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自信
早上六点半，班里已经坐了一大片人，都自发地开始背书学习，把早自习的时间提早了整整一节课。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有不少人举着课本徘徊，用大声朗读的方法使自己的大脑清醒。
“今天周四？”周熠楠已经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邱北没好气地说：“今天周八。”
“那就是周四了。”周熠楠打了个哈欠，“今天是英语早读。”
邱北敷衍地点点头。
“英语早读……”周熠楠念叨着，在桌上一大排书本中胡乱翻着，“这书太多了，不太好找啊。”
过了一会，他开始加入了早读的行列：“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邱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翻开英语词汇开始背单词。
整一个早自习，周熠楠都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背书要紧，他也没来得及细想。直到下课有功夫忙里偷闲了，他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邱北前面的课桌一直是空的，夏傲一直没来。
“班长，他人呢？”周熠楠戳戳陈浩博的后背，“睡过头迟到了？”
“请假了。”陈浩博摊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刘佳给他假的，我记得咱班上一个发烧的人愣是在学校里挺了两天，最后是自己通过获取知识来痊愈的。”
前面一下子缺个人，周熠楠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他今天不来了？”
“你管人家来不来干嘛？”邱北被他吵得心烦，“等会英语课默单词，你背出了吗？”
“好兄弟当然要关心一下。”周熠楠理直气壮地说，“倒是你，管我管他来不来干嘛？”
邱北把英语书立在两个人之间，大有一副要和周熠楠划清界限的意味。
周熠楠把英语单词背完，见邱北的书还立着，人躲在书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直接把书扣到了桌面上，“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不想和我说些什么？”
邱北把书扯过来放回原位，说：“无话可说。”
“哦，不想和老公说话啊。”周熠楠撑着头无辜道，“那老公和你说说话吧。”
邱北把词汇书折了个角，问：“说什么？”
“说点你爱听的。”周熠楠自认为给邱北顺毛的技术十分精湛，自信地说，“别吃醋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刺耳的上课铃声和邱北更冷的脸色。
早自习连着第一节课都是老王的英语课。老王昨天就布置了背单词的任务，早自习练听力没有时间，下课后学生们各个都临时抱佛脚抓紧复习，可见背得并不熟练。
谁让你们昨天不背呢？老王每次都是这句话，早就布置的任务，为什么非要拖到最后一刻？
于是他说：“来，单词书第371页到391页，从rid到sharp，现在开始听写，老规矩，错五分之一以上的重默。”
周熠楠趁着他说话的功夫用铅笔在课桌上飞速地打着小抄，只求自己不要成为重默的幸运儿。
老王是抽着默的，结果周熠楠打过小抄的单词全没默到，没打小抄的不会的单词全被轮了一遍。
“小北，小北。”周熠楠压低身体喊邱北，“你把听写本拿过来点呗，我实在是驾驭不住了。”
邱北把听写本往他那边推了推，周熠楠立刻查漏补缺起来。
“听写本从后往前传，下午批完课代表来我办公室拿。”
周熠楠呼出一口气：“还好，应该不至于沦落到重默的地步。”
邱北说：“你真棒。”
“你今天怎么就逮到机会呛我呢？”周熠楠不解道，“明明早上出门前还甜蜜蜜地喊我老公呢。”
邱北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滚蛋，谁这么喊过你。”
“啧，敢做不敢当。”周熠楠无奈地摇摇头，“就是欠教育。”
邱北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经过一节课，周熠楠更加坚定了夏傲不来的事实，于是趁着下课的时间霸占了夏傲的地盘。
“干什么，你想当我同桌？”陈浩博如临大敌地说，“这可不行啊，邱哥还在后面看着呢。”
“谁想当你同桌，我是该有多么想不开才放弃我香香软软的老婆来和你坐？”周熠楠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就来玩玩，等会就走。”
夏傲的椅子上还搭着脱下后再也没带回家的冬季校服，周熠楠提着校服帽子把它拎起来，随手从夏傲课桌里掏了个水杯出来放在课桌上支撑起帽子。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陈浩博从桌子旁边扛起一本厚重的现代汉语词典，“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周熠楠把水杯架在词典上，帽子一盖，更像是人的脑袋。路过的同学觉得有趣，纷纷添柴加薪，把各种东西都贡献出来，一件衣服被塞得立体起来。
周熠楠往两个袖管里塞了两只笔袋，摆到桌面上，乍一看真像是夏傲盖着校服在课桌上睡觉。
“之前夏傲给我买的假发呢？”周熠楠转头问邱北，“我记得在你的后橱柜里？”
邱北点头：“在，自己去拿。”
周熠楠又把一坨荧光绿的毛塞进帽子里当成夏傲的头发，简直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真完美。”他温柔地抚摸着那只鼓囊囊的帽子，“夏傲同学你安息吧，我们会想念你的。”
“确实。”陈浩博赞同道，“他明天回来就会收获满满一桌练习纸，今明两天的分量足够送他去安息了。”
下一节课是语文，小张显然还没有得到夏傲请假的消息，纤纤玉手往陈浩博方向一指：“陈浩博你把夏傲叫起来！”
陈浩博为难道：“老师，这不是我叫他他就能起来的问题。”
班里发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声，但没有一个人告诉小张实情。
小张已经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把夏傲的校服帽子一掀。
邱北抽了抽嘴角，把飞到自己头上的假发摘下来，看到了小张哭笑不得的表情。
同学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四十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夏傲的课桌。
“一个个都是人才啊。”小张实在是气不起来，感叹道，“挺有趣的，留着吧。”
陈浩博把东西摆回原位，又把帽子扣上去，说：“夏傲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好了来，不管夏傲了啊，我们继续上课。”小张赶快调整学生状态，“谁再看夏傲一眼，我让谁起来背书。”
同学们立刻把头转了回去，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晚上放学后周熠楠和邱北提起早上的事情，又一次刨根问底道：“说实话，你早上是不是吃夏傲的醋了？”
邱北摇头：“哪有，只是起床气而已。”
“不过我确实只是在单纯地关心他，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的其他感情。”周熠楠自顾自地解释道，“如果是你生病请假，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我知道。”邱北说，“我和你处得好好的，我瞎吃人家的醋干嘛？还是说你想让我吃醋，以此来证明我非常地在意你？”
周熠楠捏起邱北的下巴以防他躲闪，“主要是我回想了一下，发现你之前没少吃夏傲的醋，从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了。”
邱北有些不自在：“你想错了。我和夏傲是朋友，我犯不着纠结他和你的关系。”
“是吗？”周熠楠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我记得高二上学期，有一次我们三个……”
“别说了。”邱北迅速捂住周熠楠的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好吧。”周熠楠十分大方地妥协道，“不过是什么因素导致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反而误以为我会喜欢夏傲？”
邱北心想，我一直没有自信，患得患失。
从小父母离异的经历导致他在感情方面十分淡漠，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是垃圾桶里的污秽，谁见了都要避而远之。而周熠楠却上赶着把一颗热切的心捧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他应得的爱。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应是否足够，但是他在学着爱人。
“走了，上楼了。”他拍了拍周熠楠的手，“楼下吹风很愉快吗，周熠楠同学？”
“你别说，晚上吹吹风还是挺舒服的。”周熠楠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可比教室里的清新多了。”
邱北也跟着吸了口气，“你也为教室里的荷尔蒙气息贡献了一份力量。”
“没办法，青春期男生都这样。”周熠楠还挺自豪，“这可是青春的味道。”
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上去，邱北刚要拿钥匙，却发现猫眼里面亮着灯。
周熠楠惊慌失色：“进小偷了？”
“乐观一点。”邱北依旧垂着眼在书包里找着钥匙，随口安慰道，“说不定是我爸呢？”
周熠楠倒吸一口凉气：“那我还是宁可进小偷吧。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来都来了。”邱北抬头，“我忘带钥匙了。”
“你也要丢三落四的时候？”周熠楠三两下摸出钥匙，开了门。
门把扭动的时候，周熠楠叮嘱道：“等会你爸问起来，就说我父母出差来暂住一段时间，一定要强调暂住，还要把我说得可怜一些，就是无家可归的那种。”
“你别紧张。”邱北替他按下把手，“你不是自称胆大包天第一人吗？”
进门的一刹那，邱北却先愣住了。
他不确定地出声道：“……妈？”
坐在桌前的女人闻言抬起头，笑着朝他走来，“小北，放学啦？”
邱北没应，而是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酸涩和颤抖：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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