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邱俊
“你妈一回来，我爸妈都见不到你了。”周熠楠边整书包边说，“他们可想念你了。”
邱北闻言抬头，“那就告诉他们，等我考完一定提着礼品亲自上门，感谢他们对我的关照。”
“上门提亲？”
邱北简直不知道周熠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提亲，八抬大轿迎娶他们儿子。”
“那还是我上门吧。”周熠楠摸了摸下巴，“媳妇在家里金屋藏娇就好了。”
邱北故意掐着嗓子说：“彩礼备够，等你哦。”
周熠楠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张大红的床，床上散落着厚厚一层的钞票，邱北身着华丽富贵的衣服半躺在床上，香肩半露，看向自己的目光漫不经心又勾人心魄，懒怠昳丽至极。
“又在想什么呢？”邱北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不想放学了？”
周熠楠一拍脑袋，“我等会还要做值日——你着急回家吗？”
“不着急。”邱北慢条斯理的动作证实了他的回答，“周末作业已经写完了，回家复习一下就行。”
周熠楠整作业的手一顿，“什么时候写的？这么快？”
“语文英语上午写的，数学前两天就写完了，生物化学昨天晚自习找老师要了题目写的，政治在上个星期就做完了，也是提早拿的卷子。”
周熠楠张着嘴巴，叹为观止：“真能做啊。”
“这算不上什么好习惯，只顾机械地做题却不分析题目的套路和出题方式，就算刷了一百套题也没用。”邱北一板一眼地说，“当然，没用的人群里不包括我。”
周熠楠的嘴合上了，愤恨地评价道：“气人。”
他和值日组的其他同学配合，很快就把教室打扫干净。刘佳依旧是监督他们做完值日后最后一个关门走的人，周熠楠和她打了个招呼，带着邱北先溜了。
“我后悔今天没带手机了。”周熠楠遗憾道，“真想把今天的你留在手机里。”
“今天的我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你今天和以前不一样啊。”周熠楠围着邱北转了一圈，“这白衬衫黑裤子一穿，确实显得整个人更挺拔了，太帅了。”
他没表述出来的是，邱北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头发全部向后梳起，而身上却背着书包，前几分钟还在讨论今天上课的内容，成熟与青涩同时展现出来，这样的反差却达成了完美的融合，令他挪不开眼。
他似乎已经窥见了十年后的邱北的模样，又想永远留住少年时的邱北。
邱北回敬道：“你也挺人模狗样的。”
周熠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衬衫，领口已经被他大大咧咧地解开了两颗扣子，“这好像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老老实实穿衬衫，太难受了。”
邱北笑骂：“没有当精英的命，回去换你的t恤短裤运动鞋吧。”
周熠楠理直气壮地说：“这才是当代年轻人该有的穿着。”
“好好。”邱北没再和他闹下去，“保持距离，今天好像是邱俊来接我。”
周熠楠抬头一看，果然在校门口茫茫家长之中看到了邱俊的臭脸。
“别说，你和你爸长得还真像，特别是拉着脸的时候。”周熠楠评价道，“简直如出一辙。”
邱北对此非常不赞同：“谁要和他长得像？”
邱俊也看到了邱北，旁边又跟着周熠楠那个小子。他皱了皱眉，对邱北举起手。
邱北的步伐明显变慢了，一步步用力踩在地上，仿佛脚下的人是邱俊。
“磨磨蹭蹭的怎么回事？”邱俊几乎是在邱北过来的第一秒就数落起来，“就这么点路，要走这么久？”
邱北回答：“腿短，走不快。”
邱俊打量着邱北的着装打扮，“今天倒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人了。”
邱北没有说话，因为他在邱俊满是嫌弃的眼里窥到了一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骄傲。
他又想起邱俊给他写的信。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却在看完一遍之后就把那里面的内容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
“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了？”他问，“我自行车还在车棚里。”
邱俊把车锁打开，“你妈这两天有事，让我照顾你。”
“哦。”
邱俊找话题道：“你班主任把今天的照片发到家长群了，你们学校这个活动办得挺好的。”
邱北望向车窗外，“嗯，你的信写得也挺好的。”
古人说的没错，书信确实是表达内心真实情感的好工具。
邱俊自然也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写的时候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现在被儿子亲口提起来居然觉得有些尴尬，“那些都是爸爸的真心话，你不要不放在心上。”
“我知道。”邱北此时比邱俊还要别扭，“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邱俊点点头，“那就好。”
至于怎么个好法，他也不清楚，大概是让儿子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后的欣慰。
晚饭全是邱北爱吃的菜，邱北口味清淡，邱致远见一桌颜色素净少油少盐的菜就不开心，吵着要吃可乐鸡翅红烧肉。
邱俊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不吃就下桌，哪来这么多事？”
邱致远嘟着嘴，扒拉着碗里的青菜，扒拉半天也没见吃进去一口。
“小北，不用管你弟弟，你多吃一些。”继母好言劝道，“你爸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特意叮嘱我按照你的口味来的。”
“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邱北抬起头看了邱俊一眼，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薄脸皮是从哪继承来的。
“吃饭。”邱俊筷子一挥，“邱北多吃一些，马上要考试了，身体是本钱。”
继母顺着邱俊的话题问道：“小北想考哪所大学啊？”
“n大。”邱北又看向邱俊，“实现你的心愿。”
邱俊就是n大毕业的，从一开始就希望自己儿子能考上自己的母校，还能帮他搭搭人脉牵牵线。还好邱北在有关自己前途的方面不算叛逆，安安分分地将n大作为目标院校。
“n大好啊，就在省内，到时候看望你也方便。”继母笑道，“你爸开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很快的。”
邱北咬着筷子尖，说：“我吃饱了。”
“才吃多少就吃饱了？晚上饿了又要吃夜宵，饮食一点也不规律。”邱俊习惯性地斥责，继而自己收住了，“算了，吃饱就行，去玩吧。”
邱北说了声“慢用”，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下午收到的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书包的夹层里，为了防止被其他书本压到，邱北特意把它和它们分开来放。藏蓝色的信封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即使已经看过一遍，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把它取了出来。
不同于刘佳和龚婷的精致，邱俊的信纸就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a4纸，钢笔遒劲的字迹铺满了整张纸面。
邱北小时候也曾像所有小男孩那样，把邱俊当成自己的偶像，缠着邱俊教自己写字，还暗自下定决心要写得和邱俊一样漂亮潇洒。
只是邱俊在他心中的形象一朝倒塌，在那之后他就叛逆地往着和邱俊相反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从邱俊的信里，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爸爸希望你能够生出翅膀，像鲲鹏一样，去遨游更广阔的天地。
邱北自嘲地想，亏他还真相信了之前邱俊和龚婷逗他的话，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因为龚婷生他的时候产房朝北而得来的。
邱俊写的话不如他平时说得那样苛刻，反而带了些龚婷风格的温和，让他只管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而学习被放在了健康快乐的后一位。
这又与邱北印象中的望子成龙的严父迥然不同了。
也许自己对邱俊的印象有些刻板了，他主动反思，邱俊这两年的脾气确实好了许多，对待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打骂，有个做父亲的样子了。
与其说他不愿意和邱俊和解，不如说他不愿意和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和解。
门口传来脚步声，最终在自己门前停止。邱北手忙脚乱地把信纸收起来，摆出一副正在学习的样子。
等了半天，预料中的人没有闯入，而是传来他的声音：“哥哥在学习，不要去打扰他。”
而后是邱致远委屈的声音：“可是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想找哥哥玩。”
邱俊说：“我陪你玩。”
邱致远听起来十分不乐意，嘴里发出类似撒娇的咕哝。
父子俩拧着门把手谁也不让谁，结果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邱北无奈地说：“声音这么大，想学也学不进去了。”
邱俊被他这么一说，就要去教训邱致远，邱致远从他腋下一躲，跑进邱北房间里了。
“你管不住他的。”邱北对邱俊耸耸肩，“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邱俊也没办法，只好跟着邱致远进了房间。
“学得怎么样了？”他站在桌边翻了翻邱北的复习资料，“笔记倒是记得挺好。”
邱北难得心平气和地说：“n大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最后一个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邱俊把他的笔记本合上，“给你弟弟做个榜样，整天只知道疯玩。”
正在邱北房间东看西看的邱致远举着一个玩具模型噔噔噔跑到邱北面前：“哥哥我想玩这个。”
邱北还没说话，邱俊先往他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玩什么玩，你也写作业去。”
邱北看着他们父子充满火药味却又不乏亲密的互动，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他想，邱致远应该也挺讨厌这个事事都管教他的父亲吧，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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