倒大相师心里最后的一根浮木，疯了一样让人偷偷把凌沐妍的黑珠子偷回来，又对她再三打压。
凌沐妍听他说完，这才平静地道：“大相师想必没试过贫困潦倒，饥寒交迫，今天吃完就得开始苦恼明天怎么才能吃饱，如何才能把这日子过下去吧？”
除了她，这世上不少人都是如此艰难。
大相师得天独厚，享受了一切，如今却怨天尤人，有这个资格吗？
“大相师没饿过，没冻过，风风光光了一辈子，如今却跟我说不甘心吗？”凌沐妍嘴角一弯，却是带着满满的嘲笑：“真该让百姓们看看大相师如今的模样，哪里有以前在万民之前风光的样子？”
就像是一个丢掉了糖果，十分不甘心的小童，控诉着所有人对他不好。
说到底，大相师如果安安分分选一个适合的继承人，继续辅助皇上，想必皇帝念在他以前的功劳上也不会为难大相师。
会跟以前一样让大相师锦衣玉食，继续风光活着。
可惜大相师不珍惜，非要占着这个位子，最后惹得帝王厌弃，又怨得了谁？
“大相师想必如今都不明白，皇帝为何渐渐不愿意用你了。这事还是大相师自己想明白才好，就连云公子都看出来了，大相师自己却依旧执迷不悟。”
凌沐妍不相信大相师会看不出来，跟皇帝相处几十年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如何能不清楚这位帝王的性情如何？
会得了帝王的厌弃，全是大相师的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大相师的话若是说完了，那么就让我告辞吧。”凌沐妍拱拱手行礼，转身就要出去。
大相师却叫住了她道：“凌姑娘就不想听听属于大相师的传承，就这样直接出去？若是以后少了什么，凌姑娘再想问，却是没有谁能再回答你的。”
他这般说着，却丝毫没有直接把传承交给凌沐妍的意思，分明是让他求着自己。
凌沐妍却是笑着摇头道：“我当初会参加比试，全是因为大相师把黑珠子偷走了。我想要找回来，就需要身份地位，才有能够用的帮手。不然京中这般大，我一个人如此微薄之力，如何能把珠子找出来？”
“如今珠子找到了，其实做不做大相师，我倒是不太在意的。”
弦外之意，大相师想说也好，不想说也好，她并不是很在乎。
反正没有传承，皇帝不知道，又有什么不同？
凌沐妍并不觉得这传承有什么大作用，相师要的是自己日夜磨练的相术，需要的是悟性和勤奋努力，而不是在这么区区的传承之上。
而且有大相师在前，她压根就不想听什么传承，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沐妍说到做到，直接就出去了，大相师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咳得根本停不下来，脸色渐渐变得灰败起来。
言恒并没有随着凌沐妍离开，而是示意她在门外等着，自己则是站在榻前看向大相师。
“真可惜，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居然说他是害人的玩意儿，言恒听得满心不痛快，只是看着大相师要死不活的样子，又失去了报复的兴致。
言恒回到凌沐妍身边，跟着她出了去，看着身旁只到自己肩膀的丫头，忍不住问道：“老相师说的话，倒是未必不对。当年凌家也是有了我之后，不到三代就衰败如斯，想必是有我的缘故。”
大相师喜静，殿内没有太多伺候的人。
两人在走廊上，前后没有任何人打扰，凌沐妍看向他答道：“言公子是想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没等言恒的回答，自己倒是笑了：“说真的，大相师刚才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是不信的。”
大相师分明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说出的话哪里能相信？
“我并不觉得言公子会给人带来不幸，凌家也不是因为言公子的缘故而衰败的。都说富不过三代，放眼京中，多少的相师世家，却没谁真正能够延绵百年下来还依旧鼎盛。有盛就有衰，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说罢，凌沐妍又道：“相反的，我一直都当言公子是贵人。若非有言公子在，我和娘亲如今的境况只怕要很凄惨了。”
哪里能到京中来，又如何能把欺负她的凌家给打回去？
“言公子很不必把大相师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得不到言公子的帮忙，他心里不甘，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凌沐妍一边走一边说，话音刚落就见远远有一个太监过来，顿时止住了话头。
身边的言恒听了她一席话，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当年凌家刚得到自己的时候也是欣喜若狂，事事顺着自己。
后来却发现珠子只有一颗，想要成为他主人的却有很多。
家族内拼个你死我活，终于得到这黑珠子了，却发现言恒并不是那么顺从听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们不给自己好脸，言恒自然也还回去，一来一往的，凌家的确渐渐衰败，正如大相师所说的，少不了他的手笔。
也只有凌沐妍这个傻丫头，由始至终都相信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
若非凌沐妍以诚待他，言恒也未必会待她如此。
人心都是肉长的，言恒即便不是人，依旧也是如此。
谁对他好，言恒心里都一笔笔记下，然后加倍还回去的。
至于对他不好的，言恒自然也是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太监上前来的功夫，言恒忽然开口道：“要是哪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个好人，凌家的衰败也的确是我做的，还会说出刚才的话来吗？”
凌沐妍一怔，太监已经到跟前来了，她不好开口。
太监领着她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叹道：“凌姑娘见过大相师了，该是明白以后的重任想必就要落在姑娘的肩头上的。”
大相师一去，凌沐妍就得立刻继承，务必不让这个位子空着。
“回皇上，民女会竭尽所能的。”凌沐妍跪拜应下，这是一个臣服的姿势，让皇帝看了心下十分满意。
凌沐妍比起老相师来得识趣多了，皇帝自然也愿意给她一个好脸：“不知道大相师跟凌姑娘说了什么，可是告知凌姑娘关于传承之事？”
她不确定自己在大相师榻前，周围有没皇帝的耳目，老老实实地答道：“大相师并没有告知民女关于传承之事，倒是提及了民女的传家宝。”
“哦？”皇帝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感觉有些看不透凌沐妍了。
传家宝的事，大相师也跟他说了一些，按理说凌沐妍就该遮遮掩掩才是，怎的会主动提出来？
凌沐妍像是没看见皇帝的疑惑，低头答道：“大相师认为民女的传家宝是个祸根，累得凌家衰落至今。但是民女并不认同，凌家已经传承三代了，有兴有衰是理所当然的事，没必要归咎在一颗小小的珠子上头。”
皇帝眯起眼看向她，问道：“据朕所知，这传家宝里头有一位器灵在？朕和大相师都看不见，实在可惜得很，凌姑娘不如来说说这器灵究竟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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