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今日一大早,姜棠随着老夫人去祭拜了祖宗,还有她在这个世界的阿娘。
之后她回到院里的小阁楼,靠坐在围栏边上,看着尚未破晓的长安,为了这次元日朝会,长安早早就开始耗费巨资准备。
“以桦烛百炬拥马,方布象城[1]”,她曾经在书上读过大唐元日大朝会的盛况,却不曾想在这个架空的世界,竟然能看到一比一复刻大朝会。
“欲曙九衢人更多,千条香烛照星河[2]。长安里果然一片太平盛世,富贵迷人眼。”
她靠坐在小楼的围栏,手里拿着一壶梅子酿。
刚喝了一口酒,就听见云袖在不远处禀报说是逯安来了。她问了句“何事”但并没有回头,灯笼点缀的长街映在她眼里,如同繁星点点。
“今日大朝贺,户部尚书没有出现,”逯安不远处回话,“据底下的人说,户部尚书今日在平康坊北门堕马,当场身亡。”
“嗯?”她拿着梅子酿的手停了下,然后又仰头喝了几口。
这倒是有意思,元日朝贺前竟然出现了命案,既然不是自己人做的,那肯定有其他人也有这不臣之心,她转过头来听他细说。
“原定于今日卯初的大朝会,因圣人昨夜宿醉,推迟到卯正三刻。右相说,在含元殿前就没看到曹尚书,会仪开始时看到小常公公急急忙忙的跟刘公公禀报事情,两人还有些争执,后来就听见圣人传了晋王世子进宫。”
“听说是昨夜曹尚书宫宴后直接宿在了平康坊,到今日早上才从南曲那边出来,骑上马就进宫了,却不想刚出平康坊,就堕马身亡了。”
她听着逯安的汇报,点点头,把人打发走了后,提着已经空了的酒瓶下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说不定借着这趟浑水可以揪出几次三番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
酒瓶子在手中转动,她的思绪不断变化,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搭台唱戏,走到院里见到杜兰茹和婢女张罗着剪彩胜,便坐了过去,陪着她一同剪起了彩胜。
这边顾怀瑾陪太子策马后赶回了大理寺,心神不宁地交代了谈评事去曹府和有织云楼详查曹诫堕马一案,自己则赶去姜府询问姜棠昨夜的事情。
这般安排倒也有些私心,一来是担心谈评事这个性子去到姜府之后,三两句就被姜棠给带跑了,二来自己的确有些事情询问她。
刚牵过马,就听到长风说,“郎君,今日元日,咱们就这样登门,似乎不大好,就算是去查案,好歹您和姜府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
他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牵着马往入苑坊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阿娘应该有准备给姜府的礼,你先去拿来,我就在这等你。”
没过多久,顾怀瑾和长风带着年礼到姜府门口,碰巧遇见荀文远带着侄子荀翊。
“晋王世子。”
“荀公,荀舍人。”
“新年伊始,世子不在府上陪长辈,怎么到了姜府来?”荀文远捋了捋胡子,笑问道。
“荀公此言差矣,家母是姜老夫人同族侄女,元日传座,自是应该的,”顾怀瑾笑着回应,“按着辈分说,我还得唤荀公叔父。”
“叔父,请。”
“不敢当,世子,请。”
在扶风院的姜棠听婢女讲二人门前谦让的事,剪着彩胜的手不停,嘴里却和杜兰茹开玩笑,“我要是他们,肯定会回上一句‘哼,早知今儿他来了,我就不来了’。”
话音刚落,惹得杜兰茹等人连连发笑,刚说完,就看见云袖过来,伏在耳边说了两句,听完后,她嘴角勾起,“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话刚说完,这戏台子就搭起来了。”
那边顾怀瑾把年礼送给老夫人后,先是询问了老夫人身体情况,便找了个理由问问起昨夜的刺杀,又问了姜棠在何处。
姜老夫人听到他说要找姜棠,心里跟明镜似的,先是略带严肃地凝视他,忽然又笑了,“程伯,你带世子到扶风院去寻阿棠。”
顾怀瑾跟着程伯到了扶风院,映入眼帘的是姜棠和一名尚未谋面的女子,还有一群丫鬟围着石桌在剪彩胜,旁边烧得火红的火盆边上还烤着几个橘子。
“顾世子,娘子在里面,老奴就不进去了。”
他目送程伯离开,带着长风走了进去,院中栽了各色花树,寒冬里还有几株梅花开得特别艳,甫一经过,暗香浮动。
“晋王世子安好。”一众人起身行了个礼后,杜兰茹知道两人有事相商,识趣地带着婢女离开了。
院中剩下顾怀瑾和姜棠,长风和云袖站得远远地。
“顾世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姜棠给他倒了杯蔗浆,“院里没有别的,顾世子将就喝吧。”
“我想姜娘子猜到我为何来把,这大冬天的,姜娘子不在屋里养伤,跑到这冰天雪地里剪彩胜,真是有意思。”
姜棠也不说话,又拿起笸箩里的彩胜,慢条斯理地剪了起来,然后又听到他说,“姜娘子昨夜遇刺一事,今日大朝会后,圣人交由我来查办,还请姜娘子配合。”
她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端起一杯蔗浆喝了口,“自是十分配合。”
“云袖,你带长风去找程伯和逯安,还有昨晚的侍卫,就说大理寺的来查案了。”
吩咐完之后转向坐在对面的人,含笑问道:“世子这样可好?”
她见顾怀瑾被自己一噎,又缓缓吐出浊气,倒是有些好笑,拿起烤好的橘子剥开递给他。
“姜娘子也说说罢,当时情形如何?”
姜棠见他接过橘子只是拿在手中又不吃,却是开始例行询问。她慢条斯理的吃完橘子,拿起手帕擦擦手,“当时呀,犊车进了胜业坊,刚拐个弯,就看见一群傩舞艺人,围着犊车表演傩仪,不过几息,就对我们拔刀相向。”
“祖母把我护在怀里,我什么都不清楚。”
顾怀瑾她回忆起昨夜的事情时的模样,还有些后怕,眸中含着眼泪,楚楚可怜,看在他的眼里,倒显得有些假了,听她说完,又问道:“你手上的伤口就是在和刺客搏斗的时候伤的?”
说完又加了一句,“姜娘子在我面前就不必做戏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姜棠抬起手拭去眼角边上零星的泪水,便笑了起来,“世子早说呀,我演的可辛苦了,这戏要给点赏钱了。”
说着就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但手臂上的还缠着一圈布条,布条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她也不在意,衣袖掀开后,她身上的木樨香都掩盖止血药粉和血腥味。
“世子说的是这?”
顾怀瑾见她毫不避讳,竟然在自己一个外男面前露手臂,连忙转头避开视线。
“姜棠!”
“我现在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询问,你正经点!”
他斥责的声音,听在她的耳里,有些虚张声势,险些笑了出来,整理好衣服后,乖巧地应了一声“哦”,但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极了被人责骂那样。
“你好好说话!正经点!”顾怀瑾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呵斥她两句,看到她的神情后,又缓和了态度,“我不是骂你,你手上的上是真的被刺客所伤?”
姜棠见他已经被气成这般模样了,也不再逗弄他,拿起瓶子,给他的杯子倒满了蔗浆,然后靠近他小声说道:“手上的伤,是我自个儿伤的。”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有点酥麻,听她这么说,眉头一跳,心中想到的却是,这得多疼。
忽然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他连忙收敛四散的思绪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姜棠点点头,“我可从不说假话,你看在同州,我说打你,我就真的把你揍了一顿。”
见她提起同州的事情,面上瞬间挂不住,又看见长风回来了,便起身道别,走之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会考虑”,便带着长风去前院辞别了老夫人了。
在姜府门前不远处,他看着眼前的宅院,眼神里有阴翳,有纠结也有防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很多都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不得不说昨夜爹娘说得对,也不得不承认,姜棠比自己见多识广有胆略,而自己——
他嗤笑,而自己不过只是身上多了一层皇亲国戚的皮而已,剥下这层皮,和这街上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派些人手日夜盯紧姜府,不得掉以轻心,尤其是扶风院。还有,给阿娘带个话,我今夜就在大理寺,案子太多了,不回府。”
他确实是需要时间空间来重建一下已经摇摇欲坠逐渐崩塌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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