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醉仙楼

曼娘还是更谨慎些，略微靠近门口站定，屏气凝神的听了一会，这才放心的回起话来。

        “回文大人的话，这事说来话长，曼娘就先长话短说了。曼娘自小生在商贾之家，家里虽不富裕，但还算美满，只是后来有一年家乡遭了难，父母命丧在那场洪灾里。小女子独身一人逃出险境，却不小心流落红尘，买下我的是林州城内最大的青楼醉仙楼，梨落是我们的掌事妈妈，我只知道楼里众姐妹来处大多都不明朗，本以为她是好心为我们提供个落脚之处，谁知她，她竟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将众姐妹们当牲口一样买卖，不管怎么悉心培养，都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接客。曼娘运气稍好一些，被选中将来供打点贵人用，自是不用去伏低做小。只是其他姐妹们就不同了，若是惹得客人不满意，轻则打骂，重则用命来填。曼娘自知人轻言微，无力反抗，只好一直引而不发。这次遇到良大人实属曼娘侥幸，当时慌乱间替良大人遮掩了妈妈的猜疑。正好又赶上文大人说是需要一名聪慧的女子打点京官，妈妈本不愿让我来，只是本来选好的人突然患了重病，这才不得已让我来顶上。”

        文仲眉头紧皱，心中叹了声可悲，只是也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往下问，“那你可知楼里是不是有什么人口拐卖的勾当？是不是还在多地拐人？”

        “具体的不清楚，”曼娘思索片刻才小声回答，“我只知道楼里管人的是个神秘的管事，大家好像都叫他石一。他平日里都以面具遮脸，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手段狠辣，不听话的姐妹们经他手里一遭，侥幸扛过去的都不敢再反抗，可多得是扛不过去的。不过他日常不多出现在楼里，只有梨落妈妈知道去何处寻他。”

        “那你可知你们醉仙楼的主人是谁？”文仲并不指望曼娘真的知道内情，只是多嘴问一句也好。

        “梨落妈妈说过，要我们都乖乖的，最好的去处就是去伺候安先生。我想，他大概就是醉仙楼背后的主人吧。”

        文仲有些惊讶，不想这曼娘竟真的知道。

        “那关于这个安先生，你知道多少？”

        “曼娘知道的不多，只是听妈妈提起过几次。有一些姐妹们挣破了头想去安先生处伺候，可这么几年来，安先生也不过选了两个人走，听说那两位姑娘品貌俱佳，便是入宫做娘娘都做的。安先生从来没有来过醉仙楼，都是梨落妈妈去他府上回事。楼里众人传说安先生为人君子，端方正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是以大家都攒了劲要出去。”

        文仲听完，眉头皱的紧紧的，握着双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似是在思考。他拿不定主意，这个曼娘，文仲有心试探，但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

        “那曼娘你可知，良大人对于这些，知道多少了？”

        曼娘一时间也没有回答，略微思索了一会才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知道的，良大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曼娘在离开之前，给良大人留了两个线索，想必现在良大人应该已经拿到东西了。”

        文仲听到此处，惊讶的扭头向曼娘看去，见她依然一副沉稳模样。这才继续往下问。

        “你身边的两个丫鬟，是什么情况，还请曼娘你仔细说说，我们也好想个办法应对。”

        曼娘这厢也是面有难色，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珠儿和喜儿是我来了燮城以后，何管事派给我的。我随身的丫鬟本身也是每年都换，想来是楼里怕我们联合起来闹事。我听之前的姐妹们说过，一般被卖出去的女子，都会委派两名以上的丫鬟跟着，这些丫鬟卖身契都还在楼里握着，轻易不会交给买家，等楼里彻底放心了，才会将人叫回。”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曼娘看了眼文仲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文大人若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愿意说出来，只是想用我的配合，换朝廷一个承诺。”

        文仲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得了这个主，“曼娘，你当晓得，这件事兹事体大，非是我一人之力能下决断的。我不知良大人送你出来时，承诺过什么，但是我实在无法轻易许诺。”

        “曼娘知道了，”虽然被拒绝，曼娘也不见失落，“文大人放心，曼娘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们的，我也希望楼里的姐妹们都能光明正大的做人，不必被当作货物，任人买卖。”

        两人又在书房里聊了有将近半个时辰，期间，文仲问清楚了醉仙楼的内部结构，也问了楼里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曼娘也并非全都知道，不过作为一个被养在楼里的人来说，知道的不算少了。文仲留下了她绘制的简易地图，将人遣下去之前，文仲想了想，说，“曼娘，我虽不知你想要的承诺是什么，但是我想大概是关乎你的去处，眼下你也知道，我大姐已逝，我那外甥女庄顺和，家里是当朝户部尚书，她在家里日子艰难，如履薄冰，你若是愿意，我可将你送去庄府，就按照我们对外说的那样，你去庄府做个如夫人，虽说是妾，但也算是高门府第，以你的聪慧，必不会吃亏。也不需你做什么，只要让顺和日子能好过些，就足够了，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大可自己去挣。”

        曼娘定神看了文仲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文仲拿不定曼娘的想法，只是现下还不到这一步，总之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愿不愿，就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捏着手中的简易地图，文仲其实有些犹豫，这曼娘，知道的有些过多了，也过于配合了些。几乎是有问必答了，只是不知，是她真的这么聪慧，还是另有所图。

        最要紧的，还是良言褚那边。

        文仲略一思忖，提笔给良言褚和良儒山又分别去了封信。

        给良儒山的信里，将曼娘所言之事尽数写上，另外也打听了下一步的计划。给良言褚的信，文仲不敢大意，只是略微写了些家常问候，只问他现在去到了何处，是否还要琥珀姑娘的消息。

        若是良言褚能收信，想来是会回信的，若是不能，信中所说之事也无甚紧要的。

        这桩从年初开始扰的大家都不平静的事端，不知何时能真正结束。

        曼娘走后不久，文仲又去了老太太院子里，不为别的，只是想见见庄顺和。

        这段时日，庄顺和大多时间都陪着老太太，若是没有留宿，也是呆到月上梢头才会离去。

        今日也是如此。

        庄顺和知道文仲与曼娘在书房聊了许久，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她也知道，这些朝廷案件，自己只是个闺阁女子，不好插手。

        “顺和，舅舅与你说件事，”文仲进了门，就直说了来意，文老太太也是一惊，正想询问，就见文仲摆了摆手，将房内下人都撵了出去。“母亲，您也听听。”文老太太这才坐定了，等儿子开口。

        “顺和，舅舅知道你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现如今，这个曼娘有些事交代的极为清楚，舅舅心中有些疑虑，不知顺和你能否为舅舅办件事。”

        “舅舅直说就是，若是顺和能做到的，必定尽力。”

        文仲双手抱拳，行了个重而又重的大礼，“舅舅望你能接近曼娘，打探她的虚实。舅舅总觉得，这个女人知道的有些多了，若是她心怀不轨，那我们之后的动作，都会毁于一旦。舅舅知道，要你一个闺中小姐去接近一个服侍人的烟花女子，必是不妥，若是将来有心人翻出来，定会有损你的声誉。只是现下家中文晴年纪尚小，你舅母没有合适的借口去做这件事。只有你，聪慧细心，还可借着将来共谋一事的由头。”

        庄顺和在文仲行礼的时候就连忙侧了身子，听完舅舅这番话，庄顺和更是心中有了主意，连忙请舅舅坐下，自答话道，“舅舅放心，既然她将来是我庶母，我当然要与她交好，这样我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说完，庄顺和冲文老太太俏皮的眨了眨眼，又撒娇耍赖地黏在文老太太身边，说，“外祖母，表姨母喜欢什么，你可得给顺和好好说说。”

        文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庄顺和的手臂，笑她促狭。文仲见庄顺和应下了，这才长舒了口气，又细心叮嘱了几句，这才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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