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荒唐 > 第20章 第十章世道人心(1)

第20章 第十章世道人心(1)


“什么!韩保死了?”

        韩郑倏地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拽着村民就往外跑去,顾不上与阿染他们打声招呼。

        阿染拉起君安的手跟了上去,“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可你的伤还没好。”

        “哎呀不碍事不碍事!凑热闹要紧!”

        “……”

        韩家村素来与世无争,除了定期由专人前往月柳镇为全村人买回生活物品之外,与外界交往都很少,更不用提与人结仇或是仇家寻进村来了。

        现在莫名其妙出了人命,村民们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虽说死的是平日里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的韩保,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毫无缘由地没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因此,当村民们听说村长要开全村大会时,他们全都第一时间赶到社庙了解事情的始末。

        君安和阿染到社庙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社庙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不仅本村的来了,连隔壁村的村民都跟阿染一样急吼吼地赶来凑热闹。

        阿染四下瞧了瞧,挑了一处高的石阶站上去,看着韩村长站在人群中间与几位年长的村民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君安在石阶下伸出双手护着她,怕她掉下来。

        阿染把手放在耳朵边想要再听清楚一些,可人群中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断过,无论她怎么认真听都听不到一个字,便无奈地跳了下来。

        “慢点。”君安扶住她的胳膊,拧着眉头小声提醒道,“小心伤。”

        阿染醒后君安就一直这样战战兢兢,眼神半刻没离开过她。刚才在来的路上更是夸张,阿染不过是没睡够打了个哈欠,君安就紧张地问东问西,甚至还做出了背她的动作,被阿染笑着制止,连说自己没有那么弱。

        真是草木皆兵。阿染瞥了眼刚才踩的石头,这石阶的高度连君安的膝盖都没到,就是再跳上百个来回都无妨。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阿染眼睛一转,嘴角勾起坏笑,蹭一下又跳上了石阶,“看,没事。”

        “你别胡闹!小心身体!”

        “我又不是怀有身孕,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阿染吐了吐舌头,又上蹿下跳了几个来回,“你看,我还能跳,欸!”

        君安倒是因她的口无遮拦而红了耳根,不再说话,只默默护好她。

        突然一个村民大喊道:“就是她!就是那个妖女与韩保发生过争执!就是她杀了韩保!”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齐刷刷地顺着那村民指的方向看过去。

        阿染正好站在石阶上还没来得及跳下,忽地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

        她早已习惯面对这种场面,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冷眼扫视回去。

        魔王能震慑六界,自有她的威严所在,那些村民在接触到阿染的眼神后,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们说我杀了谁?”

        韩村长被旁边的人推出来回答这个问题:“神医……呃,阿染姑娘,你还是先过来看看吧!”

        阿染冷笑一声,扶着君安的肩膀迈了下来,背着手往前走去。

        原本围成一圈的人群竟自动让出了一条路,阿染顺利来到了韩村长面前。

        韩村长瑟缩着退了一步,手指了指铺在地上的一块白布。

        这白布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阿染心里嘟哝了一句,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就是盖在同样的白布下睡觉的。

        君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阿染嫌脏,没有用手去掀开白布,而是取下短匕,用鞘尖挑起白布一角。

        布下遮盖的尸体已经腐烂,但因为冬天气温较低,腐臭味不算那么重,且尸体的面目还是较为清晰地保留了下来。

        “还真是韩保。”阿染收回手,问道,“你们从哪里发现他的?”

        韩村长道:“韩保的尸体是被二洼子在去往野山林的路上发现的。我们已经找仵作验过尸了,他身上验不出明显外伤,但是嘴唇紫红、口内有白沫,仵作说这些都是中毒的迹象。”

        刚才大喊阿染是妖女的村民就是二洼子,此刻他蹦出来,接着村长的话说道:“没错没错!就是中毒,就是这妖女下的毒!”

        “你说什么?”君安语气冰冷,竟有些难以自控,掌心凝出了一团火光想要向那口出狂言的村民打去。

        阿染眼疾手快一把拦下,挡在君安的身前,将他紧攥成拳的手慢慢揉开,轻声安慰道:“卷卷,冷静。”

        君安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暖意,屏住的一口气逐渐舒缓,眼中生出了些许不解: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阿染悄声耳语道,“没事,你只是还不知道如何运用我的力量。”

        凤凰之力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只是一根骨,其力量也难以受人控制。

        君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尽管阿染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可还是叫二洼子看见了从君安掌中流出的那团火光。

        二洼子对君安指指点点大吼大叫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你?啊,我知道了!你跟这妖女是一伙儿的!”

        “她不是妖女,她叫阿染。”君安强忍怒气,“我是阿染的家中阿哥……”

        然而不等君安说完,二洼子又喊道:“大家快看呀!他们两个是一伙儿的!刚才那就是妖术!妖术!”

        “吵死了。”阿染转过身,目露狰狞、面色阴鸷道,“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妖术!”

        那火光不过是最轻微的凤凰之力,别说伤人了,点柴火都费劲,真打出去顶多燎掉二洼子的几根头发。

        阿染心想:这个二洼子应该庆幸,若不是君安还不懂如何运用她的力量,只唤出了极少的凤凰之力,并且被她及时制止,否则二洼子早被这一掌打得魂飞魄散了。

        她懒得搭理二洼子,再次蹲下去掀开白布观察韩保的尸身,边看边问:“你们说人是我杀的,可有什么证据?”

        “我是在野山林附近找到的尸体,那野山林平日里没人会去,只有你前几日带着人去过,不是你还能是谁?”二洼子道。

        阿染哂笑,眼神一扫便找到了那日同去野山林的其他几个青年。看着青年们无一不眼神躲闪、低头沉默,阿染知道他们是不会站出来说话的。

        “况且你会下毒啊!上次在周老伯家,那么多村民都看见韩保与你发生过口角,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擅长用毒,现在韩保死了,肯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二洼子怕此话力度不够,还从墙角拽出了同来参会的周老伯,“周老伯,您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周老伯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含糊地讪笑了两声又溜回了角落里。

        “瞧你问这人。”阿染撇了撇嘴,问道,“仵作有没有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韩村长回道:“得有七八天了吧?仵作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村子里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仵作又不是只在韩家村验尸,韩家村没发生过,难道其他地方也没发生过?阿染觉得蹊跷,便问:“你们哪里请的仵作?他人呢?”

        “已经回隔壁村了,那村子里还有几户人家的牲畜等着他去宰……唉,大过年的,谁愿意沾这份晦气呀!”

        “……”

        敢情不是仵作,是屠夫啊!

        阿染按了按有些跳痛的太阳穴,琢磨道:如果按照邻村屠夫所言韩保死了七八天,那应该是去野山林打猎那日的前后,而二洼子又是在去野山林的路上发现的尸体,说明韩保也去过野山林……

        忽然,阿染的眼前闪过赭色狼妖的脸,以及它挂着血的獠牙。她心底叹了一声,大约明白了韩保命丧于谁之手。

        被狼妖咬死的话不可能没有外伤。阿染眉头微蹙,挥掌带风,又掀起了白布。

        这次她把整块遮尸布都掀了开,将韩保的尸身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再击一掌,击碎了包裹着尸体的破烂短衫。

        人群中发出阵阵作呕之声。

        阿染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确认尸体前身无外伤后,又打出了第三掌,把尸身翻了个个儿。

        社庙里一片哗然。跑来凑热闹的小孩子都被身旁的大人遮住了眼睛,还有一些承受能力差的村民捂住嘴冲到社庙外,随便找了个树坑呕吐不止。

        阿染仔细观察着尸体的每一寸肌肤,大多已经腐烂,即便有伤痕也难以分清究竟是生前的外伤还是死后的虫咬。

        她不免疑心,身体都烂了,怎么脸还保存的这么好?

        突然,韩保耳后与脖颈相连的地方出现了一处伤痕引起了阿染的注意。

        她蹲下,拨开搭在尸体脖颈处的枯发,下面显现出一条极其浅淡、如发丝般粗细的痕迹,像是没粘好的□□的界线,其上附着微弱的妖气。

        呵,好厉害的障眼法。阿染暗叹道,连本魔王都差点被骗了去!

        君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染的一举一动,此刻他也看到了这条线,却上前止住了阿染准备揭下它的手。

        君安俯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凡人太多,不适宜当着他们的面露出这具尸体真实的样子。”

        阿染环顾四周围的男女老少,觉得君安说的有道理,便起身掸掉手上的土,对韩村长道:“你们现在想怎么办?”言外之意就是:我很忙,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浪费时间。

        韩村长还没开口,那个二洼子又抢着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经二洼子这么一煽风点火,其他村民也按捺不住纷纷应和起来,七嘴八舌的,没有统一的说法。

        阿染并不生气,只是有点不理解,“你们村子里的人不是一向讨厌韩保吗?他活着的时候人嫌狗不待见,怎么现在死了,你们反倒都为他鸣不平了?”

        此话一出,社庙内霎时安静下来村民们像是被噤了声一样,再无多言,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阿染把韩郑叫了出来:“韩郑,你说说看。”

        韩郑皱着一张脸应声而出,眉上的褶子比叶婆婆做的包子上的褶还多。他才开口叫了声“师父”,就见二洼子咧着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喊道:

        “你还叫她师父呀?妖女!呸……牛二,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阵子撒癔症搞得全村都不得安生……”

        “你住嘴!”

        君安和韩郑几乎是同时骂出了这句话。

        二洼子被突如其来的吼骂声震穿了耳朵,魂儿都吓飞了,两条腿站在原地直打晃。

        阿染听到君安的指骨攥得咔咔作响,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小郎君气性还挺大!

        韩郑也是面露愠色,坚定道:“师父,俺信您!您绝不会做出伤害村民的事情,否则当初您也不会救俺了!”

        阿染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用余光去瞥君安,只见他纤长的手指微微松动,可整个身体还是紧绷绷的,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阿染朱唇微抿,笑意难掩。

        韩郑继续道:“村民们只是太害怕了,村子里从来没发生过如此骇人的事情,大家都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韩保……再有就是,韩保虽然总是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说到底也是韩家村的人……”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了。

        韩村长见机说道:“是啊是啊,这韩保毕竟是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莫名其妙就死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不好受?”阿染半信半疑,眼睛扫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因韩保的死而落泪,忍不住嘀咕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韩村长支支吾吾地开口:“这个,阿染姑娘,你看啊,村子里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愿意看到。虽然我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你杀了韩保……”

        村长就是村长,连下逐客令都是话不挑明、留有余地的说。

        阿染安静地等着他的“但是”。

        果然,韩村长道:“但是,韩保临死前最后与之发生过争执的人是你,这、这大家有目共睹!你若是再在村子里生活下去,恐怕……恐怕也是有诸多不便的……”说罢,还故作为难地去拭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

        阿染了然一笑,“我原本也是打算离开的。”

        韩村长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请走这位大神,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阿染主动提出了离开村子,顿时喜出望外,高兴得连说了几个“好”字。

        “只不过走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说明。”

        只要不继续留下祸害村子怎么都行!韩村长抻着脖子,眯眼笑道:“你说,你说。”

        阿染说道:“我救了韩郑,算是帮韩家村找回了安宁的日子,现在我想要你们的回馈。”

        人群里再次发出了唏嘘的声音。

        阿染侧耳听去,无非是“还以为她是什么悬壶济世的神医,原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之类的话。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挑,社庙里边涌入了一阵大风,刮起了地上不少的沙土,不偏不倚全钻进了那些说小话的村民嘴里。

        “哪里来的邪风,咳咳咳……”村长连吐了几口沙子,歪着嘴问道,“你要什么回馈?”

        “你家的那头老黄牛。”

        “什么!不——”韩村长万分不舍,拒绝的话已经就和着沙子含在了嘴里。

        可身边的几位长老不停地捅咕韩村长的腰眼,撺掇他答应下来。韩村长只好咬着牙把话咽了回去,无奈之下答应道:“成!给你!”

        阿染继续道:“我答应了叶婆婆替韩郑去月柳镇,我要守诺,但我不认识去月柳镇的路,所以需要村里出一个人带我去。”

        韩郑一听,立即举手应道:“俺带您去!”他想了想,又改口道,“不,俺跟您一同进镇!”

        阿染笑了笑,“你还要回来照顾叶婆婆,就不必跟我进镇了,只需要再帮我办最后一件事。”

        “您说!上刀山下火海,俺在所不辞!”

        “哈哈哈,没那么严重。”阿染朗声笑道,“我只是需要韩家村的各家各户都拿出一些东西,供我在月柳镇的集市上摆摊售卖罢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懂阿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准备的东西不必太过贵重,你们平常去集市卖什么就给我准备什么。但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明日一早我就启程。”阿染说着就要离开,走到社庙门口时记起一件事,遂又转过身问二洼子,“你叫二洼子是吧?”

        二洼子突然被点名,先是一愣,随即挺了挺胸口,有些底气不足地答道:“是,是又如何?”模样像极了做贼心虚。

        “不如何,就是觉得你胆子挺大的。野山林瘴气缭绕,你敢独自前往,想必是个人物。”阿染挑了挑眉,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后就离开了社庙。

        剩下的一众村民在社庙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韩村长疑惑地看着二洼子,问道:“是啊,二洼子,你独自去野山林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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