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哀箫鸣凌霞，羽盖浮涟漪（二）

转出三清殿，后乃斗姆宫，供奉斗姆元君所出者，稍低于三清殿。宫前修竹旁逸斜出，风吹过林，檐下铜铃清脆，伸出承青鸟状。其余百部神祇皆立于兹：四值功曹者，值年神李丙，值月神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也。四大天师者，张道陵，许旌阳，2邱洪济，葛洪也。更有地下四方神、四渎龙神、五炁真君、五岳大帝、五方揭谛等等。出斗姆宫这才到了祠堂。

        祠堂立着自三代以来二十五任宗主即各届长使的灵牌，每一灵牌前设一香炉。玉熙峰弟子日日往香炉续香，不能断绝。七日前，姬延早已斋戒沐浴，长跪诸先宗主灵前念经祈祷，超度亡魂。一直跪到今日，不吃不喝。他早已将众人遣了出去，无事不得来打扰。堂内香线袅袅，白幡随风挣扎，悄然无声。

        孙少卿刚刚下了朱厌轺车，这手下人便进来报告。那侍者凑到姬延耳边悄悄道：“祖宗！”

        姬延很是不悦：“不是说了，无事不要打扰本宗？”

        侍者：“祖宗，孙三爷到了，二祖宗也到了。您是先见哪一个？还是两个都见。”

        姬延双目开阖，目露精光：“先叫二祖宗到东厢房见本宗，要他从后面进来，不要见生人。另外，老三到了，教他祠堂外边儿候着。”

        侍者道了一声：“是。”便去了。姬延起身往东厢房走去。那林英楚得了传令，悄悄的从后门进去，推开东厢房门一看，姬延坐在床边，设一副塌。榻上有两碗刚泡好的白毫银针。姬延手持茶托抿了一口，“你回来了。”

        林英楚下跪叩首：“宗主万年！”

        姬延：“不必多礼，坐了。”

        林英楚称谢后，与姬延对坐下来。姬延道：“二爷一路奔波，辛苦了。”

        林英楚一愣，“二爷”这个称呼是幼时师尊尚在世时他上山修行，作为谢玄座下二弟子昆仑众人都尊一句给的。当时师兄弟间也是这个爷那个爷的叫，半开玩笑似的。待得谢玄殡天后，他们师兄弟九个摇身一变，都成了长使，一个个明里人人都叫一声“祖宗”。至于“爷”这些称呼，都是给孙少卿郑方良饶镌海了。多少年不叫一声二爷了，林英楚自然楞了一下。

        “二爷这个称呼万万担当不起啊，”林英楚道：“宗主万莫坏了尊卑规矩，底下的人嚼舌头哪。”

        “二爷多虑，地下人是万不会嚼舌头的，倒是有些个人会嚼舌头。你我也不必拘着礼，这里没有外人儿。就像咱们年轻时候那样儿，叫声二爷，无错，”姬延嘴角轻轻一勾，“你这次到北海，看的怎么样。”

        林英楚：“大体抵定，只是宗门阻力太大，再加上五岳掣肘，我伸不开手脚。”

        姬延眼色一冷：“宗门阻力大可放心，年前我就要收拾他们，你看见孙少卿了？”

        林英楚细细想了想：“宗主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姬延：“稚子尚年轻，不能独当一面，我等还是要一同出手，便教赵延及没话说。”说罢握着他的手无不关切的说：“自师尊走后，赵延及老狗无时无刻不在和我作对，也只有二爷你真心帮衬我啊。”

        林英楚听得此番掏心掏肺的话，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只见得双目闪烁，他道：“大师兄尽可宽心，宗门奸佞当道，我定誓死追随宗主，肝脑涂地，死不旋踵。”

        姬延示意要他凑过来，林英楚一愣，便凑了过去。姬延悄悄的说：“少卿的事情知道么？”

        林英楚一脸迷茫：“知道什么？”

        姬延：“昨日我得到消息，少卿在去华山的路上遭遇伏杀，原来是赵延及伙同华山何守礼做的蠢事，意图嫁祸文其风。那文其风何等样人，早在何守礼边儿上布了眼线，叫阴守功。何守礼蠢得可以，竟将此事告诉阴守功，还以为阴守功是他的心腹，”

        林英楚急道：“少卿如何，无大碍罢。”

        姬延：“受了些伤，可能有些个麻烦。”

        林英楚神色黯然：“怎么麻烦了。楚师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出了差池。这也……”

        “不必操心，虽说棘手了些，此毒我还是解得了的。”

        林英楚急的跳了起来，“中的什么毒？”

        姬延冷冷一笑，抿了一口茶：“好像是炼尸堂的活死尸抓伤的。”

        林英楚大怒道：“他们敢用魔教炼尸堂的活死尸！这是……”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承颐四百六十五年，道门诸宗二十万人马开往西域莫洛陀国，将魔国一概生民杀得精光，一个不剩，然而魔国在五疆，尤其是中原两京一十三省传教，除了各省一十五处分坛外，还设有三家道统传承，一曰“养龙宗”，二曰“姑寒宗”，三曰“血婴宗”。魔国灭后，十五处分坛全部捣毁，十五具四面鬼母魔像全部缴获，三大道统也被破，其中缴获三大道统中无数魔功妖法，实与我道门正统道法大为相悖。那华山宗的云游仙师读罢所有功法秘籍，大为感慨，这些秘籍威力之大，与道门功法绝不能同日而语。道门胜纯属侥幸，若是魔国准备充裕，谁死谁生还是未知。彼时昆仑得姑寒宗所有遗法，华山得炼尸堂妖法，而衡山得巫婴门所有巫术。于是五月昆仑做表率，亲自毁去这些道法，不容此等妖法遗于世。并且约定后世子孙若有偷偷修习妖法魔功，败坏道门清明者，天下诸宗必群起而攻之，绝不能使其流毒人间。林英楚听得华山做偷袭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启用炼尸堂妖法，着实可恶，由不得他不愤怒了。

        姬延脸上慢慢溢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天下正道不得偷学魔教妖法，这是明令，何守礼在劫难逃啊。只是，华山的风怎能不往昆仑上吹一吹。”

        林英楚眼睛一抬：“宗主的意思是，祸水东引？”

        姬延：“那就要看引向谁了，若是引向赵延及，定不能动他丝毫，但是如果挖他墙角，断他耳目，”

        林英楚两眼放精光：“招啊！王增礼、韩宇亭、魏取义，还有一个赵延及。韩魏赵三人号称‘三晋’，三人可是通家之好。”

        姬延嘴角一斜：“楚师妹走后，你我还有蒋纾三人上难对付四人。我的意思是，先除掉王增礼，伺机再让少卿入权力中枢。恩，玉隐峰的长使位子都空了十二年了，可以考虑一下少卿。”

        林英楚：“少卿这才十六岁吧，这般还是早了些。我想着，我昆仑一共是九峰七十二司，每峰下设七司，有些峰上七司长官还空了不少位置，不如让少卿先做个置帑司的司帑何如。”

        昆仑一共是九峰，九峰下设七十二司，每峰分管七司，其中每一司名字各不相同，有司钟的听雨司，司剑的青霜司，司刀的执方司，唯独置帑司例外，每一峰都有一个置帑司，就是各峰管司财政的钱库。各司长官名衔也各异，譬如置帑司的长官司帑，听雨司的长官司钟，青霜司的长官司剑。总的算来，孙少卿今年才十六岁，若是他卿能成一司长官，成一峰长使也是指日可待的。

        姬延：“此事日后再说，目下王增礼的才是正事。大抵医者行医看病，见着病灶，便要先外敷内服，方才可动手，手一定要快，刀一定要狠，如此这般，病灶方可祛除。”

        林英楚起身拱手一拜：“如此，我且看宗主手段了。”

        姬延：“二爷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出去的时候少卿要是在门外等着，便叫他进来吧。”

        孙少卿穿过斗姆宫，才来到祠堂门口，刚准备跨上台阶进去，外面有弟子拦住了他：“孙三爷是罢？祖宗正在里内商谈要是，三爷稍待片刻，等祖宗传令。”

        孙少卿奇怪：“敢问师兄，师尊正与何人商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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