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鬼仆大山（一）

莫灵萱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帮着揉揉莫灵悠的脸颊，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是太激动了。我怀疑你是不是我姐姐莫灵悠。”

        南昭修看着眼前这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说道：“你放心，她是你姐姐，如假包换。”

        他刚说完，莫灵萱狂呼一声，然后激动地搂着莫灵悠开心地笑道：“姐姐，你终于开窍了。一千八百两，天哪，这么一大笔钱，我们怎么花呀？以后可以天天大鱼大肉啦。不对不对，要什么大鱼大肉，上次吃的鲍参翅肚、珍禽野味才叫香。姐姐姐姐，我还想……”

        莫灵悠笑着看着她：“行行行，你想吃什么想干什么都行，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了。突然多了这么大笔银子，怎么能不高兴？”说完，莫灵萱瞟了一眼旁边已经气得头顶冒烟的南昭修，又喜不自胜地说道：“而且还是他的银子，更让我高兴。”

        南昭修感觉自己再呆在这里就要吐血了，干脆站起来向船舱外走去，等他走了，莫灵萱这才问起莫灵悠：“姐姐，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为什么会这么大方，一千八百两，买十艘船都够了。”

        莫灵悠慢条斯理说道：“人家是风凛城的二世子，朝廷的世家公子，家大业大，这点银子九牛一毛，出手大方一些有什么好奇的。”

        “哦，原来有钱的公子哥儿都是这么败家的。亏爹爹以前还说过不少风凛城南伯伯的威风史，还有昭阳大哥，也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这么个弟弟。姐姐，你说他会不会是冒充的或者骗我们的？你看他那个淫贼样子，有哪一点像南大哥？”莫灵萱撇嘴说道。

        莫灵悠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可以确定，他的确是风凛城的二世子南昭修。虽然确如你所说，和南伯伯、南大哥相比是差了一些，但他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反正他在我心中就是一个淫贼。对了，姐姐，你说他叫什么，南昭修？”莫灵萱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

        “嗯，南昭修，怎么了？”莫灵悠看莫灵萱歪着脑袋若有所思，问道。

        莫灵萱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她甩了甩脑袋：“管他叫什么呢，长得淫贼相，以后还是叫他淫贼。”

        “这可不行。”莫灵悠对她说道：“之前大家不熟悉，而且你那时也在气头上，所以我没说你。现在人家身份都挑明了，你就不能这么不懂规矩胡乱叫了。

        而且那晚的事，说来他也是为了救我，才会吃了那蝙蝠妖的亏，救柳姑娘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得法，但也并非有心为之。是人难免都会犯错，不能总揪着人家的错不放。推己及人，如果是你犯的错一直被别人提起，你会怎样？”

        说起道理来，莫灵悠从来都能把莫灵萱说得心服口服，哑口无言，她扁了扁嘴，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这么叫他了。看在南伯伯和昭阳大哥的份上，也看在一千八百两银子的份上。”一想到口袋里凭空多了一千八百两，莫灵萱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晚间船上风大，船老大怕众人觉得冷，特地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私酿，配上莫灵萱白天买来的熟食点心，几人吃得也甚是心满意足。

        尤其是船老大的私藏珍酿，让南昭修惊叹不已，他自小也是吃惯各种好东西的，出风凛城后一路走来也是尝遍各色顶级酒楼食肆，所谓招牌的琼浆玉液于他也不过是寻常酒水。

        今晚的美酒则是甘冽清醇，入口生香，饮后如坠仙境，浑身骨酥体软。所以用完晚饭没多久，几人便沉沉睡去了。

        只有鬼仆大山，一切的热闹喧哗与他都毫不相干。月影独倾，他孤独飘在船头甲板处，一袭打碎的月光将湖面填映得粼粼生辉，似有点点星辰混迹其中，波光摇曳中，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觉心中有些悲戚。

        弟弟出生不久，父亲就过世了，后来母亲为了抚养他们，也积劳成疾，四年后也不久于人世。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

        但那年他也才十岁，他连养活自己都需要拼劲全力，更何况还带着四岁的小山。白天他牵着小山四处乞讨，晚上就睡在城中各处的暗巷角落，还会常常被其他的乞丐流氓抢夺食物、毒打欺辱。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黑暗最底层的老鼠，所有的人都可以对他们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不，他们甚至连老鼠都不如，老鼠至少还可以和同伴守望相助、取暖而居；但他们，就只有彼此而已。

        扑腾，湖面掀起了一阵涟漪，原来是一条鱼跃出了水面。

        鱼，当年就是因为一条鱼他才丢了性命。

        那日他和小山在路边讨饭，他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山饿得将自己的手指都舔破了。不远处的酒肆里，有一对父子在吃饭，父子俩都白白胖胖的，看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和少爷，两个人叫了一桌的菜。

        那父亲夹了一块鱼肉给儿子吃，儿子却嫌鱼腥，扭着头死都不肯吃，还趁着父亲不注意将碗里的鱼肉挑出来扔到了地上。鱼肉的香味顿时引来了几只猫，埋头吃得相当欢畅。

        他和弟弟看得眼都直了，恨不能直接魂穿那几只猫，此时那小胖子也看到了小山兄弟俩的表情，他笑眯眯地朝兄弟俩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极度的饥饿的大山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牵着弟弟飞速地跑到那父子俩眼前，极度渴望地望着他们桌上吃剩的饭菜。

        那个小胖子看着大山和小山，问道：“想吃吗？”大山和小山不约而同地拼命点头。

        小胖子似乎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他慢慢地将鱼肉翻面、剔骨，很小心地将鱼肉和鱼骨都分开了，大山和小山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那盘中的鱼肉，喉中不受控制地咽下口水。

        但小胖子却没有将那盘鱼直接给他们，而是端着盘子蹲了下来，将鱼肉挑到了地上，不消片刻又引来三五只猫，狼吞虎咽，那点鱼肉立刻被瓜分干净。

        之后，小胖子捏着整齐的鱼骨在大山和小山的眼前来回晃着，说道：“想吃吗？想吃就拿去吃吧。哈哈哈哈。”此时他的父亲也哈哈大笑起来。

        大山愤怒了，他握紧了瘦弱的拳头，恨不得一拳打上那父子俩的头，但他强制自己忍住了，他只有十岁，又瘦又小，莫说这父子俩，就是这小胖子一人，恐怕也打不过，更何况，他还带着弟弟。

        他对着小胖子说道：“留给你们自己吃吧，别浪费了。”说完，他拉着弟弟走，但却发现小山根本挪不开步，依旧紧紧盯着小胖子手中的鱼骨。

        “小山，听话，我们走。”大山对着小山说道，但小山仍旧一动不动。

        小胖子看了一眼小山，得意地对大山笑道：“看来你弟弟一点也不想走。”

        说完，他又拿起了桌上的一只鸡腿，在小山眼前晃了晃，说道：“看见这只鸡腿没有？你把这些鱼骨吃了，我就再赏你一只鸡腿。”

        焦黄的鸡皮流着鸡油，散发出令人近乎抓狂的肉香，小山一把接过了小胖子手里的鱼骨，就往嘴里塞，大山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山手里那鱼骨抢过扔下，但小山此时已吞下了一口，拼命地嚼着，眼睛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鸡腿。

        “小山，给我吐出来。”大山捏住小山的嘴，将手指伸进小山的嘴里，用力抠他嘴里的碎鱼骨。

        “不要，不要。”小山拼命地摇着头，挣脱开了大山的手，他一边用力地吞下了鱼骨，一边哭着说：“我要吃鸡腿，他说，我吃了这个就给我鸡腿。我不吐。”

        但突然之间，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小手指着自己的脖子又抓又挠，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顷刻间他的脸色由红变紫大山大骇，。

        刻将手指伸入小山的喉咙，用力按压着舌根部位。小时候他也被鱼骨卡过，那时候娘就是这么做得。

        小山此时因为无法呼吸，牙齿也不听使唤，咬上了大山的手指，不多时，鲜血便从小山的嘴角流出。

        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但大山没有缩手，他知道只要他一缩手，弟弟的命就没了，他忍着剧痛，竭尽全力地抠压着弟弟的喉咙深处，终于，由于喉部受到剧烈的按压刺激，小山哇的一声将卡住喉咙的碎骨吐了出来，还有混着大山鲜血的黄水。

        大山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狠狠地看着那对父子，他们就像禽兽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放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大山撕下了衣角的一块布条，将仍在流血的手指简单包了一下。

        看着哥哥血流如注的手，小山吓得泪流满面，拉着他问：“哥哥，对不起，哥哥，你疼不疼？”

        大山温柔地为小山擦去脸庞的泪水，柔声道：“小山，别哭，哥哥不疼。”之后，他拉着弟弟来到了不远处的湖岸边，岸边杨柳青青，湖中有几只水鸭游过。

        他捡了一把石子，塞到弟弟手中，对他说道：“小山乖，你坐在这里打石片儿等哥哥，哥哥给你去找吃的。还记得怎么打石片儿吗？”

        小山乖巧地点头，奶气地说：“记得。我打给你看。”说完，取出一颗小石头，贴着湖面扔出去，竟飘出去好几米远。

        大山爱怜地摸摸他的头，说道：“好。小山真棒。哥哥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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