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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姜棠扶着姜老夫人从麟德殿往丹凤门走。二人走的有些许慢,放眼望去,偌大的宫道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人。

        将才走出二里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姑母,请留步。”

        很快人便走到前面来,是荀先生荀文远及其侄儿荀翊。

        “姑母,近来身子可好?”荀文远拱手询问道。

        “尚可。”

        “荀大夫不赶紧出宫回府,来找我这个老妪作甚。”

        “姑母说笑了,父亲兄长已经离世,您是文远在世上唯一的长辈,除夕夜自然要与长辈一同守岁。”

        “如今世道不太平,”姜棠夫人轻声说道,“你还是回府吧。”

        “先生,如今姜氏一族已是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您还要辅佐太子,就不要踏这趟浑水了。”

        姜棠垂眸看着他衣服上的纹样,“先生教导我多年,我不忍心将先生拖入泥淖中。”

        见二人都在劝自己离开,荀文远沉吟一会,“罢了,明儿我再去府上给祖母拜年,诚如姑母所言,如今世道不太平,姑母和阿棠保重。”

        说完带着荀翊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姜棠就和姜老夫人冒着大雪出了皇城,“祖母,这番动静,怕是早已落入圣人眼中了。”

        她拿起手炉试试温度,便听到姜老夫人说:“即便我们如何不愿意牵扯太多人进来,但凡和我们沾亲带故,又哪能独善其身?”

        “宫中皇后如此,太子亦是如此,不然柳贵妃刚梦熊有兆,朝廷上下怎么会吵着要重新立太子。”

        “自古立嫡立长,还能破了这规矩不成。”

        想到先前看到的夺嫡之争,她又摇摇头辩驳自己方才那一番话,“也是,若是皇后失德,太子无能,自是能破了的。”

        “天授皇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棠,!”话音刚落,便听到她略带呵斥的声音,“你僭越了!”

        姜棠被她瞬间严肃的语气吓到,手顿了顿,很快又反应过来,微微低头致歉,又听到她安抚道:“这番话,在府内说说就好,你方回到长安,多少注意些。”

        “阿棠知道了。”

        姜府所在的胜业坊南侧是东市,东南侧是平康坊,闹中取静。回府路上若不是时不时听到几声爆竹声,姜棠都不敢相信今晚是除夕夜。

        这安静得让人心慌。

        离府门前还不足十丈远,迎面走来一群傩舞艺人,围着犊车开始表演驱傩仪式,犊车一时间无法移动。

        她正准备掀开帷裳询问情况,“咻”地一声,一支箭矢射穿破帷裳,擦着她的手而过,若不是她反应快些,就不是擦伤手那么简单,恐怕连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车外的侍卫已经和刺客打斗起来,她从车内的暗格中出一把剑,吩咐云袖保护好姜老夫人后,掀开帷裳跳下车,交代逯安留活口后,眉也不皱地与犊车周边的刺客打了起来。

        手起剑落,没过多久,已经横尸遍野,除了被绑走的两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见外面平静后,姜老夫人借着陈媪的手下了车,却见姜棠拿着刀往自己左前臂上狠狠一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

        “阿棠!”

        “娘子!”

        “阿棠你这是作甚!”姜老夫人拧着眉满脸担心地上前看她划伤的手臂。

        “祖母,从太原到长安,已经数不清遇袭多少次了,那人明显冲着我来,现在又借驱傩仪式,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对方在暗,我们在明,那我便把这件事捅出来,一旦这事情闹大,我便有机会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就是是要找幕后之人,也犯不着伤了自己,更何况皇宫这种虎狼之地,你又如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姜棠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打断姜老夫人的话,“嘘,来人了。”

        “那里是谁?”

        话音刚落,就听到巡城的武侯大声斥问,“我乃右翊卫郎将李纨,何人在此闹事?”

        不远处冲出一队人马,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后,姜老夫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祖母!”姜棠眼疾手快扶住她,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除夕夜里,长安城灯火通明。借着府门前明亮的烛光,李郎将看清了眼前的人。

        女子身穿月白色的齐胸襦裙,手臂上的血染红了狐裘披风,还扶着一名晕过去的老媪,脸上满是惧怕和担忧。

        只她紧蹙眉头,面色惨白,抖着声音:“我、我是河东节度使之女姜棠,适才和祖母赴宴归来。不曾想在府门前遭人毒手,若不是府中护卫来得及时,我与祖母怕是成了刀下亡魂。如今祖母晕厥,又年事已高,烦请将军送我到丹凤门,我想进宫求圣人个恩典,好、好让医正来医治祖母。”。

        李郎将见她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说完,脸色更加苍白。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不该问,有些事也不该插手。

        眼前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在清河见到的小乞丐,又瘦又小、可怜兮兮,倒让人硬不起心肠来

        他粗略看了眼,当即吩咐手下:“你,派人护送姜老夫人回府;你,带人把这些尸体搬回去;还有你,派人去大理寺和京兆尹报个案。”

        又点了个人,“你,与我一同护送姜娘子到丹凤门。”

        刚到几步,又停了下来,“罢了,去大理寺就好,京兆尹管不了,知会一声便可。”

        “姜娘子怎么伤成这样了?”

        刚下犊车,姜棠就看见了宫中的内侍郑公公。

        姜棠眼皮一跳,又看见他指使人上前扶着自己手,又说道:“半盏茶前,皇后殿下听说您在府门前遇刺,便猜到您会进宫,让奴婢在此候着您。”

        “阎奉御已经在结邻楼了,奴婢先带您去包扎一下伤口。”

        “多谢郑公公。”

        “都是奴婢该做的,娘子客气了。”

        跟着郑公公到结邻楼时,阎奉御早已等候多时。

        他看见姜棠手臂上的伤口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剪刀剪开黏在伤口上的衣物后,能看见那伤口有数寸长,深可见骨,清理干净周围的血污后,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粉,轻洒在伤口上。

        药粉与伤口接触那瞬间,疼得姜棠又倒吸一口冷气,数九寒冬里额前竟覆了一层薄汗。

        “姜娘子若是觉得疼痛,喊出来会好受些。”阎奉御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忍不住出声说道。

        却见她盯着自己的动作,咬紧后槽牙后又摇头。

        伤口包扎好后,他边收拾东西边嘱咐:“娘子这伤口,需清淡饮食,戒辛辣,好生将养便不会留疤。”

        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下如此狠手,若是再偏一点,怕是这个小娘子还未进宫,就失血而亡。但身在宫城,有些话还是不要问出去了,免得横生枝节。

        “多谢阎奉御。”

        姜棠抖着声音回应,目送他离开后,沉默一会,看见身边的郑公公,忍不住心中疑惑,“方才让公公在门前等候这么久,是阿棠不是。”

        活到郑公公这个年岁,多半已经是个人精,只见他笑着回应,“奴婢刚到不久,娘子休要自责。”

        姜棠见他不躲不避回应了这个问题,便和他聊了起来,“公公进宫多久了?我记得幼时与母亲进宫,公公当时还是在圣人身边服侍。”

        “娘子好记性,奴婢是成安初年进的宫,当时在内廷司做些杂活,幸得圣人垂怜,便在圣人身边随侍,后来皇后身边的常公公年迈,圣人便让奴婢到皇后殿下身边服侍。”

        两人聊了没几句,便看见圣人身边的刘公公从门外进来:“姜娘子,圣人宣您到麟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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