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手术进行的时间对于温茗来说漫长而又压抑，她觉得自己的大脑是足够冷静足够沉着的，然而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跳和渐渐冰冷的手都在告诉她，一切绝非如此。
呆坐了一会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足足三四十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耳边一遍遍回响的聒噪声响是她手中紧紧捏着的手机传出来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没看清是谁打来的就直接按下了接听。
“温茗，你现在在哪？”手机里传来老赵焦急的声音。
温茗迟缓的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老赵被问得卡了两秒的壳，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在学校整理卷子，有点忙不过来了，我记得你家离学校挺近的，有时间来帮帮老师吗？”
“老师您记错了吧，我家离学校挺远的。”
“啊，哈哈，是这样啊，”老赵是没想到她能把天聊得这么死，索性也不委婉迂回了，“那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再联系别人也挺麻烦。”
温茗再次拒绝：“不好意思啊老师，我现在确实有点事，可能没办法去帮您了。”
老赵立刻追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温茗撒谎道，“我以前的朋友高考完了来这边找我玩，我正在安顿他们。”
“哦，对，适当放松确实有好处。”老赵打着哈哈，“那你别忘了学习，先这样吧，我再问问其他同学。”
温茗淡淡嗯了一声，等着老赵那边挂断电话。
她的确能察觉出来老赵今天有点奇怪，但她现在大脑几乎全部被苏梅占据，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分析老赵想干什么。
又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后，她重新将手机纳入手心，抬头看向手术室。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大门被从内侧轰然推开。
温茗瞪大了眼睛，站起身迎了上去。
率先出来的是满脸疲惫的陆医生。
对上温茗似麻木却又含着几分期待的眼神，陆医生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手术暂时成功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温茗反应了好久，最后只是朝着陆医生感激的笑了笑，“谢谢，辛苦您了。”
陆医生叹了一声，“谢的太早了，术后一周的恢复情况是不可控的，只能希望她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她身上的细胞也同样能感知到她的求生欲望。”
温茗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始终没有散去，“我知道了，还是要谢谢您愿意冒着被处罚的危险坚决给我妈妈做手术，您放心，刚刚护士姐姐已经让我签了同意书，那份同意书就是手术前签好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医生也没有管处罚的心情了。
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苏梅的情况，说起来可能觉得轻描淡写，但她要面对的凶险连九死一生都是奢望。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他早就将苏梅当成了朋友，看到她恶化到这个地步，他心里也是十分难过，但他是苏梅的主治医生，也是现在温茗唯一能稍稍依靠的长辈，无论如何他的难过都无法流露。
甚至在告知温茗的时候还绞尽脑汁斟酌着语句，怕让她太过绝望早早被压垮，又怕给她太多希望最后无法面对悲痛结果。
好在温茗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强，除了神色之中无法避免的泄露出些许惶惶，脑袋和身体都还十分清醒，处理起来事情依旧有条不紊，让他可以稍稍安下心。
跟温茗嘱咐了一下看护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陆医生匆忙离开，而温茗则跟着推出来的手术床一路回了病房。
刚回病房的时候苏梅醒了一会，但她什么都不说，只用一双眼睛看着温茗，原本明亮娇媚的眸此刻仿佛混入了杂质，变得混混沌沌。
温茗掐着手指逼自己把哽咽吞回肚子里，轻声哄着她，“妈，你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去，趁现在多睡一会吧，不然伤口开始疼了就更睡不着了。”
苏梅却不动，依旧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抬起手攥住她的，声音含含糊糊：“乖乖，我的乖乖都长这么大了。”
温茗轻轻笑着，声音里依旧带着哄得意味，“嗯，别想太多，睡吧。”
她身上麻药的药效确实还没完全消散，被温茗柔着声音哄了几句后，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温茗没敢乱动，又等了一会，确定她睡熟后，才抽出自己的手，替她掖好被子，提了保温壶去水房打热水。
苏梅现在只能喝温水，凉水会刺激她的肠胃。
她的免疫系统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任何微小的刺激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热水汩汩流入壶内，温茗静静看着，思绪不知不觉开始飘远。
“打着水呢发什么呆，一会烫着怎么办。”
一只手臂忽然从她肩膀的位置探了过来将开关关上，紧接着，那条手臂拦在她身前向后轻轻一带，又紧紧拥住，一具紧实的身体一同贴在她的后背。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温茗咬了下下唇，眼眶瞬间有些发酸。
“你啊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身后的人似乎极为无奈。
温茗努力保持着冷静，“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提前回来，我们的约定就作废吗。”
“哎。”耳旁传来一声轻叹，“作废我就只能重新追求你了，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事情。”
“没有关系的。”温茗垂着眼，不知是想说服他还是想安慰自己，“我自己完全可以，你快回去吧，集训对你来说太重要了，这是你的前途你的未来，不要这样消耗它。”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池碌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然后将人转了个圈按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今年考不上我可以复读，前途、未来都不是小小一个艺考能够决定的，但我的未来必须有你。”
温茗乖顺的窝在他怀里，缓了一会，终于能压下眼里的涩意时，才探手环住他的腰身，仰起头看着他，“我觉得我表现的还挺正常的，怎么还是被你发现了。”
被她看了一会，池碌有点忍不住低下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哪里正常，突然就说要跟我在一起为了激励我留在那里拼命学习，而且还说要是回来立刻就作废约定这种话，不就是怕我反应过来临时回来发现你这边出事了吗，怎么听都不正常吧。”
温茗被他蹭的有点痒，微微往后撤了一点，“你想的有点多，我当时只是单纯觉得就那么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被拒绝就没办法啦。”
池碌愣了一下，随即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失策了，不管怎么样应该先挣一个名分来着。”
“什么挣名分啊。”温茗无情地往他后背呼了一巴掌，“说的我跟占了便宜还不负责的渣女一样。”
“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我这边出事了呢，万一什么事都没有，你还巴巴跑回来，多亏啊。”
“嗯，我也怕回来之后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会生气，所以我给老赵打了个电话。”
温茗眯起眼睛睨他两眼，难怪她觉得老赵那通电话来的奇怪，只不过当时没有深究，现在倒是有了答案。
“没看出来你心眼挺多啊，这将来要是你想出个轨什么的，我岂不是防不胜防？”
她说这话时，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不像真的在怀疑他、在生气的样子，明显又在逗傻小子玩。
池碌虽然努力安慰自己这是她对自己的信任和包容，但心里的小人还是忍不住气的头顶“噗噗”冒气。
“胡说八道什么呢，就算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相信我的承诺，至少相信一下我的道德底线和教养好吗，我要是做出出轨这种事，自己先把自己剁了。”
温茗弯了弯眼睛，“剁哪？”
池碌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新把她仰着的脑袋按进怀里。
“温茗！”再说话时已经带了点咬牙切齿，“你能不能老实点别乱说话！”
温茗轻轻笑着，微垫脚尖朝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吹了一口气。
“你能放开我吗，我妈还在病房睡着呢，我得去陪着她。”
池碌的脖颈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层薄红，却又把人更用力的往自己身体里揉着。
温茗也不反抗，只是低低笑着调侃他，“干嘛，你要把我揉碎吗，我……”
“不想笑就别笑了。”
池碌忽然打断她的话。
温茗怔了片刻，声音却依旧轻快，“说什么呢，我妈手术很成功，我当然会忍不住开心。”
池碌垂头轻吻着她的发顶，沉闷道：“我很抱歉，但是我来找你之前，碰到了阿姨的主治医生。”
“……”
温茗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解释点什么，但瞬间发红发热的眼眶却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本不想把真正的情况告诉他，她想让他尽快回去参与培训，这一切的事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责任，池碌没有义务陪她在这里耗着。
就算她高三一整年的时间都在医院里自学，她也有把握能上一个还不错的一本院校，但池碌不一样。
他的文化课成绩还在分数线上下徘徊着，稍有不慎就会退步，他的艺术课又刚刚开始参加集训，根本不能离开太久。
所以她希望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以为一切都很好，然后安心的回去参加培训。
没想到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被陆医生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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