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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薛长龄一惊,不明白昨夜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今日竟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昨夜她从驿站回去之后,便歇息了,今日迫不及待想要来给他送午膳,顺便提醒他一下注意薛徊此人。

        结果,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这燕执看起来无精打采就罢了,额头上还受了伤,一脸哀怨地望着她,活像一个深闺怨妇,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薛长龄是个绝情公主,将她那可怜的坐轮椅的驸马爷给打了……

        薛长龄急忙将食盒往青芜手中一塞,上前俯身看着燕执,道:“七爷这是怎么了?”

        燕执脸色很无辜,眨了眨双目,轻声道:“无妨,走在路上被瓦片砸伤了……”

        薛长龄看燕执的脸色实在可怜,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便见燕执身子微微一抖,缓缓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薛长龄的目光,别开脸看向一旁,脸颊和双目微微有些泛红,道:“不妨事的,歇息几日就好了。”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薛长龄越想越生气。

        如今她与燕执成婚了,虽然二人之间没有夫妻之实,更没有什么矢志不渝的情意,但是燕执是她的驸马,那就是她的人。

        她断然没有让自己的人在外受欺负的道理……

        薛长龄站直了身子,双手叉着腰,看起来一脸正义之色,道:“是谁欺负了七爷,我去给七爷做主。”

        燕执略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她,神色略有些古怪,不知该怎么说。

        难道要实话实说,是昨夜我去驿站偷听的时候,被你不小心推下来的花瓶砸破脑袋,罪魁祸首就是你吗?

        燕执略一思忖,想看看这位已下定决心与朝廷站在统一战线的小公主对自己能虚情假意到什么地步,便慢吞吞地回道:“没有人欺负我,是不小心被瓦片砸到的。”

        可燕执这副温吞的神色,落在薛长龄眼中,就是受气包行为,懦弱又不成器。

        那瓦片在房顶上好好的,怎么可能就落到地上,还偏偏那么巧,就往人头顶上砸?

        就算要编瞎话来骗她,也要编得合理些嘛!

        薛长龄感觉恨铁不成钢,一股火气从心头窜了上来,看着燕执那无辜温和的脸色,生生地咽了下去,扭头看向阿褚,双目圆睁,紧紧盯着他道:“阿褚,七爷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褚身子登时绷直,道:“正如七爷所言,被瓦片砸到的。”

        薛长龄仍是不信,又转头看向燕执,只见燕执耸了耸肩,做出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神情,又轻轻叹了口气,抿唇微笑着道:“殿下,常言道,吃亏是福,这么一点小伤过几日就痊愈了,实在不必太过计较。”

        什么吃亏是福?不过就是欺负人的小人用来防止受欺负的人报复所制造出来的歪理罢了。

        她这段时间吃了多少亏,也没见得福气多了多少……

        薛长龄在脑中思索着,燕执脾气这么好,究竟谁会对他这样一个文弱之人下此毒手,可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鬼,特别是想起昨夜与薛徊的碰面,心中一惊,便将屋中的阿褚和青芜遣散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这才又回到燕执身边,蹲下身子,微微抬头看向他,道:“七爷,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薛徊那家伙干的?”

        难道是薛徊要搞垮凉州王府以收回凉州军军权,这么迫不及待地先向燕执下手了?

        可燕执一无武艺,二无兵权,他先向燕执下手有什么用?

        燕执没想到薛长龄会这样问,手指轻轻点着轮椅,一副疑惑的神情,又是那副谦虚谨慎的脸色,抬眸看向薛长龄,道:“此事与薛监军有何干系?”

        薛长龄有些迟疑了,缓缓坐在燕执的轮椅一旁,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轻声道:“反正就是要当心他,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对凉州王府不利。”

        燕执身子一顿,手指点得更快了些。

        薛长龄对他这般坦诚,倒让他始料未及,可他也不能对薛长龄全然信任,便思忖着道:“薛监军是朝廷命官,我们凉州王府与薛监军同为皇上效力,薛监军怎会对我不利,对凉州王府不利?”

        燕执轻轻笑了笑,道:“殿下有些忧虑过度了吧……”

        “怎会?我说的是真的!”薛长龄抬眸看向他,紧蹙着眉头,见燕执仍是一脸疑惑,低垂着头思索了很久,才轻声道,“其实我今日前来,不仅仅是给你送午膳,还是有事要与你说的。”

        燕执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意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殿下直说便是。”

        薛长龄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道:“我既与七爷成亲了,七爷日后可会抛弃我?”

        燕执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惊讶了一瞬,便笑着道:“殿下这是何意,我怎会抛弃殿下……”

        薛长龄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凉州王府会不会抛弃我?”

        燕执看着她那双莹白如玉的柔软小手,轻声道:“殿下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薛长龄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便直说了吧,昨夜我去见薛徊了,按辈分,他算是我的堂兄。”

        燕执认真听着,并没有言语,唇角噙着笑意,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只听得薛长龄继续道:“听他的意思是,朝廷只怕要有意对凉州王府动手,削了凉州军的兵权,才派来了监军巡视凉州军。”

        薛长龄闭了闭目,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道:“但我觉得,七爷你是善人,凉州王府护一方平安军功卓绝,更是不该被如此错待。只是……想必你也知道,当今圣上虽是我的亲弟弟,可是真正当权之人,是摄政王卫国公,我虽贵为长公主之身,可却被卫国公操纵着一个赐婚圣旨送来了凉州城,对于朝政与军政,根本说不上话,也就无法从中想法子帮你们。”

        燕执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了些,仔细地观察着薛长龄的神情,薛长龄手指攥紧了燕执的衣袖,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凉州王府覆灭,今日来此一是想给七爷送午膳,二便是想给七爷提个醒,小心薛监军。结果我话还未说出口,便见七爷你这副模样。”

        “七爷,你说实话,你这额头上的伤口,当真是意外,而不是有人肆意谋害吗?”

        燕执看薛长龄眸光闪烁,满脸关切之情不似作假,可她这问题的答案,明明她自己最清楚……

        可他又不能明说。

        而且,薛长龄这般轻易地将朝廷对凉州王府的态度据实已告,他心里总犯嘀咕,很难全然信任她。

        说不定是薛徊这厮或摄政王,与她商量好的计策呢……

        燕执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小臂,道:“多谢殿下一片赤诚之心,将此事据实已告,等我与父亲见面后,便会就此事与父亲商量出个对策。”

        薛长龄见燕执信任她,长舒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抬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壮着胆子往燕执身边凑了凑,双手抱住了燕执的手臂,轻声道:“七爷,日后我只有你了,若有一日你想要抛弃我,能不能念在我今日对你赤诚相告的勇气,给我一个庇护之所,好不好?”

        薛长龄将脑袋抵在了燕执的胳膊上,明显感觉到燕执身子僵了一瞬,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微笑。

        反正现在的她,赤条条一人,没权力没人马,已经跟凉州王府捆绑在一起了,也只能跟依附于凉州王府,先将凉州王府的势力保住,日后才有与卫允宪抗衡的机会。

        如今已经向燕执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能让他和凉州王府,记得自己这份恩惠就好。

        燕执能感受到薛长龄倚靠在自己的胳膊上,觉得浑身不自在。

        前几夜与她同床共枕时,她毫无戒备地抱过来时,那种熟悉的触感又袭来,鼻息间全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他浑身有些僵硬。

        这小公主还真是挺厉害的,若他昨夜没听到这小公主与薛徊的交谈,说不定就对她的说辞全盘接受了。

        只是他如今尚不能确定,她究竟站在哪个阵营。

        若她当真是一心为了凉州王府,那他保她一世无虞,还是做得到的。

        可若她是与朝廷站在一边,那到了关键时刻,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燕执温顺地坐在那里,由着薛长龄抱够了他的胳膊起身,才与她一道用午膳,席间薛长龄还是对他额头上的伤痕很感兴趣,叽叽喳喳问个没完,都被燕执挡了回去。

        薛长龄终于不对他那伤好奇了,便又道:“七爷放心,我会继续从薛徊那里探听情报的,若有异动,定然会如实告知七爷。”

        燕执静静听着,只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只怕短期内,她是无法从薛徊那里探听到情报了。

        薛长龄回了王府,刚踏进自己院子里,便见春嬷嬷面色不善地迎着她走来,厉声道:“殿下昨夜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

        薛长龄一惊,看春嬷嬷这神情,以为是她的心思被发现了,镇定下来思索了一下,深觉春嬷嬷不可能知晓,便蹙着眉道:“春嬷嬷是何意,我听不明白。”

        春嬷嬷冷着脸道:“薛监军病倒了,明日无法启程去西海郡了。”

        薛长龄闻言胸腔狂跳,却也怕被看出破绽,只道:“薛监军病了?可严重?”

        春嬷嬷危险地眯起了双目,道:“薛监军向来身子康健,怎会突然病倒在床上无法起身,而昨夜殿下又去见过薛监军,老奴不得不怀疑……”

        薛长龄闻言冷笑了一声。

        她昨夜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才不怕春嬷嬷在这里信口雌黄,便道:“本公主什么都没做,春嬷嬷若是不信,大可向薛监军告状。”

        话毕,便没再理睬春嬷嬷,径直向屋中走去。

        没想到这么紧要的关头,薛徊竟然生病了,这是不是太巧了些……

        而此时坐在西营书院之中闭目养神的燕执,听到阿褚来报,说是薛徊病倒在床榻之上,明日无法启程前去西海郡巡查时,缓缓睁开双目。

        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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