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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十章世道人心(2)


君安和阿染回到了竹林小院,站在院内抱臂注视着破烂不堪的木屋。

        “咱们还要在此再住一晚,不能让它就这么漏着。”君安担忧道,“我去找东西把它补上,不然你睡在里面该受凉了。”

        阿染却不以为意,“不用,我施个法术立刻就好了。”

        “不可!”君安抓住阿染已经抬起的手,急道,“你是不知道你现在的气色有多差吗?还用法术!”

        阿染哭笑不得,悻悻地收回手,解释道:“我真的没事。”

        君安充耳不闻,走进牛棚解开绳索,将一旁的车板套在老黄牛身上,然后拉着牛车自顾自地往外走。

        “反正你把老黄牛要来了,我拉着它去驮一些茅草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阿染三两步跟上去,“那我和你一起。”

        君安停了下来。他本想让阿染在木屋好好休息,可转念一想,万一那帮村民突然跑来对她动粗、将她赶出村子怎么办?她现在有伤在身,寡不敌众……

        君安心头一紧,还是得让阿染时刻在身边才行。

        “跟着可以,但你只准看,不准动那些重物。”君安说道。

        茅草算哪门子重物?阿染笑着应了声好,腰身一扭坐到了牛车上。

        盯着君安赶车的背影,阿染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卷卷,其实你不必这般小题大做。”

        君安脊背僵了一瞬,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染嘴唇几次翕动,反复斟酌,思考了片刻后才闲聊般地对君安说道:“卷卷,你知道六界最厉害的是谁吗?”

        君安哄她,“知道,是你。”

        尽管君安说的就是事实,可阿染知道他此刻这样说不过是想要逗她开心,他本身并不相信。

        阿染只好假装严肃道:“我是很认真的问你。”

        君安敛了敛笑容,如实回答:“我以为,六界最强者乃神界的天帝。”

        “是,他算一个。”阿染点了点头,“还有吗?”

        君安想了想,问道:“仙界的各家门主?”

        阿染摇头,“非也,众仙百家的能力均在神界之下,偶有一两个仙门主或可与神界的神君相比,却远不及天帝。”

        君安又问:“那么妖界的妖皇?”

        阿染略微思考了一下,仍是摇头,“我很少与妖皇本尊打交道,甚至可以说从未与他谋面,对他并不了解。不过我敢肯定,以他的修为是绝不可能与天帝比肩的。”

        君安不禁笑道:“那说来说去不还是你吗?魔王大人。”

        阿染仰面朝天地躺在了板车上,双手枕于头后,翘起脚,盯着湛蓝的天空,悠然道:“不是我自卖自夸,六界之内真的唯有天帝可与我匹敌,所以即便我现在少了一根骨头,其他人也奈何不了我。”

        君安不语。

        阿染怕他不信,又开始细数自己的“丰功伟绩”。

        “我心情好的时候呢,曾经因为担心天宫的仙娥被瑶池的寒气所伤,想要取火暖瑶池,结果火候没控制好,差点连整座天宫都给烧了,还是天帝他老人家亲自去往瑶池才把火给灭了。”

        君安默默听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干过不少坏事,譬如掀毁过九重天的上千万级通天石阶,后来想想就是一堆烂石头,也没什么好玩的。唉,可苦了那些天兵,耗费了整整十年才把石阶都修补好。”

        “阿染,你很厌恨神界吗?”

        “我觉得那些就是小打小闹,反正那帮神仙闲着也是闲着,陪我玩玩有何不可?”

        阿染言语间透露着不屑,她翻了个身趴在板车上,托着脸颊又笑着说:“所以卷卷,你大可以放心,我的实力是不容任何人质疑或者小觑的。即便是此刻天帝见了我,也还是要敬我三分。”

        看着阿染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君安忍不住道:“那会不会是天帝一直让着你……”

        阿染嗤笑道:“他老人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为何要让着我?”

        君安答不上来,至少在他存于世间的日子里,并未听说过天帝与魔王有何恩怨。

        他转过头瞧见阿染的笑颜,忽然就觉得谁也不能跟这个小姑娘过不去,浑然忘了眼前的这位小姑娘是混世魔王。

        罢了,就信了她吧。君安想,她是不是六界最强又如何?只要我守在她身边,护她不被任何人欺负就行了。

        阿染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所言,便坐直了身体,想要再做解释,却听君安缓缓说道:

        “阿染,我既是你的骨,那么此生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守着你,不管是天帝还是旁人都休想伤你分毫,这与你的修为高低无关,而是我对你的……”

        爱意二字就在嘴边,君安却没有说出口,而是说,“是我对你的承诺。”

        阿染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击,非但不疼,还酥酥麻麻的,回应他的话竟说得结结巴巴,“好……我知道的……起、起风了,快些走吧!”

        她转过身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上,歪过头藏起红透了的脸,却是藏不住眼中的笑意,心想:小郎君还蛮会说情话的。

        他们赶着牛车在村子附近转悠了一圈,拾了一些茅草,还意外收获了一堆破砖烂瓦。当然,这些东西都是阿染眼尖发现,然后指挥君安去捡的。

        回到小院,君安把砖瓦和茅草摞在院子中间,看了看屋顶不确定道:“你觉得我有可能飞上去吗?”

        阿染忍俊不禁,“当然能。”

        君安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的力量使双脚离开地面,虽然凤凰之力依然不好掌控,但在君安不断地耐心调整下越飞越高……

        成了!

        君安一激动分了神,蓦地从半空中坠下,好在最后一刻稳住了重心,不至于摔得太过难看。

        他暗道一声“再来”,又试了三四次。毕竟是从阿染身上剜下的凤凰骨,君安只稍加练习了片刻便能自如地运用起凤凰之力了。

        阿染由着他去练,不闻不问,径直走进屋内,在一片凌乱与狼藉中翻找着什么。

        终于在第十次尝试的时候,君安成功地拎着茅草和砖瓦飞到屋顶上,并寻了一处较为平稳的地方落脚。

        君安透过屋顶的漏洞朝里面看去,见阿染弯着腰东翻翻西找找,他问道:“阿染,你干什么呢?”

        “我看看那些茶叶怎么样了。”

        这么一提,君安才想起来她让村民每家都拿出东西,说是要去月柳镇的集市售卖。他猜不透阿染是何用意,便又问道:“你今日让村民们准备东西是要做什么?”

        阿染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茶叶罐,擦去罐子外边的土,头也不抬地答道:“如果月柳镇真的有妖魔,那咱们空手而去、四处乱逛很容易引起怀疑,扮作进镇赶集的村民会方便一些。赶集嘛,肯定就要带一些东西去卖……”

        其实她是想把村民交上来的东西拿到集市上高价出售,再拿着钱去山前客栈换酒吃。

        君安点头称是,手上把茅草铺搭在漏洞处,在上面垒上几块砖瓦,想了想又试着对补好的地方施了法术,让茅草和砖瓦能更加牢固地黏在屋顶上。

        他只飞了几个来回就把屋顶的破洞都修补好了,此刻正站在木屋门口准备转战修墙和窗户。

        “行了,先别忙了。”阿染走过来,扫了眼裂得歪七扭八的窗框,轻一挥手瞬间将窗户恢复成了原貌。

        君安:“……”

        君安看了看木屋的窗户,面露几分尴尬,“不是跟你说了,伤好之前不要用法术,这点活儿我可以做好的。”

        “是是,小郎君说得对……”阿染笑着敷衍了两声,变出了一只乾坤袋,低下头,手伸到乾坤袋里在寻摸着什么,“……你现在还不会藏起自身修为,很容易让那些仙家魔者探到你的魔骨本体,这对咱们去月柳镇来说十分不便。”

        摸了半天,阿染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块玉佩,下端系着剑穗。

        君安看了一眼,心道:玉佩所系为何不是玉穗,而是剑穗?

        阿染把玉佩交给君安,解释道:“这块玉佩有隐匿魔气的功效,你记得随时戴在身上,除非修炼到可以独自御敌,否则不要让玉佩离身,懂吗?”

        “嗯。”君安把玉佩系在衣带上,视若珍宝般抚摸着它。

        这是继面具之后,阿染给他的第二件物品。

        君安抚着玉佩底端连结的剑穗,指尖流淌过的一丝轻痒窜入他的身体直至心尖。

        玉佩忽然闪动了两下,散发出阵阵灵气。

        灵气?君安奇怪道:“这好像不是魔界之物,你从哪里得来的?”

        阿染想了一下,回道:“记不清了,可能是哪位仙家送的。”

        她离开魔界前本想从魔宫宝库里精挑细选一番,挑几个宝贝带出来玩。结果好东西太多挑得烦了,就随手捡了几个扔进乾坤袋里带在身边,至于它们从何而来,阿染就不知道了。

        君安有些意外道:“仙家还会给魔界送礼?”

        “这世上很多宝物只有在魔界的百鬼夜集才能找到,那些仙家不给我送礼就不能进百鬼夜集,进不了百鬼夜集,就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阿染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应允道,“等回到魔界,我亲自带你去百鬼夜集逛一逛。”

        君安轻轻握住剑穗,柔声应道:“好。”

        忙忙叨叨一转眼天就黑了。

        木屋已修补得差不多了,虽然看上去不大美观,但是该补的漏洞都被君安补得严严实实,待在这样的屋子里不但不会被风吹得着凉,反倒容易冒汗。

        君安走了进去,反手关上屋门,屋内顿时漆黑一片。不知为何,今夜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君安想要燃几支蜡烛照亮,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发现一根。

        “我找过了,蜡烛好像用光了。”阿染道。

        “啊,这样啊……”

        黑漆漆的木屋里,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阿染在床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摸着黑往前走去,一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哎哟。”

        “怎么了!”君安立刻紧张起来,闻声摸索很快找到了阿染,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碰到伤口了?”

        “没事没事,头撞柱子上了。”阿染揉着脑门,“卷卷啊,现在没有蜡烛,你又不让我用法术,咱们只能摸着黑睡觉了。”

        “啊?”

        “怎么,你忙了一天不累吗?”

        “我……还行。”

        “那就早点休息吧!”黑暗中安静了片刻,忽地又传出阿染略带愁苦的声音,“可是,床只有一张,怎么办呢?”

        君安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她这样说是在试探他还是故意玩笑。他想了片刻,拉着她往床边缓步走去。

        恍惚间,阿染好像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说不清这声音是来自于自己还是君安。

        君安双手轻轻按住阿染的肩,让她坐到床上,自己却抱起一旁的几十件白衣走到了屋内的另一边,把白衣铺在地上然后躺上去,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

        阿染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躺在了对面的地上,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君安在做什么。

        正人君子啊……她笑了笑,也侧身卧在了床上,盯着那团黑影渐渐合上了眼皮。

        翌日。

        阿染一大早就拉着牛车到村口候着,等了一个时辰只等到了韩郑一人。

        阿染见他拎着大包小包地朝村口走来,便迎上去问道:“你这背的都是什么?”

        韩郑抹去头上豆大的汗,“这些都是俺搜刮……呃不是,都是村民交给俺的您要的东西!”

        阿染笑道:“真是辛苦你了。”

        韩郑把包袱一件件放到车上,边放边说:“辛苦啥呀?您是俺师傅,俺为您做事那不是应该的嘛!”

        君安站在一侧冷眼旁观,突然问韩郑:“就你一个人来的?”

        韩郑愣了愣,含糊其词道:“啊,是,那个,村长家有事情来不了,就委托俺代表韩家村全体村民来了……”

        阿染与君安对视一眼,心知肚明韩郑在说谎,分明是没有村民乐意来送行。

        当初有多风光地被人捧着迎进韩家村,现在就有多狼狈地被同一伙人冷枪冷炮地赶出去。

        来的时候还说我是神医,走的时候就成妖女了?世道人心,真是变化无常啊!阿染在心里默叹一声,感慨万千:罢了罢了,本魔王孑然一身地来,离开时却带走了一位小郎君和一头老黄牛,哦,还认了一个傻徒儿,倒也不算白来一趟!

        “月柳镇怎么走?”

        韩郑指着东南方,“往那边走五六里就到了。”

        阿染把牵绳扔给君安,自己蹦到了牛车上,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对着月柳镇的方向一挥,眯起眼睛慷慨激昂道:“出发月柳镇!”颇有几分壮士出征的悲壮之感。

        君安失笑,刚要挥绳驾车就被韩郑抓住了牵绳。

        “大哥,还是俺来吧,俺能为俺师父做的事情不多了……”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君安见韩郑执意如此,便也乐得清闲的把牵绳交了出去,转身跟在车后与阿染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二洼子身上。

        阿染嘁了一声,瞥见韩郑正立着耳朵偷偷听他们谈话,心想还是不要让韩郑这凡人知道那么多妖魔之事为好,毕竟傻人有傻福。

        于是阿染以传音的方式告诉君安:“在社庙的时候我用法术探了二洼子的心神。二洼子与韩保相约野山林狩猎,路上二人发生了口角,争执中二洼子失手把韩保推下了山崖,韩保当场昏过去了,后来就被那狼妖捡了个便宜。

        “只不过,二洼子不知道是狼妖咬死了韩保并吸走了他全身精气,等二洼子回头去找韩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气绝,误以为是自己杀了韩保,这才说了那么一出谎,急于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君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默默握紧了拳。

        韩郑见身后半天没了声音,忍不住回头看去。

        阿染对上韩郑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二洼子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韩保,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叽叽喳喳跳着脚地骂,简直就像贼喊捉贼。乖徒儿,你说是吧?”

        君安眉毛一挑,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韩郑。

        韩郑瑟缩了一下,语气凝重道:“师父,俺还是那句话,俺相信韩保不是您杀的。”

        别看韩郑模样憨傻,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十分拎得清。

        阿染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醒韩郑道:“二洼子那人心术不正,没比韩保好到哪里去,你回去以后要多加提防。”

        阿染清楚,即便她已经离开了韩家村,这件事在村子里也是一时难以平息的。而且以韩郑的性子,肯定会在村民诋毁神医的名声时执拗地为其正名,甚至还有可能给他自己惹来麻烦。

        阿染便又说道:“记住,切勿惹祸上身,别人的嘴你管不了,很多事情时间一长,自然会真相大白。”

        韩郑闷着头往前走,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了赶车上,牛车速度嗖嗖的。他嘟嘟囔囔地问:“若是不能真相大白呢?”

        “那也不重要。”阿染语气淡然,回答道,“人活一世,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遗忘。”

        她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黯淡,连阿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是被君安看在眼里。

        君安觉得这不像阿染会说出的话。

        韩郑一门心思琢磨着阿染的话,没注意到前方路上有一块石头,牛车就这么压了上去,车身一歪差点儿把阿染给颠下来。

        阿染因此回过神,一只手下意识扶住君安,另一只手同时去拽车上的包袱。

        君安眉宇微微凝着,颇有不悦地对韩郑道:“慢一些,不急。”

        “是是,俺注意!对不起啊师父。”韩郑听话地放慢了速度,牛车继续行驶在土路上,竟比之前还要平稳。

        从韩家村到月柳镇这五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非君安阻拦,阿染略施法术眨眼间便可带着君安和老黄牛到达镇子,用不着迁就老黄牛的脚程在路上耗费几个时辰。

        等沿着山路赶到镇子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临别之际,韩郑瘪着嘴问阿染:“师父,你们还会回来吗?”

        阿染摇头晃脑地故作玄虚道:“有缘自会相见。”

        此时若是把那两撇小胡子给阿染画上,便与街边算命蒙人的相士别无二致了。

        韩郑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就粗笨,没上过几年学堂就回家种地了,眼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贴切的字眼来形容他的不舍与难过,只能死攥着牛车的牵绳不放。

        阿染不再逗他,笑道:“好了,你回去等为师的消息吧。若是月柳镇安全无恙,为师便给你去一封信,到时候你若想念为师,可随时过来。”

        “真的?!”韩郑惊喜,忙追问她,“那俺什么时候能来啊?”

        阿染耸了耸肩,“不知,不过应该很快吧。”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山前客栈,那解决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阿染胸有成竹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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