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别怕
元旦来得很快。
网上说,假期是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游乐园、电影院、滑雪场都值得一试。
庄时洲犹豫了好久:三天的假期是要在家好好休息以便应付假期过后繁重的工作还是跑到旅游城市去玩,结果却在放假的前一晚听到姜玉生抱怨元旦店里要求加班。
庄时洲:“”
这下不用犹豫了。
——
放假第一天,姜玉生上早班,庄时洲一整个上午都呆在家里。
他关注了会早间新闻、改了点放假前收的作业,闲着没事又到网上找小视频,想着开班会或者课余时间可以放给学生看,放松放松。
小视频找到一半,有人给他发微信。
是李阙兮。
【庄老师】
【你元旦有安排去哪嘛】
“庄老师”三个字久违又陌生,庄时洲一下警惕了起来。
他很干脆地回复道:有
【这样啊,那你现在在哪啊】
【厦边】
李阙兮那边秒回。
【啊这么巧!我也在厦边!!!】
此刻正窝在沙发上,距离厦边三千多公里的庄时洲无语凝噎。
更不幸的是,李阙兮开始了信息轰炸。
【你现在在厦边哪里呀】
【要不我去找你吧】
【不过我和朋友一起过来的你介意吗】
【可以的话我下午就和你会和怎么样】
庄时洲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许久。
直到李阙兮那边一连发了四个问号,他才把手从键盘上挪开,转而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微信,按下语音键:“刚下飞机,头痛,要先找个酒店休息,不知道下午会不会好。”
他太久没撒谎了,话说得又轻又虚,听起来还真有几□□体不舒服的味道。
李阙兮也飞快地回了条语音:“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啊?不然我过去看看你?就单纯看看。”
语音播放到一半,门发出一声清脆的拧把手声。忘记上锁的门被轻易打开,右脸发肿的姜玉生和沙发上的庄时洲四目相对。
庄时洲立马把还在发声的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快步走到他面前。
姜玉生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乖巧,眼神暗沉透着凶狠,微肿的右脸一看就是被重力狠击了一下。他的衣领上还沾了几滴辣椒油,衣袖被拽得皱巴巴的。
“这怎么弄的?”庄时洲把他刻意往一旁偏的右脸掰正。
姜玉生咬了咬牙:“揍了个傻逼。”
他很少在庄时洲面前爆粗,这会气急了嘴比脑子快,说完马上懊悔地看了眼庄时洲。
庄时洲松开掰着他脸的手:“坐沙发上去,先消肿。”
他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放到锅里煮熟。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垂着头盯着锅里的鸡蛋和水,高挺的鼻梁衬得紧抿的嘴唇稍薄,下垂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颤抖。
厨房和客厅呈一条直线,姜玉生能清楚地观察到他哥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哥摁着灶台的发白的指关节。
完了,生气了。
姜玉生不安地移开视线,眼神在周围来回乱瞟不知道怎么办。
庄时洲一闪一闪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没有备注的人正在给庄时洲狂发语音,几秒钟后又改为文字。
姜玉生只恨自己视力52。
【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没事吧】
哥?
他立马想起在火锅店和公园里遇到过的那个女生,除了她,庄时洲很少跟哪个年轻女孩关系那么好。
鸡蛋熟了。
庄时洲用毛巾裹着鸡蛋拿在手里走了过来,他抬手要给姜玉生敷,却被姜玉生握住了手腕。
“哥,手机上有人找你,好像挺急的。”
他伸手想拿过鸡蛋,却被庄时洲轻轻推开:“不要紧,先给你消肿。”
姜玉生莫名涌上来一股逆反心理,他执着道:“你还是先看看吧,别让人等急了。”
庄时洲静静地盯着他:“先消肿。”
姜玉生只好投降,任由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鸡蛋贴到脸上。
尽管拿鸡蛋的人动作已经轻到极点,但皮肤受到烧灼还是感到一阵刺痛,为了转移注意力,姜玉生的视线又回到了仍在一闪一闪的手机上。
几秒种后,一双手伸过去把它拿了过来。
庄时洲一只手握着鸡蛋在姜玉生脸上缓慢地滚动,另一只手把手机凑到嘴边:“我没事,现在不方便,有空再联系你好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贴着手机听了会回复,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姜玉生提醒道:“哥,你这样未来嫂子会生气的。”
他一说话就牵动脸上的肌肉,顿时疼得不行。
庄时洲只得又掰住他的头;“别瞎想。”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左脸,从心理上缓解了不少右脸的滚烫,连带着不知道谁的心也软了下来。
“哪是瞎想,”姜玉生坚持着张嘴,“她长得挺好看,也挺会讨你欢心。”
庄时洲沉默地滚了会鸡蛋,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从哪看出来的?”
姜玉生:“眼神。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听到这个回答,庄时洲彻底不说话了。
姜玉生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忽然就觉得很没劲。他放松了身子,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只感受得到脸上坚硬的蛋壳,和一双冰凉的手。
长久的静默后,鸡蛋凉了,姜玉生睁开眼,看到它米白色的外壳,吞了吞口水。
“哥,快十二点了,中午吃什么?”
一直专注于姜玉生的脸,庄时洲早就忘了吃中午饭这件事。平时他一个人在学校,要么不吃,要么随便吃个面包,都习惯了。
“你想吃什么?”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姜玉生几乎是脱口而出:“柠檬煎鱼,好多年没吃你做的了。”
他喜欢吃酸的,恰好庄时洲做得好的为数不多的肉菜里就有柠檬煎鱼,当年他经常到庄时洲家里蹭或者干脆把他叫到家里做。
庄时洲提醒道:“家里没有鲜鱼。”
附近的超市离得也不算近。
没办法,最终庄时洲只能煮了点面给姜玉生吃,还开了罐鱼罐头。
庄时洲耐心开导他:“都是鱼,四舍五入没区别的。”
姜玉生很是闷闷不乐:“在店里浪费了不少力气,吃这个——”
话音戛然而止。
庄时洲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自己提了,是不是得说清楚?”
姜玉生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小瓷碗被裹在他宽大的手掌里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捏碎。
“哥,我不是生气,我就是不理解。”他低下头,“不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渣败类,还互相包庇。”
他面露愤恨,那双时常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眼睛里藏着几分委屈:“昨晚有桌客人,从凌晨喝到今天早上,赶也赶不走。值夜班的那个妹子被老板安排看了那群醉鬼一晚上,老板却拍拍屁股走人了。”
“今天早上我去的时候,妹子正叫他们起来,其中一个歪瓜裂枣忽然就上手摸她。我上去劝,那人给了我一下,就打起来了。”
庄时洲:“后来呢?”
姜玉生:“后来老板来了,对着那群王八蛋点头哈腰,转头把我开了,因为那帮人是常客和贵宾。”
他解释完,两人都没再讲话,四周静静的,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沉重包裹着。
庄时洲想起前天,大概凌晨3、4点的时候,当时姜玉生刚好去厕所了,有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起来就是女生的抽噎声,紧接着是李阙兮的哽咽:“时哥”
庄时洲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问她怎么了。
李阙兮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他才知道原来是做噩梦了,梦见了那天在公园里的那个男人。
那天晚上,他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多小时。
先是安慰她,接着哄她,最后给她讲了个睡前故事。直到听到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默默挂了电话。
期间姜玉生出来过两次,第一次问他是处理学校的事吗,第二次是叫他早点睡。
——
沉默一阵,庄时洲道:“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姜玉生;“她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没法辞职,跟那几个人还有老板道了歉,还是留在了那。”
在这个经济、教育水平落后的小城,有许许多多家庭条件落后的女孩儿,也有许许多多的流氓无赖。当两者相撞,结果往往是前者遍体鳞伤而后者毫发无损。
庄时洲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七年,见过很多类似的事情,但不管是第几次碰见,他仍觉得无比难受。
这座看似洁白如雪的小城,消融后就会露出大片狰狞的水泥路。
气氛太压抑了,庄时洲扯了扯嘴角,对姜玉生说道:“先吃面吧,不然坨了。”
最后姜玉生勉强吃了一小碗面,庄时洲也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这两口吃得他一阵反胃,饭后趁姜玉生不注意跑到卫生间全吐了出来。
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摁着墙壁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难受得眼角泛红。吐完后,他用沐浴露仔细洗刷干净,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神态,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走出卫生间。
姜玉生正窝在沙发的一侧看手机,两双修长的腿弯曲立着。庄时洲无意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那上面是正在冰上跳跃的小孩子。
思索几秒后,他开口问道:“想去吗?你走后,附近开了一家专业的溜冰场。”
姜玉生从小就向往溜冰。
可惜周围缺少河湖,仅有的绿湖又因为冰面太薄站不住人。唯一的溜冰场建在城市另一边,所以很少有机会痛快地滑一次。
听到“溜冰场”三个字,姜玉生一下就挺直了腰背,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庄时洲:“现在?”
“现在。”庄时洲点了点头。
——
走十五分钟的路到附近唯一的公交站,再坐十分钟公交车就能到溜冰场。元旦期间,公交车上没有空座位,姜玉生和庄时洲只能站着。
到了超市一站时,涌上来了一群大爷大妈,整个公交车顿时变得闷热拥挤。
庄时洲和姜玉生面对面站着,出于个人原因,庄时洲往后退了一小步。但这样,就和后面的人有了肢体接触。
他侧身看了看,见是个大叔,就不以为意地转了回去。
公交车行驶了一会儿,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身后的人狠狠蹭了庄时洲一下。等到公交车重新正常行驶,身后的人还是紧紧贴着他。
庄时洲不大舒服地往前挪了点。
几秒后,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
庄时洲以为大叔是因为太挤了,才导致他挪对方也跟着挪,于是又往前挪了点,比刚上车时和姜玉生离得还近。
但很快,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
庄时洲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他不能再往前挪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选择了在原地站着不动。
等了半分钟也不见身后的人再有什么动作,庄时洲松了口气:看来是他多虑了。
公交车继续在马路上缓慢行驶,遇到一个红绿灯后缓慢地停了下来。
一跟手指头抵在了庄时洲衣裤交接的地方,随后学着公交车的行驶速度似的,极缓慢地探了进去。
在被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庄时洲下意识地拽住了姜玉生的手,身后的人也因为他这一动作缩回了指头。
“怎么了哥?”姜玉生低下头,因为是公共场合,他问得很小声。
庄时洲顾不得别的了,迅速向他靠了过去:“我后面的人”后面的话他觉得难以启齿,于是用手指头轻轻刮了下姜玉生来代替。
他刚做完这个动作,就被姜玉生迅速抓住肩转了个身,把他们的位置进行了对调。
姜玉生别过脸,用眼睛斜视后方,恶狠狠地瞪了一下。
瞪完,他重新面向庄时洲,抓着他的肩的手转而贴在了他的背上,便于把他和其他人隔开。
“哥,没事了。”他低声说道。
贴在背上的手温热而宽大,不过几秒钟,庄时洲的背就开始发麻、手起鸡皮疙瘩。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姜玉生再次低头,担忧地问道:“哥,你心跳得好快,是怕吗?”
庄时洲认命地闭上眼睛,干脆把头朝姜玉生的肩靠了过去:“嗯,怕。”
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飘进了姜玉生的鼻腔
他莫名漏了一拍心跳,供血不足的脑子操控着他傻傻地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了庄时洲头上。
“我替哥挡着呢,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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