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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竞渡


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

        想到今日要出宫去西湖看竞渡,钱望舒辰时初便起了身装扮,连带着早饭都多用了一碗碧粳粥。

        钱望舒一路由叶朗朗陪着,乘着辇子兴兴然赶到了和宁门口,见到李慕乾的大銮舆早早便等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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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可用早饭了么?”李慕乾见钱望舒打着哈欠进来,淡淡问了一句。

        “吃了吃了,多谢官家关心。”钱望舒立刻收敛了自己的哈欠点头如捣蒜,视线擦过李慕乾的身子,落到他身边的茶几上,见到满几的糕饼果子,疑惑道:“官家还没吃吗?”

        李慕乾闻言提掌轻咳了一声,眼神中透出了一丝不自然,他轻吸起一口气,平静道:“这是梵华为圣人准备的。”

        “官家可有何事吩咐?”

        车外尽职尽责的内侍官听到了主子唤了自己的名字,便问了一句。

        “启程吧。”李慕乾猛地抵住了一颗佛珠,沉稳下了一道旨,端的是一个兵来将挡。

        一听到是特意给她准备的东西,钱望舒便也不客气了起来,伸手戳了戳李慕乾的膝盖,礼貌请求道:“我想吃那个莲花酥。”

        “樱桃同枣泥糕不吃得么?”李慕乾清淡问道。

        “吃得吃得,总要一样样来嘛。”钱望舒觉得李慕乾这话问得有些好笑。

        “我同圣人换个位置坐吧,这样便利些。”

        官家收起了自己的佛珠,准备起身同圣人交换位置。

        “不妥不妥,若是一会儿被外人看到了,我可是要被上折子弹劾的!”钱望舒错愕了一下,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对面离茶几近一些的位置说道:“我坐那儿吧,能拿得到的。”

        未等李慕乾反应,钱望舒便先一步坐到了对面去。

        天子之位,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僭越的,若是这点脑子都没有,还拿什么在宫里混啊。

        “如此也好。”李慕乾微微颔首,左手又重新盘起了佛珠,一面将那装满了糕饼果子的托盘朝钱望舒挪了挪。

        钱望舒见到这和尚如此上道,心中还是甚欣慰的,盈起了满脸笑意算是赞扬,然后率先自己拿了一块莲花酥吃。

        刚一块莲花酥下肚,便有杯热茶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多谢啦,”钱望舒抬头瞧着李慕乾,笑眯眯接过了他手里的茶,咕咚一下就牛饮了个干净,又新奇问道:“今日怎么泡了栀子花呀,官家不是不爱喝花茶么?”

        “今日是正端午,总要应景些。”李慕乾轻笑一声,提壶也给自己倒了杯喝。

        钱望舒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说法,转头又去尝托盘里的其他糕点。

        “官家,梵华准备了这么多果子,你不陪我一起吃点吗?”钱望舒戳了戳一块圆滚滚的白色软酪,忽然问了一句。

        “不必了,我已用过早饭了。”李慕乾淡淡望着身侧心思全在糕饼果子上的钱小圣人,委婉拒绝了。

        “不可浪费,这不是你总同我说的吗?”钱望舒模仿着李慕乾在饭桌的样子顶了他一句,“呐,尝尝我做的樱桃软酪,有官家最喜欢的白樱桃哦。”

        钱望舒拎了两颗樱桃放在软酪面上,然后将小碗送到了他面前,又嬉皮笑脸道:“这位小师傅,新鲜出炉,赏个脸呗?”

        “多谢。”

        李慕乾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接过了钱小皇后热烈的好意。

        有一就有二。

        于是一路上,官家又被某人哄骗着吃完了两块豆沙方糕、半碟子枣泥糕和整整一碗甜豆花。

        所谓的克己欲,也算是败在了一句不可浪费里。

        -

        观赏竞渡的龙船设在了钱塘门。

        待帝王仪仗行到的时候,西湖边已经熙熙攘攘到了不少的看客。

        钱望舒扶着叶朗朗的手,仪态万千地从大銮舆中走出来,在周围一众伏地跪拜的臣民中,见到了她只立身作揖的老爹爹。

        “众卿平身,落座吧。”

        李慕乾慈悲地望着他的子民,温声受礼,随后便由着礼官的指引,往停在岸边的大龙船走去。

        钱望舒在经过钱念北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十分不避讳地对叶朗朗吩咐了一句:“朗朗,去望湖楼替我买些吃食来。”

        说罢,便先一步跟着李慕乾登上了龙船的二楼,入席准备观赛。

        钱念北见到叶朗朗领了旨独自离开了人群,便也同身边的沈空空吩咐了一句,转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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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龙船之上,帝后分请的贵客早就等候多时。

        虽只是两座之隔,孙少珍和祝英好却像是陌路人一般,竟连一点眼神接触都未曾有。

        身旁侍立的丫鬟小厮都被主子之间,这一言不发却又暗流涌动的气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来得倒是早。”

        钱望舒跟着李慕乾来到二楼设席的平台上,瞧见早已到位的老朋友,很是高兴。

        席上二人见官家圣人驾到,立刻不约而同地起身行礼,又异口同声地“民女(臣),给官家娘娘请安,愿官家娘娘端午康健。”

        都没想到自己同对方会如此默契的孙祝二人,又一齐互相剜了对方一眼,随即又转头维持好恭敬的行礼状态。

        不明就里的李慕乾侧头略带疑惑地望了钱望舒一眼。

        知道些前因后果的钱望舒对他干笑一声,又眼神示意他自己管好自己请来的人。

        官家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她。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钱望舒赶紧上前领走了自家的孙姑娘,生怕她一个没忍住和祝英好算起旧帐来。

        祝英好去案几上为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走到了中央,重新对帝后作揖,贺唱道:“所谓菖蒲酒美清尊共,臣在这里先敬官家娘娘一杯。”

        “果然是个爱出风头的。”孙少珍见状冷笑了一声,在钱望舒耳边小声讽刺了一句。

        钱望舒盈着笑意,一手按住了孙少珍的手,一手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与李慕乾一同受了他的敬酒。

        “祝卿,先行入座吧。”李慕乾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用力扯了扯,立刻会意,将祝英好叫回了自己席位坐好。

        -

        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

        因先帝病重而睽违两年的西湖竞渡,在周围人群震天动地的欢呼中,终于又开始了。

        内侍官梵华呈了今日竞渡的花名册与帝后查看。

        钱望舒回头望见岸边的棚子里,已经支起了不少的临时赌桌,来押此次获胜的队伍。

        端午竞渡本就是件喜庆的事情,钱望舒便也生了些凑这热闹的心思。

        “官家,你觉得谁会胜啊?”钱望舒细瞧着花名册上的参赛队伍,惊喜地发现了项越云的名字也在其上。

        李慕乾从前并未看过西湖竞渡,也对这五支队伍不甚了解,他瞧了瞧册子上的姓名,姑且答道:“刘都统制这一支吧。”

        “御前水军都统制刘克己,可是蝉联了三载的竞渡魁首,官家真是好眼力。”祝英好听到了李慕乾的话,摇着扇子赞同了一句。

        “圣人以为呢?”李慕乾想听听钱望舒的意思。

        “我吗?我自然是支持自家人了。”

        钱望舒笑着指了指纸上项越云的名字,遂将花名册还给了梵华,俯身给自己先倒了一杯酒爽口,又转头将一早合计好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我与官家看好不同的队伍,不若便就此打个赌热闹一下。”

        李慕乾闻言思忖了一下,想到今日是个与民同庆的好日子,不愿扫了大家的兴,便莞尔点头答应了钱望舒的提议,又淡淡问道:“圣人想如何?”

        “打赌若没有个彩头,倒也无甚意思。”祝英好也是个好事的,与钱望舒一拍即合也加入了博彩的行列。

        钱望舒会意,率先脱下了手上的莲花玉扳指放到了案几上,朗声道:“我押三号舟。”

        说罢她又侧身问孙少珍要不要一起玩。

        孙姑娘自然是个爽快人,当即解下了自己的双鱼玉佩放到了案几上,气定神闲道:“我也押三号舟。”

        二位姑娘相视一笑,转头笑着给了身侧的二位郎君一些压力。

        “我与孙姑娘押的可都是贴身的宝贝,不知官家同好兄的诚意又在哪里呢?”

        “我押刘都统制的四号舟。”祝英好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折扇一合放到了案几上,立刻跟上了注。

        “这雪梅飞鹤扇面可是猪疯子好容易才寻来的,出手倒是阔绰。”孙少珍认得祝英好押出的那把扇子,同钱望舒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的扳指同你那双鱼佩用的就不是好玉么?”钱望舒拍了拍孙少珍的手,让她不要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最终,压力来到了从未玩过博戏的李佛子这里。

        “四号舟。”李慕乾说罢,默默将自己手里的小叶紫檀一百零八子放到了案几上。

        这也太玩儿得起了吧。

        钱望舒见到李慕乾将他自幼便戴着的佛珠押了出来,心里着实是一惊。

        果然男人还是经不起激的。

        “可以了,可以了,”钱望舒虚笑了一下,忙转头拉着孙少珍去了船口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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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冤家路窄。”

        孙少珍正同钱望舒高高兴兴瞧着湖中的竞渡,只是回头扫了一眼岸边的棚子,便扫了兴致。

        钱望舒揽住了她的肩,戳了戳她的脸蛋子,笑问道:“孙先生这是怎么了?”

        “又瞧到了一个晦气人呗。”孙少珍下巴往岸边的棚子处扬了扬,又是叹气摇头。

        钱望舒顺着孙少珍下巴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到坐在贵宾席列上有一个头戴青玉面的出挑男子,作了个大胆的猜想:“天呐,这不会就是那个前几日同你在诗社作对的面具男吧?”

        “他屁股底下坐的那一席,本该是我的。”孙少珍咬牙切切道,“男人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

        身后坐席观赛的两位郎君,忽然感觉背脊一凉,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如此佳节,怎可为这些破事挂怀。

        “谁让你有个做皇后的好姐妹呢,龙船佳席都让你坐了,我们阿珍心肠这么好,那就让给他呗。”钱望舒摸了摸孙姑娘的头,忙给她顺毛。

        “娘娘可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孙少珍失了笑,一脸嗔怪地轻剜了钱望舒一眼。

        “阿珍,云阿哥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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