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39.40章 ...
尚侍郎早早就在府门候着了, 他心中现在是辗转不安。疼爱的闺女高高兴兴花枝招展地去参加宫中宴会,却是被人抬着回来。
宫中处罚的內侍厉害着了,打了十板子, 尚箐箐屁股上皮肤丝毫无损, 但就像泡了水的面团一般, 肿得老高。请郎中来看了, 说要消肿都得将养上两月。
这闺女刚才哭得正狠,一听玹亲王要过来, 立刻就停了哭声,说是玹亲王看她来了。可尚侍郎当然不会如此想, 这玹亲王过来必定没什么好事儿, 可尚箐箐不信,还跟他吵上了几句, 如今他可是气在心头。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尚府门前。
璟玹并未下车,只是让人撩开了车帘, 在车厢之内对着外头跪着的尚侍郎, 语气温和地说:“尚大人,本王是来寻你讨要说法的。”
两队人马守护着一辆马车一路走来本就惹人注目。如今吕将军还将人马退到了远处, 仅留数日守卫, 给了民众一个极大的围观空地。
于是乎,尚府门前很快就围了一大堆人。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尚大人自然是讨厌这些等着看尚家笑话的人。他侧过身作引路状,道:“恭请玹亲王进府。”
璟玹摇了摇头。永福立刻下了马车, 解释道:“咱们王爷身子抱恙,可不是什么地儿都能呆着的,你府中若无备置好冰块,那还是不要请王爷进内的好。”
这冰块可是昂贵的消耗品,寻常世家中也不过是备上几块熬过炎热的夏天,秋天基本都用完了,到了冬天才会储备上的。
尚大人看了永福一眼,撇了撇嘴。你家王爷既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呆着那就好好呆在宫中别出来呀。
他按捺着脾气,说:“不知王爷是要讨什么说法?”
璟玹轻咳两声,道:“本王心悦之人被你尚家人污蔑陷害,差点命丧宫中,如今虽然揭穿了尚箐箐的诡计,可也受了惊吓,尚大人难道不应赔罪致歉?”
“敢情王爷是来讹要钱财的?”尚大人故意放大了声音,让四周的人都听见。这玹亲王无权无势,不过是个病弱王爷罢了,今帝怜惜,让其在宫中享受荣华。可是若然他联合其他官员奏上一本,圣上也未必会保。
“尚大人觉得本王会缺钱财?”璟玹声音略带虚弱地问道。
永福一听这声调就立刻紧张了起来,问:“王爷你怎么样了,可还坚持得住?”
人在处于优势的时候气势也会变得不一样。
尚大人此刻便是如此,看着没说两句便气弱的璟玹,自然是不屑的。他冷硬地说道:“王爷还是赶紧回宫里头去吧,可别倒在了下官的府前,回头圣上要找下官讨要说法了。”这么说来,也是回敬当初玹亲王宴会上的事儿了。
“永福,给本王倒杯茶吧。”璟玹疲惫地说着。
车内并无茶水呀。
永福急得团团转,出宫之时,王爷说路途近,不用带茶水。他想着也的确是如此,而且也不好逆王爷的意思,也就照做了。可如今王爷要喝茶,他也不能怪王爷啊,只好自个儿认了罪,道:“这……奴才有罪,并没带茶水出来。”
“你怎么伺候的,出门连茶水都不备好。”尚大人一挺胸膛,说:“来人,给王爷俸上茶水。”
永福好歹也是景玄宫管事太监,即便是宫中娘娘对他说话也有几分客气,如今被区区一个侍郎如此直接责备,他如何能忍?这打的不仅是他的脸,还是王爷的脸。
“尚大人真是气势不凡呐,都教训起咱家来了。”永福说。
“我这不是替王爷教导一下你罢了。”尚大人笑了笑,见府中侍从取来了茶,便道:“永福公公还是赶紧伺候你家主子喝茶吧。”
“尚大人是以何种身份替我家主子,难不成你比亲王还要尊贵?”永福语气凌厉地回敬,手中也不忘取过茶伺候璟玹饮下。这嘴上的仗要打,可也不能忘了主子所需。
他当上尚书都有几年,在朝堂之上与他人嘴战也是常事了,自然而然就摆出了那个姿态,说:“本官……”
“噗……”
“王爷……”
尚大人未说完的话语在看见眼前喷洒在地的红色点点硬生生地卡在了喉中。
“张院首哪儿去了?”永福急喊着:“快来人,王爷吐血了。”
气氛瞬间紧张万分。
吕将军带着侍卫纷纷取出刀剑直指尚侍郎。
两名士兵架着张院首从停留处直奔到马车来。
张院首上了马车待了许久,外头一众人等屏气等待。
尚大人的表情沉重,这玹亲王时不时就病发一次,也算是常事了,虽说是在他府门外,但这可是玹亲王不愿进他府中的,说起来他也担不上干系。可此刻他为何会感到不安呢?
“吕将军。”张院首从车中探首出来,脸色凝重地说道:“王爷中毒了,要立刻去县主府中进行救治。”
他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晃了晃,道:“这茶里头有毒,老夫得拿回宫中做证据,其他事情就交给你了。”
“这不可能。”尚大人看着奔驰而去的马车呐喊道:“那茶中怎么会有毒?”
吕将军一摆手,一群士兵立刻将尚大人压制住。
这时的尚侍郎才恍然大悟,玹亲王这是有备而来的。用着自家闺女的同一招,明晃晃地报复。
有民众在旁眼见为证,太医院院首检验为实,那茶盏还在别人手上,要动手脚何其简单。他这罪名怕是无法洗脱了。
箐箐当初加害未成,即便成了,县主谋害大臣之女,也不过是关押打板子了事;可他现在谋害亲王,那可是皇亲呐,抄家灭族是在所难免了。
只怪他对玹亲王太过轻视了。
天要亡尚家啊!
……
“你怎么又来了。”方芷悦不高兴地说着话,手中的女红活并未停下。
“本王毒发了。”
“我呸,真好意思说,你赶紧起来,重死了。”
方芷悦不满地扭了扭身子。那个说毒发的人现在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颈处,慵懒得很呢。
“竟敢呼喝本王?”璟玹以下巴为力点在她肩上打着圈,轻笑道:“看来县主是想要天下人耻笑。”
方芷悦微愣,并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忽然,颈项敏感的肌肤感觉一柔软湿滑的物体重重滑过,随后那处变得微凉。
“本王饿得很呢。”他说。
天呐!
他居然舔了她的脖子。
方芷悦一动不敢动。现在,她总算了解他所说的天下人耻笑是什么了。他们大婚之期在下月,若在婚前被别人得知两人有亲密的举动,那么她就成了不知廉耻之人了。
“怎么不说话了?”璟玹俊朗的面容浮现出了笑意。
方芷悦欲哭无泪,说:“既然饿了,那我让丫鬟给你备些吃的吧。”
“刚才说话不是很大声吗,怎么现在声音小得都听不见了?”
这是在笑话她吗?还真有兴致啊。方芷悦柔柔和和地回答:“既然王爷饿了,那臣女现在就吩咐丫鬟准备吃的过来。”
“不用,本王毒发了,没有胃口。”他说得轻松,似乎对她臣服的语气颇为满意。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方芷悦心中呐喊,脸色强忍着扯起了笑容,道:“那臣女唤张院首过来给王爷医治吧。”
“本王正在治疗。”
“哎?”
方芷悦忽然感觉到腰间的手紧了紧,方才知道,说了半天,他不过就是要靠着她不愿起来罢了。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璟玹嘴角微勾,悠悠道:“怎么,你对本王的治疗之法有意见?本王可让外头众士兵前来替本王评评理。”
“没有,没有。王爷英明,此法甚妥,臣女并无意见。”方芷悦可伶兮兮地摇着头。被他抱着或是被天下人耻笑,原谅她没那个勇气,选择了前者。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方芷悦已经专心于女红,不再排斥他的碰触,璟玹才坐正了身子,在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她的面前,道:“你母亲给你的信件。”
“真的吗,你找到人了?”方芷悦接过信件,又惊又喜。虽然知道他有在帮忙找母亲,可一直以来都没半点消息,她也不好意思去问,再说人海茫茫,她也知道个中艰难。
她打开手中的信,虽然只有寥寥数句的话语,可那熟悉的娟秀字迹,使她立刻凝泪在眼。
因着身边情况不明,所以不便联系,听闻汝即将嫁玹亲王为妃,母亲深感喜悦。谨记切勿从医,愿一切安好,勿念。
“母亲人在哪儿?”方芷悦问。
璟玹目光有点深沉,道:“本王将她带到俪国,安了一个新的身份。”看着她的泪目,又道:“因着当时比较仓促,她来不及写下太多,本王的人会确保她在那边的安全。”
想起与母亲分别的那个夜里,她呜的一声哭倒在璟玹的怀里。
多少个夜,只要抬头看向星空,她就想起了母亲。
一个人在外头,什么事情都得强忍着坚强,尽管身边都是些熟悉的人,可是那都不是能撒娇的对象。
她想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告诉母亲她这些日子以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一切想要诉说的话变成了泪水,崩堤而出。
璟玹愣了半响,才懂得请拍泪人儿的背。
这是他的悦儿第一次主动抱他,这样的感觉,有点儿满足?
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哭了许久,方芷悦感到心情平复下来,她坐直了身子,见他衣襟上一片湿意,顿觉不好意思。支吾了许久,道了一声:“谢谢。”
“光道谢而已?”璟玹的声音低沉动听,似乎心情愉悦,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要在他国安个身份可是费了本王好些时间;而且她这边的身份还需要做成死亡的假象,也是很费力的。”
虽然,费的不是他的力。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方芷悦想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指了指床底下,说:“我还有些银两。”
“本王不缺钱财。”璟玹云淡风轻地说道:“下月你人都是本王的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听得方芷悦心中的弦微动,她耳根红透了,低声说道:“那就没什么可给的了。”
“还有。”他说。
银子他不要,人又是他的了,还有什么可以给?方芷悦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不解。
只见他眸色变得幽深,握着她的手按在左胸之上,目光紧紧缠绕着她的双瞳,薄唇轻启道出了一个字:“心。”
……
母亲平安一事让方芷悦悬了许久的心落了下来。
她睡了一个好觉,早早地到了月满圆。
“今日如何了?可有哪位大人为订不到位置闹了起来?”方芷悦接过方平安手上的账本,翻阅了起来。
这店里生意好是好事情,可位置就那么多,常有订不到位置的大人表示不满。方平安一届白身,自然得低声下气勉强应付着,她好歹有个县主的身份,说起话来也好说一些。
方平安呵呵笑着:“没有呢,今天来的大人都很好说话,在下说没位置了,他们下了订就离去了,也不用我多说什么。”
方芷悦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转头看向他,问:“这么好?”
“是呢。”方平安挠着头,也是想不明白。
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童婆婆微微一笑,道:“今日一早,尚大人一家被抄,男子砍头,女子都流放塞外去了。”
“这个在下知道。”方平安立刻接话道:“那尚大人毒害玹亲王,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王爷一口血喷出,当场毒发昏倒过去。王爷那个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张院首好不容易才将人救活过来。”
方平安一边说着一边模仿,仿佛亲眼看见一般。
童嬷嬷捂嘴一笑,轻轻点了点方芷悦的背,道:“王爷一怒为红颜,连性命都差点丢了,姑娘好福气呐。”
方平安听着童嬷嬷的话直点头,说:“县主好福气。”
这都不是事实好不好?
将事情串联在一起的方芷悦很快就想到了前因后果。想起那人无赖地嚷着毒发的情景,脸色就染上了红霞。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问:“族里的孩子书读得如何了?”
提起族里,方平安这个当族长的满脸自豪,说:“都挺不错,有两个学得特别好,先生都赞扬呢。”
“这样就好,多关注一些,若真是个好苗子,便带到京城来,让他进书院学习。”
方平安立刻高兴地裂开了嘴,感激地说道:“在下替那两个孩子的一家谢过县主。”京城的书院,那束脩是寻常人家大半辈子的嚼用了。
方芷悦想了想,又说:“最近店里盈利比较好,我拨一笔银两给你,回去将那套山头买了下来,然后给各家各户都修一下房子。”
村里穷,外面的都不愿嫁进来,说媒的根本就不愿踏进一步。若然将山头买了下来,那么外头狩猎者不能进来,也确保了族人的生计;待房子全都改建好,相信邻村不少姑娘也会愿意嫁过来。
家族要发展,人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
“还有?”方平安几乎要跪下来了叩拜了。
方芷悦细细思量了片刻才说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些鸡苗,那模样和普通的鸡不一样,长着五彩的羽毛,到时给你让族人养着看看。”
幽谷里头放养的两只鸡,日复一日地成长,比平常的鸡要大上一些,还长出了五彩的羽毛,看上去特别漂亮。
母鸡每日产一蛋,她没空去手,过来些日子,小鸡孵化了出来,全是五彩羽毛的。幽谷里头时候没有时间的妨碍,看那些作物就知道了,小鸡成长得也很快,木栏里头开始鸡满为患了。
“五彩羽毛……”方平安脑中一直寻找着相关的种类,他皱眉说道:“还真没见过,莫非是海上商队带回来的?”
方芷悦点头:“正是。”送上门的借口不要白不要。她继续说道:“若然养得好了,那么以后族人就多一样营生了,若那鸡肉味道好,咱们店里又多一款新菜式。就是族里头可得看管好了,别人外头的人偷了去。”
“这个必须的,在下一定安排妥当。”方平安慎重地点头。这海上商队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若养得好了,族人的收入也就高了,相信族人也肯定会护好自己的东西的。
想着不久的时日,方氏一族脱离了贫困,人数也逐渐增多起来的情景,他仿佛看见了一族繁盛的景象。
“嗯,看来还得请个懂武之人,这样族人也多个选择的道路。”方芷悦道。
童嬷嬷接口:“这个好办,交给梁嬷嬷就行了。”
“好,那就先这样吧。”
……
婚礼临近,方芷悦每日都忙碌个不停。
光是嫁衣就里里外外好几层,各种布料花样看得她头昏眼花。因为婚期太赶,宫里头的绣娘都在全力准备,导致宫中娘娘们的新衣制作都搁置了下来。
但因这是宏御帝亲自下的令,后宫有怨言也发作不得,只得暗地里羡慕方芷悦的好福气。试问谁家姑娘出嫁能有如此大的阵仗?就是当年太子妃荣升皇后之时,也没有这般紧张。
“皇后娘娘,晴妃那边的宫女今日来禀,现在秋意正浓,晴妃娘娘身子虚弱,若这新衣来迟了,怕是都无法出门了。”
皇后在镜前摆动了一下头上的发簪,微微一笑,道:“别管她,她要是按捺不住,就自个儿跟圣上说。”
香菊也跟着一笑,说:“她若真是不识趣,那可得栽跟斗了。她也不想想,别说她的新衣得搁置,平日里横行霸道惯的惠妃这次不也一样压在后头了嘛,可惠妃怎么说的?”她模仿起惠妃说话的模样,道:“玹亲王成亲可是大事儿,臣妾穿往年的就好。”
“惠妃是个聪明人。”皇后的笑意更深,说:“这晴妃近日得圣心,有些得意忘形了,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不就是会唱几首曲儿罢了,待圣上听没了意思,她还能得意到哪儿去?”香菊努了努嘴,说:“不过圣上也太疼爱玹亲王了,就连娘娘您的新衣也只做了那么一套而已。”
皇后收起了笑容,缓缓说道:“圣上那可不是疼爱,是内疚。”
香菊微愣,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了得的事儿。见皇后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她立刻机灵地退了出去。
……
总算能歇一口气的方芷悦靠坐在太妃椅上,一动不想动。忽然门房来报,说府外有个叫花子求见,自称是她的旧识。
“那人有报上名字吗?”方芷悦问。
管家摇了摇头,说:“看上去是个婆子,奴才让她报了名字与住址,待姑娘看过后再回复她。可她不愿说姓名,又说自己无处可去,直接就在府门不远处的地上坐下了,说要等姑娘。”
一个婆子,还是个叫花子,会是谁呢?
方芷悦摸着耳珠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莫非是棋儿?若然是她,那也许懂得易容也说不定,叫花子这身份也好掩人耳目。
想到此处,她弹坐起来,撩起裙摆便飞奔而去。
府门一开,果然看见一个半百头发的婆子坐在不远处的地上。
正好,听见开门声的婆子也转头过来。
两人相目一对上,方芷悦便皱起了眉头。
“民妇叩见县主。”那婆子狼狈地小跑了过来,一把跪在地上。
现在人近了好些,方芷悦总算认清了人。
钟姨娘。
也别怪她认不出来,实在是眼前之人跟记忆中那个风姿卓越,娇媚万分的钟姨娘区别太大了。
在她眼前的婆子,头发乱糟糟,衣服残旧破烂满布污迹;手脚脏兮兮的似乎整月没洗过一样;脚上连双鞋子都没,仅用杂草胡乱编织套着,脚趾头裸露在外,清晰可见上面一个个血泡。
“你是方夫人?”方芷悦还有些不太肯定。
“现在不是了。”钟氏落寞地笑了笑,说:“民妇已在族谱上除了名。”
看着曾经在方家气势凌人的钟氏如今成了这个模样,方芷悦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呐呐地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钟氏又磕了一个头,哀求道:“民妇听说芸枝病逝了,想将她接回去。可是长公主不愿见民妇,所以……所以民妇只好来求县主了帮忙了,还请县主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帮民妇向长公主讨要芸枝的骨灰。”
方芷悦再次想起方芸枝的惨状,看着钟氏苦苦哀求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否该将实情告知。
见方芷悦不说话,钟氏有些急了,她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力气之大连额上都染了红。她沙哑的嗓音带着哭声,说:“若县主对过往的事儿有怨气,尽管罚民妇,只要能带芸枝回去,民妇任凭县主处置。可芸枝不能留在京城,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孤单的。”
“这一路遥远,你是怎么来的?”
钟氏听方芷悦这般一问,不自觉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她低着头,说:“走来的。”
那日芸枝的马车走了后,钟氏才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不要她这个娘了。当时想着不要紧,她不是还有德才吗?可她当想要回方家时,方老太爷却不愿意了。
不论怎么哀求,方老太爷就是不愿松口。
幸好,她身上带着了不少金银珠宝,典当了之后在方家附近寻了个小房子,落了脚。
每日,除了去方家吵闹一番,就是待着小房子里。
直至有一天,传来了方芸枝病逝的消息。
之前,想着女儿就算不认自己也没关系,起码成了长公主养女,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如今一听病逝之事,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哪有不伤心的道理?
她在家里头哭了几天,眼泪都哭干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四面墙,就想着女儿肯定也是孤零零的在京城里头。
那时,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得去京城将女儿带回来。
之前日日到方家闹,她也没有营生,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不够银两租马车去京城,只好用走的。
就这样走啊走,银两用光了,只好去乞讨,饱一顿饿一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京城,寻到了长公主府。谁料到守门的卫兵话都没听她说完,就将她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如今,除了方芷悦,她再也寻不着能帮忙的人了。
钟氏想到这里,又开始磕起头来。
“行了,别再磕头了。”方芷悦说。
此刻看着钟氏,她心中是连最后一丝怨气都没有了。
一个做母亲的,千里迢迢走路来到京城,只为将自己女儿的骨灰带回家乡,尽管脚底都已磨破,可都坚持下来了。
面对一个心念女儿的母亲,方芷悦长长一叹,唤来了梁嬷嬷,说:“你带她去吧,也给她一些盘缠回乡。”
“谢谢县主,谢谢县主。县主宅心仁厚,上天必定保佑您的。”钟氏欢喜若狂。
方芷悦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淡漠地说道:“不必谢了,我就当是为我母亲积福。往后,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
夜已降临,深秋的也已带着微微的冷。
方芷悦在床上辗转反侧,总也不能入睡,索性也就不睡了。她点起了烛光,安静地靠坐在椅子之上。
早上她前去月满圆,听方平安说,方氏一族以往的日子真是糟糕透了。很多族人也都出外谋生去了。
其中有一户人,家主叫方希达,每隔上一两年也都会跟族里联系一下。
方希达父亲那辈就已经离乡了,带着一家人辗转各山头,并无固定的落脚处。
在别人的山头讨生活,虽然也会遭到排挤,但是能捕获珍稀的猎物机会比待在族里头要多。一年又一年下来,生活虽然艰苦劳累,可也比族里人过得好一些。
家里省下的银两并不多,但父亲每隔一两年便会寻熟悉的商队给族里头捎带些银两。
他的父亲总说,人总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在外头漂泊时才不会迷了路。落叶归根,可不能让根没了。
于是乎,到了方希达这辈,也照着做了,虽然捎带回去的银两不多,但也是为家族尽一分心力。
这一年也如此,不同的时,商队带回来的信件中还附带一袋银两。摸着袋中几个银锭子,方希达都不知作何反应。
后来寻了街上的书生读了信,才得知玄月县主给家族里头送了一大笔银两;现在家族里头不论大人小孩都能上私塾,房子改建了,族人也有许多谋生的道路可走,于是给了路费让他们一家子赶紧回乡。
方希达一下子就流下了热泪,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几个银锭子,比他两代人捎回去的钱财还要多。
他心中只回响着:方氏一族,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
回乡之路遥远,他将一个银锭子换成了铜板,沿路停留之时,见着路边乞讨的,都会给一两个。
没想到却会在其中一处停留地遇到了方大郎。
方大郎口不能言,而且一条腿断了,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在客栈外头讨饭的时候刚好给方希达碰上了。
若不是他身上带着一个竹枝编制的捕鸟笼,方希达还真不知他是方氏族人。
那捕鸟笼也算是方氏一族独有的技术了,笼口设置了特殊的机关,鸟儿进去了会自动合上。一般是族里人刚开始给孩子教导狩猎活之时给孩子学着玩的,鸟儿太小食不果腹,成长之后基本就不会用了。
方希达多年逗留深山之中,并不清楚外头发生的事儿,想到还有族人流落在外头,自然出手相助,将人一同带了回去。
“族叔们将他送回去方家了。”方平安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但是方老太爷嫌他是累赘,又将他赶出家门了。现在他到族里求助,族叔不知如何处理,所以……所以……”方大郎身份特殊,族人虽然讨厌他,可他毕竟是县主的亲父,方平安也不敢随意下决定。
方芷悦当时没有立刻做决定。
此时的她想起他们的遭遇,也还真是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儿。方家人还真是淡漠,方老太爷尚且如此,那方芸枝当初不认亲母之事也不奇怪了。
她叹了一口气。
这方大郎一事,应如何处理才好?好吃好住供着,别说族里人,她自个儿心中就不愿意;搁着不管嘛,她的名声以及家族的名声也落不得好。
苦思了许久却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方芷悦正烦躁之时,忽地听见窗户被敲响。
“谁?”
都这个时辰了,谁会在外头?而且,也该有丫鬟在外面守门才是。
“除了本王,还有谁敢在这个时辰过来?”
她心中的惊慌,在一句熟悉的预调中安稳了下来。
“你在外头干什么?”
平日里他不是自个儿破窗而入的吗?那个窗户的锁被他弄坏之后到现在都不曾装回去呢。
方芷悦上前打开了窗户,却不见外头有人,只听见璟玹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背过身去,把手伸出窗户来。”
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白嫩的手刚伸出窗户,就被他温热的大手握了个紧。
她刚回身,下巴就被另一只大手托着,硬是不让她回头。
“干什么,很痛呢。”方芷悦不满地说。
下巴上的手力度轻了一些,他说:“别转过来。”
“这是怎么了?”方芷悦问。
他并没有作答。
这个动作维持了一会儿,伸出的手被他轻柔地揉捏着。半响,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大婚前不得见面。”
沉闷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他不悦的情绪。
听着这如同孩子闹别扭般的话语,方芷悦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
因为不能见,所以不让她回头,但是却要触碰着她的手?
今日没有抱她,所以又睡不好了吧。
“你又毒发了?”她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酸意。
“并无。”璟玹看着手中嫩滑柔软的手,缓缓地低下了头落下一吻。“本王,想你了。”
悦耳的话音仿佛拨动了方芷悦心中的弦,使她的心头微微一颤。
……
屋顶之上,一个黑影快速落在另一个黑影的身旁。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队长,我来守着,你去歇息一下吧。”暗四轻声说着。他与暗三轮流在县主府中守护着王妃,如今王爷来了,一个守也是守,两个守是守,还不如让暗一先歇息一会儿。
暗一看了屋檐下一眼,说:“不用,不会太久。”
“王爷每次来都要待到快天亮才离去,你到一旁歇息,有事儿我唤你。”暗四再次劝说。
暗一摸了摸鼻子,答:“这次不同。”
暗四还想说话,刚好发现下头的王爷关上了窗户,正准备离去。
队长真是料事如神。他崇拜的目光投向了暗一。
暗一轻笑,离去之前落下一句:“平日里多用些脑子,王爷怎么舍得让王妃站上一晚?”
暗四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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