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坦白
大概过了一周,江茂便跟着陶玲去了国外,令思灼知道陶玲是希望她可以一起跟着去的。开始她拒绝是因为江茂也在,好歹两个人有个照应,但是现在,江茂突然又想要跟她一起,独自留令思灼在家,她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最后还是陆时年站出来,说自己暑期要准备比赛,暂时还不回北城,可以代替照看令思灼。
从始至终,对于陆时年的好意,明面上她都没有明确地拒绝,但是他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只是碍于情面而已。
聪明如陆时年自然知道抓取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机会,这点他向来能屈能伸。
令思灼每天的安排就是,看书做题,按时去跳舞,晚上按时吃饭到点就睡。
接连过去了半个月,陆时年没有和令思灼打过一个照面,她总是有各种理由拒绝跟自己见面。
渐渐地,两个小孩闹别扭的消息便在两家之间传开了,有好几次,陆时年见标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标叔却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哄女生开心的100种方法》
李嫂也逐渐不再提让陆时年来家里吃饭,甚至在隔壁标叔路过的时候还会提前告知令思灼当时的心情如何。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有次令思灼出门,陆时年早早等在她去舞蹈班的必经之路,他提前得到消息,令思灼没有坐车,而是自己骑自行车去的。
这些天以来,他为令思灼对他的冷漠态度苦恼,这本不该出现的局面,折磨着他,他一遍遍梳理,从他们相遇的那天一直到现在。
他知道自己是有错,不应该故意隐瞒她这么久,所以现在,他是带着诚意向她道歉的。
令思灼依旧把长发挽成花苞的形状,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一件浅蓝色的方领短衫配白色七分裤,一双平底鞋有节奏地跟着自行车转动。
在一个拐角处,陆时年突然挡在前面,令思灼不得不按了手刹。
少女明亮的眼眸如含烟的春水,她转动车把,想要从陆时年跟前走过,却被陆时年用车头挡了去路。
“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陆时年从未如此示弱过。
令思灼不带丝毫语气,只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你让开。”
“你要没生气,这么多天都不见我。”
令思灼冷哼一声,他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你不是在准备比赛吗?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她扭了车头便要过去。
陆时年不为所动,依旧挡在前面,“那都是说来骗你小姨的。”
令思灼斜他一眼,“骗人的话说得让人相信不也是你的本事。”
真的是哪壶不提提哪壶,陆时年只怪自己说话太快。
话又不得不绕了回来,“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瞒你,更不该瞒你这么长时间。”陆时年说着抬眼看眼前的少女,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至少她愿意听自己说,他得更加斟酌才好。
“那张卡确实是不用了的,但是阴差阳错被我带出国了,后来这才收到你的消息。刚开始我也只是偶尔看一下,但是慢慢地被你吸引,我就回了国,也是巧合,灯展那天交换电话号码,我才知道那是你。可是当时想着想多了解你一些,我也有想过要向你说的,只是觉得时机一直未到。”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呢?暗自偷窥别人的内心一定很有成就感吧,你沾沾自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天?现在被抓到了,在这里做一些无谓的辩解,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让开!”
“不让,”陆时年笔直地站立着,两人的对峙不时引来来往路人的侧目。
“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意思,我还觉得不好意思。你让开,我要迟到了。”令思灼把着车头,即使憋得小脸通红,也硬要从他跟前过去。
两人还在置气,同是一个舞蹈班的朋友见到他们,路过的时候调侃道:“哟,思灼,跟男朋友吵架啦?”
本来还在气头的令思灼,这下更是暴躁,“你先让开,有话回去再说。”
比无赖,陆时年显然更上一层楼。
陆时年知道再得寸进尺,效果反而背道而驰,他语气立马软了下来,“你别生气,我让开就是,那你下课我再来接你。”
听他那语气好似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令思灼真真自叹不如。她刚想开口旁边又路过一个她们舞蹈班的朋友,看着他俩也大概能猜出些什么,只冲着她暧昧地笑。
“你在前面路口等我就可以了。”令思灼差点扶额皱眉。
到了班里,不出意外,她被层层围起来,大概说的都是,上次问你还否认,这次被抓了现行吧。
即使她也是百口莫辩,有心无力,面对这样的流言,你要是真的较真,大家还觉得你较真无趣,算了随她们去吧。
煎熬的两个小时终于结束,她第一个冲出教室,迅速换了衣服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陆时年早已经等在那里。
即使老远看见他,令思灼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从他跟前走过。
陆时年跨上车,紧随其后。
追得紧了,令思灼突然按了手刹,转身停下。
她问出了心中的猜想,“陆时年,你说你是想要了解我,所以才决定回国的?”
陆时年老实解释说:“也有我爷爷的因素,但你是催化剂,加快了我回国的进程。”
“颜良跟江茂说,意外砸伤我的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是你干的吗?”这也是她最近才想通的一个前因后果。
虽然有些荒唐。
但是陆时年爽快地承认了,“是。”
令思灼喉咙有些干涩,现在虽然已经午后,但是落日的余热依旧让人心烦意燥,路旁树上的知了几声裂肺的尖叫声更显得聒噪。
就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意乱神迷。
许久她又问,“徐佩的事情,真的是你一手安排的吗?”
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前脚徐佩的父亲因为诈骗入狱,后脚已经离婚的妈妈回来争夺抚养权,并且已经外出的哥哥这时候回来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她父亲的是事实,不是有意为之,其他是有安排一些在里面。”
令思灼又把话题绕回来,“既然你说我是起因,”她握车把的手紧了又紧,终是问出了口,“那我的事情,你也是调查清楚的?”
她的现在,她的过去,她的一切,他知道多少?
少年平静无波澜的眼神对上少女澄净的双眸,陆时年真诚切坦然地说:“没有。”
“我知道的也只有你消息里说的那些,我调查的也只有你受伤这件事。”
在这一刻,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在令思灼的心底蔓延,她信他。
他说他没有,那他便是真的没有,她相信他。
最后令思灼总结道:“所以,你是喜欢我吗?”
你是因为喜欢上了我,所以才选择靠近我。
直面内心的一个问答,一阵微风吹来,头顶的行道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少年嘴角微微翘起,毫无掩饰地回道,“被你发现了。”
只是下一秒,他眼里的笑意便尽数褪去,他听见从少女嘴里说出的,比七月的天气窒息千万倍的话。
“可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少女眉眼弯弯,甚至说这句的时候,连带嘴角都带着笑,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无情至极。
两人头顶上的树叶还在沙沙作响,断续的蝉鸣还有身边川息的人流,似乎都与他们隔了道屏障。
“所以你的解释,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要说的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陆时年定定地站着,在令思灼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抓住她的胳膊,这一次,却被令思灼躲了去。
看着骑车远去的女孩背影,陆时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交错的瞬间,他的心猛地一抽,浑身的血液都在烧灼他每寸皮肤,让他痛苦不堪。
一开始无心的错误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本来还自信满满的他,现在却被自己的自大绊了一跤,磕得他满头满血。
直到令思灼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拨了拨凌乱的头发,紧绷的下颌角泄漏了他此时的忍耐。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他可以把她当作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可是从他不知何时的心动开始,这场游戏就注定要得到一个结果,否则会一直不死不休。
命运之石开始滚动之时,也是他接受命运反抗命运的开始。
她不经意间闯进自己的世界,他的纵容下,她肆意快活的足迹遍布他的每个角落,断然没有让她轻易离去的道理。
这一点,陆时年有着清晰的分割线。
本来计划暑期去北城一段时间的陆时年,取消了所有的安排,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这事直传到了北城陆关停那里。
“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到底是自己孙子,平时只有他让别人吃瘪的份,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过?
身旁的管家说道:“标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他再没说。”
陆关停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发出一阵爽朗的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小子也有今天。”说完,他转身又交代了一句,“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了,要被杉杉那孩子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说起乔杉杉,陆关停脸上笑意未减。
他都多少年没看见她爽朗开怀的笑了,想必那个医生,兴许真的会是她最好的归宿。
这也算是了了他和老伴儿的一个心愿。
临城陆宅,当初跟着来临城的这些人,也都是北城陆家的老人,那也是看着乔杉杉结婚生子的,对陆时年的感情也都十分亲厚。
虽说他平时做多了没边没际的事,那多半也都是他人吃瘪的份,这样把自己关起来更是前所未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这跟隔壁江家的小姑娘有关系,但也只能干着急,最后在大家的一致举荐下,由年纪最大的林叔去劝说。
令思灼过来补课的那段时间,可是没少夸林叔做的饭菜好吃,她还跟着学了几道菜来着,想必由他出面打这副感情牌,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正逢令思灼下课回来,她刚洗漱,正穿着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半躺在庭院走廊吹风,林叔走进来,令思灼抬眼见是陆家的人来,心中猜想多半是跟陆时年脱不了关系。
只是毕竟是她跟陆时年的事情,没理由连累无辜,她起身甜甜打了招呼。
林叔笑呵呵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新作的小蛋糕,“小灼最近怎么都不来了?林叔新做的糕点都没人帮忙试尝了,这是我刚做好的,你尝尝,提提意见。”
令思灼笑着接过盒子,打开是个小鸭子形状的奶油蛋糕,她拿勺子尝了一口,入口丝滑,甜而不腻,“林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看她吃得满足,林叔嘴角的笑就没停过,酝酿许久这才表明来意,“其实林叔来这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希望小灼能帮林叔一把。”
令思灼知道他接下来说的才是正事,停下勺子,正了身子听他说。
“少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送过去的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我心里着急,但是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气,我们也无计可施,这才想着你们身为同学,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你看,你能不能去劝劝少爷,这再大的事,饭得吃呀。”
一番言辞说得恳切,她知道林叔是真的把陆时年当家人对待,吃人手短,看来这一趟她是避无可避了。
她静静听完,手中的蛋糕也吃完了,“谢谢林叔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您先回去,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林叔坚持和她一起,彷佛他前脚走,令思灼后脚就会食言一般,她无奈只好起身跟着林叔去了陆宅。
到了里面,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向三楼走去。
即使现在窗外阳光刺眼,三楼也依旧亮着灯,只是这样的光亮跟着窗外的阳光相比,立刻变得暗淡无光,微不足道。
林叔在身后把手里的托盘交给她,向他指指画室的方向,这才蹑着手脚下了楼。
令思灼敲敲门里面毫无回应,接连敲了几下都是如此,她转动门把手,门意外开了。
厚厚的窗帘遮蔽了屋里的窗户,令思灼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把食盘放好,又借着门外的光辨认里面的情况。以往摆放整齐的画架此时东倒西歪地堆在角落。
她摸索着把灯打开。
眼前的情况比她刚才见到的更为惨烈。
里面每一幅画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墙上是肆意喷洒的染料,红的,白的,蓝的,黑的,各种颜色交织融合在一起,让整面墙看起来污浊不堪。
陆时年就窝在这凌乱不堪的角落里,此时正蜷缩在一堆画作中沉睡。
他应该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下眼睑厚厚的黑眼圈,脸上疲色尽显。
即使这般动静,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
令思灼本来想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完成任务便走,但觉得如果真这样做了,林叔还是会再出现。
所以,要不一开始就果断干脆地拒绝,既然开了这个口,总要有个像样的交代。
她把那些倒了的画架扶起来,又整理了一些毁坏的画布,看见凳子上有条毛毯,被油墨浸染已然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好在是干的。
令思灼扯了下来,随手搭在陆时年身上。
她只顾整理眼前的凌乱,一旁的陆时年却睁开了眼。
感觉到身后注视的目光,令思灼转身,两人四目相对,“你醒了?”
说不上冷漠但也绝不热情的语气。
“嗯。”陆时年撇见自己身上披的毯子,嫌弃地拿手挑开。
“他们都很担心你,只能来找我。”
陆时年想要开口,说出的话却透着嘶哑,他艰难清清嗓子,“我知道。”
“知道什么?”令思灼反问道。
他喉咙沙哑地说,“知道你不是自愿来。”
陆时年扶着墙站起,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几天不眠不休,又是夏天,在密闭的空间里,气味着实谈不上清新优雅。
令思灼虽然不至于捂着鼻子后退,但是她的表现也说明
令思灼虽然不至于捂着鼻子后退,但对陆时年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现实之所以脱俗于小说,就在于它全然没有辞藻修饰的滤镜,有着绝对真实的展现。
令思灼就站在门口,陆时年走也不是,留下更是尴尬,最后还是令思灼先迈出了门,陆时年担心她走,她却转身对他说,“林叔担心你不吃饭,所以我得监督你。”
陆时年夺门而出,不忘交代,“我去洗个澡,很快,你别走。”
令思灼点点头,折身回到画室,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令思灼探身出去,忍不住多呼吸了两口。
染料混杂着各种材料的浑浊,她实在不能想象陆时年是怎么在里面呆下去的。
她还在整理,在最角落里,有一大片白布遮盖的地方,她掀开白布,露出里面丝毫未损的画。
无一例外都是她。
那是由众多画布拼凑而成的巨幅画作,有初看灯展花灯映照下的她,有她站在教室外合欢树下微笑的样子,还有那天她坐旋转木马炫彩灯光照耀的她,摩天轮上她和夕阳映衬的样子。
有她知道的样子,也有无意下记录的样子。
令思灼迟迟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从脚底蔓延开来的恐惧。
像是惊悚电影里贴满主角照片的墙,给人以震撼冲击。
她只想迅速逃离那间让人窒息的房间,可是理智告诉她,她需要镇定,她需要留下。
陆时年出来的时候,发梢上还挂着水珠,他只简单换了家居服,他五指成梳随意把前面刘海拨到脑后。
他进门看到令思灼站在之前遮盖白布的画前,本就几无血色的脸更加神情难辨,只紧张地站在原地。
少年望着他,眼神中透着祈求,他冲令思灼摇摇头,起身奔向她。
令思灼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浓浓的绝望,她手中拿着的美术刀终究还是落下。
画布伴随着利刃划下发出尖锐的裂帛声。
她手下不停,陆时年冲上去双臂紧紧抱住令思灼,由于惯性,他怀抱着她扑卧在地上。
他的手掌拖住令思灼的后脑,以免刚才的冲击对她造成伤害。
“不要这样。”少年说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令思灼腰上力道收紧,让她有片刻的窒息。
令思灼试图用手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抱得更近,“错的是我。”
少年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冒出的青涩胡茬正抵在她□□的肌肤上,她扭动一下,那种酥痒的刺痛不时刺激着她的神经。
陆时年收拢双腿慢慢弯曲,一只手揽在令思灼的腰上,另一只手还拖着她的头,呈半包裹的姿势围着她。
令思灼还在他的怀里挣扎着,“陆时年,你放开我。”
“等你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
少年声音暗哑,他刚洗过澡,令思灼都还能闻到沐浴露的香气,混杂着一丝香烟的味道。
“你快松手!”令思灼指甲甚至深深扎在他的手臂上,企图让他吃痛放开,他却不为所动。
看着怀里不断扭动挣扎的少女,陆时年只觉得身下涌出无法明瑜的感觉,令思灼只觉得腰上力道一松,还以为他是吃痛放手,还没松懈下来,一只大手便牢牢抓住了她的双踝。
陆时年在她耳边说道:“你别乱动。”
话音未落,少女挣扎更烈,他只好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不对你做些什么。”
“你敢!”
可惜听在陆时年的耳中,再严厉的措辞配上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没有半分威慑力。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敢不敢?”
终于露出隐藏的恶劣和无赖,陆时年反而觉得无路可退便是破釜沉舟之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再差到哪里?
他喜欢的女孩,此时正把他当作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如果他有错,那也只是喜欢她,而她不喜欢自己而已。
令思灼从未想过陆时年竟然还是一个无赖,他说这样的话,和那些混社会满口脏话的坏学生有什么区别?
她一张俩涨得通红,许久憋出两个字:“无赖。”
“谢谢夸奖。”
“无耻。”少女又补充道。
“这个我喜欢。”
她算是看出来了,故意激怒陆时年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她不再说话,只手上挣扎的力道不停。
看着怀中不断乱动的少女,他慢慢察觉身体上的变化,他握着脚踝的手,正要加重力道,怀里的人儿却突然老实起来,甚至变得有些僵硬。
令思灼就算再没有常识,生物课还是有好好听讲的,男生到了青春期身体上的变化也是知道的。
陆时年适时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乖。”
似是很满意她乖巧的样子。
他尝试把手从她纤细的脚踝拿开,见她不似之前那般反应激烈,便把手覆在她的腰上。
令思灼忘了她也是刚洗漱了,怕麻烦穿着睡裙便来了,两人截然不同的气味碰撞在一起,清香中含杂着松木的清冽,还有房间本来混杂的气味。
一瞬,让她有些许不适。
陆时年大手覆上她的背,从上到下给她顺背,试图让她好受一点。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她趴在陶媛的怀里,陶媛也是这么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令思灼贪恋这种感觉,彷佛又回到和陶媛一起生活的日子,她会在她怀里撒娇,让她多给自己拍一会儿。
怀里的少女发出极其轻微的啜泣声。
陆时年手下不停,直到她睡去。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刚才忍着嘴唇上留下浅浅的齿印,她本就白皙,脸上甚至能看见细小的血管。
陆时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虔诚又决绝。
能让他放手的只有死亡。
这几天他彻夜不眠,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这幅画作上,令思灼来的时候他也只不过睡了片刻时间。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其实早已精疲力尽,先下松懈下来,他只觉得头昏沉难耐,整个人都像漂浮在空中的眩晕感。
这应该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沉稳的一觉。
外面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正好打在两人身上,只是片刻,便就坠落。
直到华灯初上,令思灼才睡眼惺忪地醒来,她已经躺在了陆时年的床上,这么清晰的认知是因为,陆时年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
她翻身赤脚下床,也不顾地上寒凉,就要离开这里。
陆时年翘着腿,双手不停飞速地敲打着笔记本键盘,见她光着脚走下楼梯,他眉头微皱,正要开口,令思灼走到他跟前说了句,卑鄙。
头也不回地跑出门,这个地方,她真的一秒都不想再呆。
这是他今天听到次数最多的形容词,也是绝无仅有用在他身上的贬义词。
后面不断传来惊呼声,管家匆忙走到客厅,还没等他开口,陆时年指指楼上,“把她的鞋拿下来,我送过去。”
不一会儿,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人字拖,陆时年把杯中最后一点水喝尽,才慢悠悠起身,提着鞋往隔壁走去。
管家看着出门的少年,一扫前几天的颓废,突然变得志气满满,斗气昂扬。
之前的陆时年处处谦让有礼,如一块璞玉,现在,他就是拔剑出鞘的利刃,带着势在必得的魄力。
李嫂得到令思灼的吩咐,见到陆时年一脸为难地挡在门口。
陆时年知道这是令思灼的意思,又提着鞋走出了江家。
房间里,令思灼坐在椅子上发呆,嘴里不觉骂了句疯子,细想之前种种,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一般,懵懵懂懂。对陆时年这种包藏祸心的行为一无所知。
陆时勉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导火索一般,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他说他喜欢她,可是她竟然无从察觉他错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除了今天。
一切都被他做得如流水般水到渠成,全然不会让她感觉不舒服。
该是怎样的人才会有着这样的心计,处心积虑地谋划一切,如果不是她出其不意拨打了电话,又恰巧被陆时勉听到拿给他,打破他的计划,他的谋划和耐心都无人能及。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她努力回想那天,竟然对陆时年的存在全无记忆,除了印象深刻的绿色军装,别无其他。
几天羊入虎口,以后任谁咋说什么,打死她是不会再踏入陆宅一步了。
她趴在床上,拿起枕头在床上摔打了几下尤不解恨,又骂了句疯子。
“难道没人告诉你,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道理吗?”
兀的想起一句男生的声音,令思灼受到惊吓啊的一声叫出来。
她下床,透过阳台的窗户,看见陆时年正蹲坐在窗户旁的树枝上,手里还提着她的鞋,他手指转了两圈,鞋子便在他手上打着转荡来荡去。
那棵树有些年岁,直长得超出四楼很多。
“陆时年,我从来没觉得你会这么无赖。”
“我来给你送鞋,李嫂又不让我进去,没办法,只好爬树了。”
“那你把鞋给我,赶快下去。”
她住在三楼,少说也有十米的高度,这棵树看着结实,万一踩空,直接摔下去,令思灼不敢想象。
陆时年想要再往前一步,令思灼看得胆战心惊,“你别过来了,扔在阳台上就可以了。”
他却固执地伸手要把鞋子递给她。
令思灼担心他出意外,伸了手去接,却被陆时年错开,随意地把鞋扔在阳台。
猝不及防,她的手落入陆时年的手掌,被他紧紧攥住。
“这次你真的不能乱动,我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个时候他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是令思灼看着他的神情,她知道,陆时年没有开玩笑。
很快,她的手心便沁出细密的汗珠。
陆时年不想真的吓到他,收了刚才玩世不恭的态度,言辞恳切地向她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他又说道:“我说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令思灼接过他的话,“我不喜欢你,也是真的。”
他发出一声苦笑,“真的东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吗?”
像是打消他最后的一丝期盼,“我有喜欢的人。”
陆时年急切地想要阻止,“求你,别说。”
令思灼从未见他如此这般,眼神都带着哀求。
他在害怕,他怕心里的那个人得到令思灼的验证,这无异是给他判了死刑。
“你有喜欢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我为什么不行?”
少年收起他的骄傲,只希望获得她缓期的宣判,“别说出来好不好?”
再一次哀求。
“我喜欢的人,叫陆时勉,是去年救助我,送我去医院救我一命的陆时勉。”
这句话成为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陆时年喃喃自语问道:“如果当初你记得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即使对她态度恶劣,但至少她记得,总好过现在这般。
这一次,令思灼没有回复他,已经注定好的结局,没有如果。
看着陆时年神情黯然地离开,手上他的温度渐渐消失,令思灼重新躺回床上,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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