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刺客
“你,可用饭了么?”李慕乾忽然问了一句。
钱望舒被他十分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手法弄懵,木木然摇了摇头。
“那便替我去传膳吧。”
“啊?”钱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和尚是什么意思,还真使唤起人来了?
“你既然要在勤政殿当差,便正好替梵华分担些事务。”李慕乾自顾给自己心爱的兰草浇着水,话里话外全透着道理。
行,咱们就当体验生活来了,钱望舒暗自咬了咬牙,起身去殿外替李慕乾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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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望舒走出勤政殿,在走廊转角遇到了梵华。
“娘娘这是要去哪里?”梵华先一步同她作揖打招呼。
“我要去替官家传膳。”钱望舒对于梵华并不忌讳什么,正好抓住机会问了一嘴,“先生知道这膳要怎么传么?”
梵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含笑道:“娘娘告知臣一声,臣去尚食局取来就好。”
“这样就好么?”钱望舒半信半疑地虚笑一声,觉得梵华这是在戏弄自己,“先生莫要诓我。”
“臣以为,娘娘在殿中当差一事,还是不必传得满宫皆知的好。”梵华低眉顺眼地朝钱望舒躬身合掌。
钱望舒为梵华的周全所惊讶,立刻有样学样地也朝他拜了拜,凑近一步对他小声吩咐道:“劳烦梵华师傅为我带点肉回来。”
“娘娘放心。”梵华同钱望舒行了个佛礼,转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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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劳烦娘娘替官家布一布菜。”梵华在门口将食盒交给了钱望舒,让她自己进勤政殿。
钱望舒一只脚跨进勤政殿,回头刚想询问梵华一句自己的荤肉在哪里,只见内侍官早已十分自觉地离开了。
小宫女垂头轻叹出一口气,望了望外头空无一人的走廊,又亲自将殿门合上。
殿中安宁,幽沉的檀香氤氲在伴着细微诵经声的偌大厅堂里,竟让这里添出几分庄严来。
佛在茶榻上打坐。
“官家,用膳了。”钱望舒却偏要煞风景。
脆生生划破空寂寂。
李慕乾停下手中的活动,睁眼瞧她,目光沉静,无悲无喜。
钱望舒以为他方才醉心佛道没听清,又提起自己手里的食盒晃了晃,重复道:“呐,好吃的来了。”
“放这里吧。”李慕乾侧头示意她将东西一应都摆到茶几上。
这活她熟,以前没事在乐丰楼忙活。
钱望舒立刻换上了一副殷勤的嘴脸,提着食盒快步走上前,吆喝道:“这位客官,您点的东西来咯!”
“您的,”钱望舒打算照着食盒里的东西即兴来一段报菜名,“白灼青菜,白灼鸡毛菜,白灼娃娃菜。。。”
每打开一层盖子,钱望舒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南棠天子,竟然每日只吃这些东西果腹。
苏湖熟,天下足,却足不及南棠大内。
呜呼哀哉!!
“官家,如今国库空虚么?”这让钱望舒很难不怀疑。
“并未。”李慕乾答得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宝贝珠子缠到了手腕上。
“那你为什么只吃这些?”钱望舒替他摆正茶几上的盘子,问得一脸难以置信。
“习惯了。”李慕乾放下了自己的脚,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僧袍,接过了钱望舒递给他的筷子。
等等,这食盒里有两副碗筷,不会要让自己陪这和尚一起吃素吧?
钱望舒往门口看了一眼。
“坐下一起吃吧。”李慕乾倒是难得地慷慨。
“官家折煞奴婢了!”钱望舒立刻诚惶诚恐地伏地告罪,她可不想修佛。
李慕乾偏头瞧了一眼入戏已深的钱小皇后,空然念出一声佛偈,淡淡道:“梵华既传了两人的量,便不要浪费。”
他娘的,梵华这和尚原来也是个心黑的!
钱望舒面上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只得在内心暗骂梵华一句。
“奴婢多谢官家恩典。”钱望舒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坐到了李慕乾对首。
官家满意地看了对首人一眼,先一步拿起筷子享用起来。
她望着满几的绿色叶子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心中不自觉开始念起了“阿弥陀佛”。
便是小时候伤寒伤得下不了床,她也断然没有吃过这样不见油水的饭菜。
罢了罢了,还能被这个臭和尚看扁了不成?
钱望舒往李慕乾那里瞟了一眼,在心里堵着气拿起筷子,对准那碗白灼青菜就是一大筷,又一鼓作气将其全然塞进了嘴里。
“呕!”
青菜带有原始青草气味直冲上钱望舒的鼻腔,甜不甜苦不苦涩不涩,刺激地她忍不住呕了出来,还生生带出了些眼泪水。
她立刻抽下自己的手绢收拾自己的狼狈,断然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对面的李慕乾会如何看她。
李慕乾见此情状,先是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钱望舒面前,并未多说什么。
钱望舒接过茶杯,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两三口就将杯中茶水饮了个干净。
直到龙井茶香全然冲淡了口中的菜味,钱望舒才冷静下来,木木然看着面前的菜盘子,手里的筷子便再也提不起来了。
“来人。”李慕乾对着门口唤了一句。
梵华应声而入,恭顺地等待官家吩咐。
“去传些肉食来。”
“是。”
魂游天外的钱望舒如梦初醒,看了看李慕乾,又看了看身边侍立的梵华,一脸惊讶。
她又目送着梵华出勤政殿,没等一会儿便见他提回了一个食盒。
好哇,这主仆两个将她当猴耍呢!
钱望舒恨恨朝李慕乾瞪了一眼。
“将这些菜摆到圣人那里。”李慕乾对梵华吩咐了一句,自己拿起碗筷,若无其事地吃起了斋饭。
梵华布完菜便退了出去,殿中又只剩同桌吃饭的帝后二人。
只见钱望舒这边,一应摆着的都是她放在心尖尖上喜爱的鱼肉,香飘四溢,仅仅闻之便能心情大好。
“又不喜欢么?”官家见她半天不动筷子便出言问了一句。
“怎么会!”钱望舒头直摇得像个拨浪鼓,笑意染上眼角,提筷就夹了口鳜鱼肉吃。
李慕乾微微颔首,亦夹起了一棵娃娃菜放进自己的碗里,又道:“不可浪费。”
这里,钱小皇后已经沉浸在美味佳肴的海洋里,无暇顾及他了。
食物难道不是用来果腹的东西么?
怎么会有人吃东西这么高兴呢,李慕乾从来不觉得吃饭是一件可以用来享乐的事情。
官家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大快朵颐的女子,竟然第一次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件日常琐事。
他忽然觉得,这间宫室里有了些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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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官家竟然要回福宁殿就寝了!
此消息一出,竟惹的满宫沸腾。
尤其是那些从前想要爬龙床,却苦于官家一直将就在勤政殿后室而无处下手的小宫娥,各个心中都重燃起了希望。
当她们涂完胭脂提着小裙子潜伏到福宁殿时,却很遗憾地发现,竟然已经有姐妹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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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后寝。
钱小宫女艰难地抱着两床被褥立在中央,等在房中,听候房间主人的差遣。
李慕乾拎着他的宝贝珠子,后脚云淡风轻地走进房,扫了一眼屋内陈设,淡然道:“去将床铺了吧。”
“嗯?官家,你要同我一起睡觉么?”钱望舒在被褥后探出一头,坏笑着看他。
李慕乾轻轻瞟她一眼,开步过去从她手里拿走了自己的那床被子,熟门熟路地打起了地铺。
“官家,浴汤已经备好了。”梵华在门外禀道。
钱望舒坐着床榻上铺着被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停下手中的活计往李慕乾那头看了一眼,轻轻吁了一声。
“官家,您要沐浴啦?”
李慕乾平褶皱的手一顿,又迅速结束了手上的事务,从容起身。
“你且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官家出门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钱望舒坐在床榻上目送他离开,嘴角笑意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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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玉清池。
因知李慕乾身上有伤,梵华特地为他准备了一池药汤用于疗愈。
钱望舒刚走进便闻到扑鼻的草药气息,然而池上雾气朦胧,并看不清什么,只见到中央有些若隐若现的肉色。
她走近几步,抱着她的《伴君如伴虎》在池边寻了个好位置坐下,开始奋笔记录有利素材。
美男沐浴,又是一个爆点,钱望舒在内心窃喜。
“什么人!”
朦胧中飞来一颗白色棋子。
“嘭!”
钱望舒眼疾手快地躲开了那颗暗器,却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人重心不稳,滑进了浴池里。
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什么人?”那人冷声问道,手中力气不减。
钱望舒挣扎地将头露出水面,吐掉了满嘴的药汤,破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李慕乾,你他娘的要谋害亲妻啊?”
“胡闹!”李慕乾见人是钱望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
钱望舒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一句贼喊捉贼正要出口,却被李慕乾捂住了嘴。
“外头有动静。”李慕乾轻声与钱望舒耳语了一句,趁着雾气未散尽,拉着她躲到了一方假石之后。
“苍天为鉴,这次可不是我安排的。”钱望舒躲在李慕乾身后,与回头的他对视一眼,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在此处等我。”李慕乾对钱望舒交代完,准备自己先出去看看。
可刚跨出一步,他的手臂便被钱望舒拉住。
因用力过重,两人又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你做什么?”李慕乾皱了皱眉,又退开一些,同她保持了距离。
钱望舒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脸奇怪地反问他:“你没闻到胭脂味吗?”
很显然,官家没有。
“这个时候,一身胭脂味的人来这里,你说是来找谁的?”
钱小圣人抱着臂又问他,难得有循循善诱的好脾气。
很显然,官家不知道。
“呆子,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还出去。”钱望舒失望地作势要去打他。
“荒唐!”李慕乾低斥一声,又抬眸询问钱望舒:“那要如何?”
“要不我去,为了官家的圣名我便是落个妒妇的名号也使得。”钱望舒半开玩笑道。
“胡闹。”
“李慕乾,你这人有时是真没风趣,”钱望舒嫌弃地看了李慕乾一眼,已经再没有了谈笑风生的兴致。
“这种事情自然需要正义的内侍官出马啊。”
“何意?”
“你同梵华,难道没有什么兄弟间的暗号么?”
“有。”
只见官家一掌圈起,提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外头立刻想起了梵华的询问声。
钱望舒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她抬手合十对李慕乾拜了拜,就着未散的雾色,先一步爬上岸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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