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直球的恐怖
热水器里的水突然变冷，把庄时洲从上一次的深刻记忆中拉了回来。
姜玉生上大学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变少，直到这次重新见面。
没想到才过多久，又僵了。
今天下午剩下的家访中，他和几乎姜玉生零交流，这情况和五年前简直一模一样。
甚至有个家长在送他出门时还对他说了句：“庄老师您真厉害，家访还专门雇个录像师录像。”
——
穿好衣服，庄时洲打开浴室门。
姜玉生不在客厅。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姜玉生就从主卧探出头来：“哥，你都弄好了吗，我们聊聊。”
庄时洲强装镇定：“我还有工作，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
期间他改改作业，找一些住得远的家长线上家访，在班群里发发期末动员……总之只要能让他不闲下来的事，他都干。
等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十一点时，他总算起身，一边揉腰一边往客卧走去。
他已经把床上用品搬到了那。
“哥，工作结束了吗？”
姜玉生竟然还没睡，从主卧走了出来。
“结束了。”庄时洲继续往客卧走去，“时间太晚了，有事明天晚上再聊，嗯？”
姜玉生一把拉住了他，垂着头不说话。
庄时洲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听我说说吧，求你了哥。”
庄时洲注视了他很久。
“拿瓶酒。”良久，他抽出手说道。
多年未见，姜玉生并不知道他哥酒量怎么样。所以庄时洲硬要他去拿瓶酒过来，他也没好意思拒绝，甚至还给自己拿了一瓶。
一分钟后，庄时洲连人带酒出现在了主卧的床上。
他和姜玉生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
姜玉生二话不说灌下一瓶啤酒，随后两手乖乖搭在腿上，开始讲故事。
“我是在大三的时候认识陈洛的，当时去买东西碰到抢劫，陈洛刚好冲了出来。他读完高中后辍了学，一直在那边混，还算有点关系，就把我保了下来。”
“他追了我一年，快毕业的时候我答应了他，那时我才知道我喜欢男人。”
姜玉生说到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庄时洲一眼，见他没有面露反感，才继续说下去：“毕业后我跟爸妈出柜，他们没法接受，就和我断了关系。我开了家小型游戏公司，启动资金陈洛拿了二十万出来。”
“工作室起步还行，游戏研发得很顺利，后来公司越来越缺资金，游戏没办法完成制作，回不了本。几个朋友纷纷退出，我就扛不下去了。然后陈洛提出来，要到海边散心。”
“在火车上，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行李箱和银行卡拿走开溜了。我醒来之后找不到他，就在下一站下了车。”
剩下的不用讲，庄时洲也知道了——
姜玉生无路可去时想起了他，于是打电话跟他说想哥哥了，想过来住住。
亏庄时洲当时还高兴得和傻子似的，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等了几个小时，只因为不知道姜玉生具体什么时候能到，而他想第一时间见到姜玉生。
姜玉生是傻，可庄时洲比他更傻。
见庄时洲不说话，姜玉生就继续解释：“我承认我对他，之前可能还有点念想或者不甘，但今天看到他那样说话，我对天发誓我对他没有半分感情了。”
在一片沉默中，庄时洲给空了的红酒杯又续了一杯。
杯中红酒摇荡，将房间中的灯光折射成碎片，片片闪耀。当它们重新拼凑在一起时，竟然远不如碎裂时美丽。
庄时洲放下酒杯：“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姜玉生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能。”
“不报警是因为那二十万吗？”
“对啊，卡里和微信的加起来也差不多就三十万，算他拿回本金加利息好了。”
庄时洲再次拿起酒杯把酒一点点喝完，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钱真的不能私底下要回来了吗？”
“不能。”姜玉生说完下意识地摸了下鼻梁。
庄时洲轻笑一声：“撒谎？”
似乎是喝了酒的原因，他这一声笑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尾调上扬，轻飘飘的。
姜玉生听到声音后抬起头。
暖黄色的灯光下，庄时洲苍白的脸上多了抹淡淡的红晕，眼神算不上迷离地发着亮光，能闪进人心底的那种亮。
庄时洲没醉。
顶多有点飘。
“不说实话，我今晚就睡隔壁了。”他歪着头威胁道。
姜玉生没怎么被威胁过，不知道狡辩，末了还是吞吞吐吐地坦白了：“……他说要你联系方式。”
知道这回听到的是实话，庄时洲往床上一躺，完全放松了：“怎么不给？”
屋里晚上睡觉会开暖气，他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毛衣，这会滑下来一大半，锁骨及以下一点都露了出来。
姜玉生贴心地帮他扯了回去，并反问道：“你想给吗？”
“不。”庄时洲闭上了眼。
有点晕。
静静地躺了一会后，他开口命令道：“把酒放回去，把被子搬回来，看看门锁紧了没，上床记得关灯。”
然后他把被子一扯，蒙到了脸上：“我睡了。”
一旁的姜玉生：“”
他哥喝完酒还挺任性？？？
不过他还是按照吩咐做完了一切，临睡前他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捞了过来。
￥【在？你妈今天手术怎么样】
【挺顺利的，谢谢关心啊】
【你那边怎么样啊】
姜玉生抓了抓头发，回复道：不太行，那家火锅店我呆不下去，这边暂时也没什么能找的工作。
【那咋整】
￥【我还是想开工作室，等你那边妥了，我们再赌一把，行吗】
姜玉生发完这句话后，久久得不到回应。
手机那头是他的大学室友兼工作室伙伴，张世须。
当初工作室研发进度缓慢，张世须母亲又刚好病倒，无奈之下他退出了工作室，去老家找了份工作方便照顾母亲。
姜玉生和工作室其他人只能说是酒肉朋友，只有张世须是他的知心朋友。之前陈洛卷钱跑路，姜玉生第一个找的就是张世须，可惜他家里没有多的可以住的地方。
足足等了五分钟，手机才收到回复。
【再看看吧，等我妈稳定下来再说】
【你搞到启动资金了？】
￥【没】
看到这条消息，刚照顾完母亲，正在吃馒头的张世须停止了咀嚼。
【兄弟，不是我说你，没钱咋开工作室啊？你这么自信地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找到什么大关系了】
姜玉生不紧不慢地发出“先计划上”四个字。
【那你等什么时候能行动了再来找我好吗】
“咳咳，咳咳！”
躺在一旁的母亲难受地咳了几声，张世须连忙放下手中的馒头，上前不停地替她拍背。
姜玉生不知道该回什么，也久久等不到信息，干脆吧手机一扔，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研发出一款属于自己的游戏，是他从六岁开始学编程时就有的梦想。但梦想归梦想，没有钱，就只能梦里想想。
姜玉生闭上了眼睛。
没车没房没工作，也不能贷款。
——
次日，庄时洲被滴滴答答的闹钟铃声吵醒了。
他昨晚喝酒是为了缓解情绪，谁知道一不小心喝上头，反而把自己灌飘了。幸好临睡前他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定了闹钟。
闹钟上显示：7：05。
他今天还要带早读，时间紧张。
匆匆洗漱过后，他随手写了张便签叮嘱姜玉生记得吃早餐，自己则空腹出了门。
骑车吹了十五分钟呼啸的寒风后，他踩着点到了学校。学生校车刚好也到了，班里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跟他说早上好。
就在他忙着挨个回应时，一个人悄悄走到他背后，出其不意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庄时洲身子一僵，有些尴尬地掰开了对方的手：“李阙兮。”
他转过身，看到了多天未见的李阙兮。她全身上下包裹得很严实，脸上只打了层薄薄的粉，亮晶晶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疲惫。
“咦？时哥，”李阙兮笑嘻嘻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这声“时哥”叫得庄时洲一愣，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白衬衫配夕雾花。
见他半天没回答，李阙兮偏过头，缓缓笑道：“或许是心电感应吧，就像在公园里你从天而降一样。”
听她主动聊起那天的事，庄时洲于是问：“那个人怎么样？”
“进去了，判他公共场合猥亵。”
李阙兮回答时语气轻松，手却忍不住插/进外套口袋里，把外套往里拢了拢。
庄时洲由衷道：“那就好。”
他说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加快了脚步。
注意到这一小动作，李阙兮叹了口气：“时哥，跟我说话，你真的就一点感觉没有？”
一个高年级学生刚好路过听到这句话，回过头震惊地看了他们一眼。
卧槽，老师们都这么大胆开放吗？
不止他，庄时洲听到后也很震惊，面上还保持冷静，内心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你也看到了，”李阙兮一个跨步绕到他面前，与他对视，“我一个人在外挺不安全的，急缺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人。要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就只能加大追你的力度了。”
以前最多收收情书的庄时洲第二次见识到了独属于对方身上的恐怖直球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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