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暴戾
“晴雨,你听说了吗？本家那边来了个人，听说是要来做我们的老师。”
绵延的山峦下坐落着日式庭院，白砂枯山与灌丛高树渭泾分明又巧妙融为一体,石灯笼散发柔和的灯光,静谧灰墙之下,穿着青色狩衣的两个小孩走在一起，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
“老师？”
源晴雨微微张眼，兴奋起来：“太好了！我还以为不会再有老师敢来教导我们。”
末了好奇问：“知道是哪位大人吗？”
“这个，倒是不是很清楚，但是……”犹犹豫豫吱吱噜噜，就是不说下文。
“你倒是说啊！怕什么,就算是个平民我也认了，只要性格稍好一些，知识渊博一些。”
“……是个女人。”
静默。
“……你再说一次？”
“那个要来教导我们的老师……是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
源晴雨瞪大眼,脸上布满了不忿：“哪怕我们是支系,那也是源氏的支系！本家那边居然派了个女人来做我们的老师？”
“听，听说，好像是因为宿傩。”
源晴雨恍然大悟，然后咬牙切齿,右手狠狠砸了一下墙：“又是因为那个怪物！”
“那，晴雨，怎么办？明天就要去上课了。”
“当然是把她赶跑！那可是女人,女人诶？贵族的女人什么个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源晴雨愤怒不满说，“我们要学的是怎样拔除咒灵,才不是怎样吟风弄月赏花看雪或者是打双陆！！”
“诶,那,怎么将人赶跑？”
源晴雨呆了一下，他挠挠脑袋，默了一下，眼一亮。
“对了，那个怪物！”
“诶？”
“之前老师不就被那个怪物给气走了吗？到时候我们把他的面具和衣服扒下来，那个女人一定会尖叫着要跑开！”
“这……真的好吗？宿傩那家伙，会疯狂报复我们吧？”
“还是你想要一个女人做我们的老师？你可别忘了，过几天我们是要去和本家的人一起进行交流的。她带队，一个柔弱的女人带队！——我们不得被本家那群人给笑死？”
“……”一想到本家那群人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们，小孩眼神坚定了起来，“我知道了。”
*
简朴寂静的茶室里，素色的茶壶两侧，坐着两个人。
“子理大人。”源大介面上带着犹豫，“不知您是否听说，我们这边有个比较……特殊的小孩？”
被称为子理大人的少女端坐在座布団上，金长发松散垂落在地，上身白衣下身绯袴，不像贵女，倒像是神社巫女。
“特殊？”
子理大人，也就是松尾理子，轻托茶碗，不饮只看，专注把玩着的模样像极了遇见新奇事物的孩童。
本家找来的这个人，真的靠谱吗？
源大介内心思量，又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只好顺着说：“是的，他的身体，比较特殊，性格上……”憋了憋，组织语言，最终，“也不是很好相处。”
这话倒是挺委婉的。
“没关系。”
松尾理子起身，将身后拖得长长的，如阳光金穗一般闪烁光泽的长发用细绳随意地绑起。
“我只是一个暂任的老师，五天后就会离开。”
是的。
这也是源大介能够接受一个女人作为指导老师来教他们家族孩童的原因。
好歹是本家派来的人，哪怕是个女人也该有点真本事。
如果没有本事那也无妨，不过区区五天，哪怕做了再荒唐的事，此后也有足足一年半的时间给矫正回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本家那边的事他也没少监视，但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也就五天。
应该……没事吧？
源大介忍住想要试探的心，也跟着起身：“我知道了。那么，请随我来。”
源大介将人送到竹林小道尽头的一间朴素和室内——这是对方的要求。说是要偏僻安静的，最好小一点的居室，并且不要任何侍女服侍。
虽然这有些不符合待客之礼，但毕竟是主人公的要求，他也只好答应下来，连夜整理出了这么一间清雅的小屋。
以防万一，他还是半暗示半疑问：“这儿的位置离训练场是有些偏僻了，不如我让侍女明儿带您……？”
“不用了，我会准时到的。”源大介话还没说完呢，巫女装的松尾理子就已经推开门，只侧身轻笑，“天色已晚，大人请回吧。”
容貌迤逦的巫女言笑晏晏，源大介神色恍惚像看到初恋，寒暄应答的话还没开口，“碰”的一声，门就已经给关上了。
源大介：“……”
吃了个闭门羹的源大介轻咳一声。
也不知道那群小兔崽子们会不会准时前往训练场。
明天，明天反正也闲着没事，去看看那位大人如何教导小孩好了。
哪怕是教的对月吟诗。
至少，人美啊！
怀揣着看明儿美人裙炔飘飘的模样，源大介笑呵呵地回到了寝殿，让侍女明早一定要叫他起床。
*
某种程度上。
现场确实是符合了源大介的想象。
譬如少女裙炔飘飘笑颜如花，美艳不可一世。
但。
但……
用特殊坚固制成的训练场现下碎裂成一片，周围用来装饰和阻挡视线的树木风中摇摇欲坠，然后在源大介的注视下“咔嚓咔嚓”终于承受不住地轰塌。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源大介发出悲痛（钱）的呐喊。
上了头的松尾理子回过神来，呆茫地啊了一声，随手一拍力道没控制住，直接将朝她袭来的四手四眼的小孩给咔咔咔地砸在地上，溅起巨量灰尘。
源大介：“……”
众趴在地上不敢动的学生们：“qaq”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松尾理子睡眼惺忪赶到训练场的时候，偌大的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子理大人。”
穿着武士服的男人向她行礼，对她进行了小孩们介绍。
“这位是……”
小孩有六人，全部穿着训练专用的服饰，两人对她不屑不满之意流露表面毫不掩饰，三人从她全身扫看，似乎在审视，而最后一人……
“这位是宿傩。”
与前头所有人姓名+详细的身份背景不一样，对被称为宿傩的孩童，武士服男人只简单地给了个名字。
松尾理子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瞄她一眼后明显在分神的小巧版无黑纹宿傩身上。
身上的黑色纹身居然不是天生的。
头发看起来软软的，脸因为婴儿肥，也没有长大后那么欠揍了。
“那么，我先告退。”
分神期间武士服男人已经介绍完毕，行礼告退。
看似恭敬，实则连看她回应都没有一下，直接就挥手将所有守着的、负责探视的人给带走。
很浓重的恶意呢。
或者说，看不起她吗。
松尾理子轻笑着，双手举起一拍，歪头：“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三点。”
“第一，叫我老师。”
“第二，我只会教你们五天。想学什么都可以，但只要提了出来就必须坚持学完。”
“第三，除非让我满意，否则在我这里，你们只有绰号没有名称。想要得到我的认可，那就请拼尽全力。”
“有问题吗？没问题那么今天的课程正式开……”
“老——师——”
话被打断了。
是那个毫不掩饰对她不喜与恶意的两人之一。
名字是源晴雨。
“有什么问题吗，小一？”
“哈？给人取绰号，这算是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吗？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点。”
有人附和。
松尾理子眉眼弯弯：“可是小一，弱者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两面宿傩抬眼看了她一眼。
松尾理子嘴角噙笑，怜爱地看着被认为是弱者的源晴雨暴怒：“你说谁是弱者？！不过是一个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做我们的老师！”
“那么小一觉得怎样才算是有资格呢。”
源晴雨卡了壳，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地说：“至，至少……也要能打得过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原来如此，”这倒是和她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松尾理子双手指尖交叠，同意了，“那就如你所愿。”
“什——”
“实际上这也是第一节课的内容。我需要知道你们的水平，判断你们到底弱到什么程度，究竟是弱小，还是废物。”
啊，生气了。
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但好歹我也是个大人，不能太过于欺负人了。所以，”松尾理子敞开手，笑容灿烂，“一起上吧，弱者们。”
“用尽你们所学的一切，向我讨要尊严。”
“开什么玩笑——”
源晴雨第一个冲了过来，拳风很激烈，就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还是太稚嫩了。
松尾理子甚至连侧身都懒得，右手打了个哈欠，左手看似随意地一摆一握，就将那看似犀利拳头手腕抓住。
源晴雨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却不成功，反倒是被松尾理子一个上抛来了个凌空飞跃。
“晴雨！”
五个小孩似乎都以这个叫源晴雨的为首，见他被打飞，原本是一动不动的，现在也开始朝她这边发起了进攻。
两面宿傩倒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注意团队配合。自己不行就算了，可别阻拦了队友的行动。嘛，当然了，如果没有团队合作这种概念的话那也没办法。”
“哟，这假动作倒是不错，差点就能碰到我了呢，也就差亿点点哦。”
“咦，怎么都生气了？这可不行啊。愤怒会失去理智，如果连冷静都做不到，别说打败我了，说不定一整天过去连碰我一下都做不到哦。”
“嗖——”的破空声。
松尾理子眉眼微抬，接住了小版两面宿傩力度极大的一击飞踢，左手抓住他的脚腕一甩，抓住他的脖颈直接狠狠地将人给摁在地上。
微风拂过，金色的碎发飘摇。
少女居高临下微笑的模样印刻在宿傩猩红的瞳孔中，激起了野兽般的暴戾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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