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终南山上

　　外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此时唐一笑却已经和李白回到了终南山。看着终南山山脚向上的这条曲折盘旋的路，唐一笑的心中却多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熟悉而又奇异的感觉，或许就是回家的感觉吧，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亲人，也无从作出判断，但平心而论，这种感觉并不差。这么多年，唐一笑其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从杀手时候的独来独往，到后来在江湖里的风雨飘摇……江湖这条路，有很多人走，可几十年过去了，唐一笑却还是一如当初。
　　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交付全部的信任，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她交付全部的自己，所以，她能够对李白说的话，也只有“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仅此而已。
　　对于有些人来说，太多的话其实都无法言说。
　　到了某些年纪才会发现，每一件事都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复杂，仿佛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简单，不是讲不清楚，也不是错了时候，只是开口就已经很难。
　　李白以为唐一笑只是喜欢他而已，可那些唐一笑说不出口的感情，却又是埋在心底的炽烈浓郁，像是一坛不够清澈见底的浊酒，可往往这样的酒，却能够让人流泪。
　　除了唐清苦，没有人知道唐一笑对李白的执念藏得究竟有多深，深到午夜梦回握紧双拳，泪流满面，深到心魔失控，几乎无数次徘徊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深到可以用这条命去追一个执念，甚至不求回响。
　　没有人可以真正地坚不可摧，越是完美的盔甲去武装得无懈可击，这样一个弱点却已经足够致命，所以才必须要藏得极深而已。
　　终南山的景色依旧很美，云雾缭绕仿若仙境，靠近白云观有一片瘴林，虽然瘴气有毒，但却很美，就像最艳丽的赤霞，又像是极近的火烧云，却又不曾完全遮住太阳。金色的光浅浅地穿过终南山的云雾，带来了笼罩群山、普洒大地的光辉，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兽吼，唐一笑和李白相视一笑。
　　“被大黑发现了。”
　　二人话音刚落，就见到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扑了过来，更奇的是，唐一笑这个堂堂的唐门剑首居然直接被它扑倒在地。
　　“诶呀，大黑，你又胖了！哈哈……”
　　李白在一旁看得边笑边把旁边的树拍得啪啪作响。
　　“吼！”
　　大黑倒出功夫吼了一嗓子，然后又专注地去给唐一笑洗脸去了。
　　大黑，是一只稀有的黑虎，全身都是一水的黑色皮毛，据说这面相，在老虎里头绝对能算得上是英俊的了，一身力气大得惊人，一招“黑虎掏心”不知道扑倒了多少人，后来吓得村民去官府报案，它凑巧被迷路了的孙思邈给收了，之后才停止了将“黑虎掏心”这条路一路走到底。
　　当然，大黑从此就开始了自己的操心生涯，每次山上的某个人又迷路的时候，大黑都要跑下山把人给叼回来，如果不是大黑，孙思邈现在可能早就已经被人山人海包围然后观瞻了。
　　老虎的一生大概有15年左右，不知道黑虎会不会有一个例外，大黑跟了孙思邈已经十年了，它也已经老了。不过它被孙思邈用药伺候得很好，也许它能活得再长些。
　　两人一虎就这样一路上山，没一会儿，就见到了久违的白云观。
　　一年前，他们就是从这里下山的，现在，他们终于又回来了。
　　孙思邈依然是鹤发童颜的模样，岁月好像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嫉妒。从来最不饶人的，都是岁月。
　　“爷爷！”
　　唐一笑立马一边笑着叫人，一边直接扑了上去，可是把孙思邈的心都给喊化了。
　　他一直都把唐一笑当成是自己的亲孙女疼，不管这个孙女是调皮还是听话，在他这个将近两百岁的老头子看来，都是可爱到让他心肝都化了的。
　　“哦呦呦，你这丫头，爷爷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这一抱啊。”
　　孙思邈一边一把把自己孙女接住，一边又熟悉地开着玩笑，温暖亲切的感觉让人羡慕。
　　唐一笑调皮地哼了一声，“您可一点都不老，我看，您要是下山，说是我弟弟都有人信！”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
　　孙思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可眼睛里都快装不下的宠爱瞬间把他卖得一干二净，这个丫头可是他的心头宝，嘴又甜得厉害，他怎么能不宠她呢？
　　李白站在一边充当着门柱子的角色，可看这一老一小两个人，他的眼睛里面也全然都是温情。
　　在白云观，不是长安城过年时候的万家灯火，灯火通明，也不是噼里啪啦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声，可在这里，一个只有三个人和一只老虎的道观里，却充满着让人平静和安宁的归属感。
　　好像只要回到这里，就找到了一个家一样。
　　“饿死啦！我去炒菜！大黑，过来洗菜！”
　　唐一笑带着大黑去了厨房，准备自己动手解决伙食问题，而叫走了准备偷听的大黑之后，李白跟着孙思邈进了房间。
　　“就这么在一起了？”
　　“嗯。”
　　孙思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江湖中人，不必拘泥于辈分，但你们两个，也算沾亲带故。现在她想不起来，跟你在一起了，万一哪天她想起以前的事，到时候你怎么办？”
　　李白沉吟片刻，才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孙思邈，“她不是李眠卿，她是唐一笑。”
　　……
　　“长生，我听说唐门的唐一笑医毒双绝，你的毒……”
　　夏侯长生摇了摇头，“【一线牵】无药可解，就算是唐一笑，也解不了我的毒。”
　　夏侯长生说的的确是实话不假，可他没说的是，唐一笑虽然解不了他的毒，但却能续他的命，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夏侯安面前，他竟然没有提起半句。
　　夏侯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长生，当年都是为父的错，如果不是为父……”
　　“父亲何出此言。”夏侯长生还是一脸的淡然之色，倒也不似平日那副挂着假笑的样子，“这条命，本就是父母所赐，没有您，长生不会来到这世上，只是区区【一线牵】而已，父亲要成大事，孩儿自然愿意为父亲效死。”
　　在除夕之夜，月亮完全消隐无踪的时候，人前优雅一副贵公子模样的夏侯长生此时却是躺在床上，左手死死地攥着身下的被褥，用力到骨节分明，牙关紧咬，甚至将右手食指含在齿间，几乎要把指骨生生咬断，不知是怎样的折磨，才能让他这般痛苦煎熬，全凭变态的意志力才能将所有的痛楚呻吟生生咽下。
　　【一线牵】不只是短人的命，在每个月亮消失的夜晚，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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