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真是有人的地方果然就有江湖。
这是晋旭听完周建明絮叨的话后唯一的感想。
煤场有强烈的周家埠色彩，但是光靠一批没有经验的农民，很明显不能快速把煤场运营起来。
原主虽然自大但不是傻，该任人唯亲时任人唯亲，该办事也不算含糊。
那位黄主任就是晋旭从外面挖回来的。
人家就是看上了原主开的钱多，还是个小年轻很多时候事情好商量才过来的。
工头有四个，一个是周家埠的村人，一个是周德找来的，本来是在沿海到本省倒卖东西的，前几年腿得了静脉曲张，身体扛不住就来了离家近的煤场。另外一个人则是黄主任以前的下属。还有一个是市里有人脉给塞进来的。
还有八个小经理，每个经理后面都有点关系，不是周家埠的就是和某个工头有关系。
这煤场里面的势力比较复杂。
不过煤场上会计出纳都是周家埠的人。
原主在这方面管的死死的。
干活的工人，从下井挖煤的到开车运输的司机，能不能挣‘大钱’都得看身后的人关系铁不铁。
管理之混乱让晋旭脑仁一阵阵跳。
还有他刚才瞄了一眼，这现在哪有什么安全生产意识，连个安全帽都没有。
当年他跟着工地的四处干活，有老民工跟他说这塑料安全帽以前可是洋玩意。
现在看着风平浪静，晋旭就怕以后出什么问题，这煤场上死了人几万块就能打发了。晋旭倒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换了他，他还是希望能别出事。
唉，早知道就随便给男主在煤场安排个工作，不知道男主光环护不护的住煤场。
晋旭略微偷懒地想了一想。
“行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他们再找你，你就跟我说。这偷偷收的东西，哪有光明正大的工资花的舒心。你办事办得好，我将来给你涨工资。”
“对账吧，把那两个小孩叫进来，我看着你们对。黄主任那边你们就不用管了。”晋旭也只是想一想，靠运气的事他就没赢过，还是想点实际的吧。
“唉，好嘞。”
周建明见晋旭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自个了，立马精神头就好了，他打开门把在院子里站着的俩小年轻交了进来。
他们这儿有三个电子计算器，这是极其体面的事。
俩个小年轻都是中专毕业，现在中专毕业比有些大学学历还吃香，说起来他们能力比周建明高，就是眼力经验不足，周建明让他们干啥就干啥，看起来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
晋旭抱臂冷眼看着他们算账。
看得那俩小年轻直流冷汗。
“晋总，我事办完了。”周德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微微怔愣了一瞬，转念一想到现在是月末会计都忙。
“行，明天我还过来，这儿就交给你们了。”晋旭站起身理了理衣服。
周建明赶紧站起身说：“晋总慢走，我们今儿保准都弄完。”他这站起来，俩小年轻也跟着站起来，他们一路把人送到院子门口。
“对了，跟黄主任说一声明天我请他和小方吃饭，中午过来接他。中午煤场要是有什么事就让江海先管着。”
江海就是那个唯一的周家埠的工头，小方全名叫什么他不知道，光听周建明叫他小方，这人就是市里有关系的那个，不过单是听周建明能叫人小方，就能知道这人一是年纪不大，二是要么脾气还成，要么心思藏得挺深。
见黄主任则是他不仅是主任，还是煤场极少有技术的那批人。
这俩人他必须要先会一会，别人倒是可以缓一缓。
正当周建明松了口气，晋旭又转身说：“我就请他们在市里新开的紫花酒店吃饭。”
他觉得今天去的饭店手艺挺好的。
就是在男主面前他没吃多少东西。
有点可惜了。
晋旭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他绝对不是因为那家饭店离着剧组近想要偶遇男主才去的。
他自觉自己还是得守住底线。
只要男主和他好聚好散，他就不做恶人。
不过想想总是不犯法吧？
要不说人就是喜欢犯贱，刚开始晋旭就是单纯想要躲开男主，现在周德这边的事定下来，他着手整治煤场这边了，他又开始馋男主的能力和光环了。
更别说，他真的挺想要知道现在男主是什么反应。
唉，今天走的太急了，应该好好看看男主被他恶心成什么样了，一定很有意思。
晋旭在心里深刻吐槽了自己的心理并且反思了的恶趣味行径。
我控制了，但没完全控制住。
“我知道了。”周建明不知为何后脖颈一凉，晋旭这是要干什么大事啊，想到自己跟晋旭说的那些他们背地里的小动作，周建明忍不住想幸亏自己爹和老村长关系好。
“先回村吧，这个点不知道姐夫回没回家。”晋旭坐进轿车，他自己会开车大货车他也开过，以后这司机还是免了吧。
“钱哥应该还在学校，今天才周三。”周德虽然不知道晋旭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
哦，原来原主的姐夫姓钱。
晋旭就和闲得慌似的在短短一段路上和周德聊天。
他打听出了不少东西，原主有一个小外甥大名叫康乐，小名乐乐。他爹平时都在村委，不过晋家和村委只有一墙之隔等等信息。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个扎眼的三层小洋楼。
小洋楼外用雪白的漆粉刷的很干净，封闭的庭院也很大，开进去小轿车之后看起来还很宽阔。
晋旭刚下车，晋村长就背着手走了进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多少天，我看你还是到城里住吧。”晋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就算是穿着很厚的棉衣看起来也和麻秆一样。
晋旭脸上带了点笑，这人一听见车声就从村委回来了，心里一定是挺想自己儿子的，就是嘴上不愿意承认。
“哪成啊，城里的腊肠一点都不好吃。不是肥肉多就是瘦肉多。”晋旭瞟了一眼挂在院子里的腊肠说道，他又看向周德说，“你把钥匙留下，以后这开车我自己来。”
“晋总你不是不会开车吗？”周德把钥匙给了晋旭。
晋旭骄傲地摆摆手：“多难的事啊，我在院子里转一转就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额，行，村长那我先走了，等我以后再来看您。”周德嘴角抽了抽，他差点忘了晋旭是什么性子，果然这人在改变本性还是改不了的。
希望晋村长家的院子不会被撞破吧。
“跟你爹说他做的木工活，村里这边看了，真是不错，你爹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他就是胆子小有这个手艺去县里不知道能挣多少。”晋村长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村长你夸的太过了。这外头冷，村长你们快回去吧。”
他们在这边寒暄说话，晋旭的姐姐和娘也走了出来。
“哎呦，站在院子里说什么话啊，周德进屋里来喝点水。”晋梅香热情地招呼。
周德连忙摆手：“不用了，我着急回家，这回就不进去了，晋姐你们赶紧回去吧。”
他虽然这么说，晋梅香和晋老娘还是把人送到门口。
“你看你穿的太冷了，手都冰凉赶紧进去，我在炉子里烤地瓜呢，你先吃个暖暖肚子。”晋梅香一把拉起晋旭的手摸了摸，浓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一次被亲人这么关心，晋旭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晋梅香抓得很紧。
她和晋老娘活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俩人都很高壮，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尤其是晋旭姐姐长手长脚肩宽腿长，虽然浓眉大眼但是脸圆圆的，让她看起来既英气有有种纯朴健康的漂亮，晋老娘则是更慈祥些。
按照晋旭以前的力气，被晋梅香拉着根本不能反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不过现在这身体不光看着瘦，身上还没力气。
晋旭只能是被拉着去了客厅。
“叔你回来了？”
一个顶着小花脸的男孩蹲在客厅炉子旁边，手上还捧着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地瓜。
“吃的成了小花猫了你！”晋梅香给他塞了个暖水袋，让他靠着绿底红鱼图案的暖气片坐下。
“在家里随便他吃呗。”
晋老娘小跑着去她和老头屋里拿了一身新的深蓝色棉衣回来。
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晋旭：“阿宝，这棉衣你别看它土，棉花是新弹的，我给垫了好几层绒呢，可暖和了。在家里没人看见你穿什么，快暖和暖和。”
晋旭发现晋村长也偷偷看着他。
那深蓝色棉衣针线细密，还装了拉链，一看就很舒服。
“行。”晋旭没法拒绝，接了过来。
“唉，这就对了吗？毛呢衣裳是好看，过年和出去穿穿就行了，你姐夫买的那羽绒服我也不乐意穿，太贵了也没棉衣舒服。”晋村长拿出老烟袋笑着说道。
“爹，你前儿还穿着羽绒服去显摆呢。不过爹说得对，在家里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晋梅香说道，她用火钳拨出一个烤好的地瓜，用旧报纸把地瓜包住给晋旭。
晋旭把呢子大衣脱下来换上棉衣，接过地瓜来暖手。
“我听你说想吃腊肠了，院子里晾了好几天呢，应该能吃了，等会让你娘给你蒸几根。”晋村长说。
“鸭蛋现在都流油了配馒头正好，我待会给你也拿点。乐乐也愿意吃蛋黄。”
晋老娘把呢子衣裳抖平整，挂在了门后的衣杆上，晋梅香和晋老娘忙活着去做饭。
晋旭见他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旁边的乐乐还啃着地瓜，吃得香喷喷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看晋旭又看看晋村长。
“爹，你少抽点乐乐还在呢，我有事跟你说。今儿咱们爷俩喝点酒。”晋旭开口说道。
自己这儿子是转性了？以前他可比自己抽的凶。
“咋了这是，有事你说！”晋村长看了看乐乐，先把烟给熄了。现在这孩子就是精贵，和以前不一样喽。
“周德想出去打工，我让他去了，不能拦着人家。给了他一个月的工资。”晋旭开口。
“周德这孩子是有本事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不可能一直跟着你，没事，你煤场那么多人呢，怎么说他也是咱们村里人，你做的没错。”
没法抽烟，晋村长只能是喝热茶。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儿去市里看拍电视了。”
晋旭把今天看到的东西绘声绘色地讲给晋村长和乐乐听。
乐乐一边听一边啃地瓜，和一只小松鼠似的。
晋村长也挺高兴，他儿子好久没和他说这么多话了，他知道儿子出钱拍电视剧，所有晋旭给钱的电视剧，他都和周德打听了，一到点就打开电视让全家看呢。
他们这边说着话，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主食是小米粥和大白馒头，菜是蒸腊肠片，清炒土豆丝，猪肉炖白菜，咸鸭蛋和辣椒咸菜。
菜都是用脸大的海碗装着，热热腾腾的，菜多得都快要漫出来了。
“这馒头是昨天蒸的，很软和。”晋老娘给晋旭一个拳头大的馒头。
晋村长拿出了一瓶茅台酒。
“不是说喝酒吗？你那点酒量，少喝点啊。”晋村长只给晋旭倒了一小杯。
“这在家里还喝酒？”晋梅香说了一句，不过今儿爹高兴她也没拦着，“先吃点菜和馒头再喝。”
晋旭笑了笑默默吃饭，他将家里的菜味道记下来。
每个菜都加了辣椒，却没有葱。起码说明原主是喜欢吃辣的。
等吃的差不多了，晋梅香就抱着乐乐去炕上坐着玩。晋老娘则是拿出针线来做棉衣。
家里是有钱了，但是晋老娘每年冬天还是重新做棉衣和被子，晋老娘觉得这是件极体面的事，这村里哪有他们家这般富裕的，每年都拆了旧的用新棉花做衣裳。
桌上只剩下晋旭和晋村长，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爹啊，我这心里有事一直没和你说啊！”晋旭喝酒喝得脸上都是红晕，这说话也大舌头了。
晋梅香听了笑着说：“老弟这是喝醉了。”
“啥事，你说！”晋村长乐乐呵呵地笑，他也没当回事。
“报应啊，都是报应。”晋旭喃喃道，“也是，是我先对不住他们。”
晋村长一听，这不对劲啊。
“到底啥事啊，老二？”
晋旭猛地一拍桌子说：“我真是对不起周德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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