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琉璃世界娇娃第少

　　林子聪那一段总往宫里跑，各种开解暮阳王子，暮阳才勉强按时进药进食，又停了十天半月，才好了。

　　郡主自这件事，心内总觉的愧疚，欠了暮阳什么。见暮阳久病不愈，硬着头皮在坤宫外跪了半个时辰，挨了皇后半天骂，最终饶得暮阳待身体好了后又重新回到了书院。好赖还有个林子聪天天腻着，不至于让暮阳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郡主和阿九联合吓跑了祁连王子，暮阳病愈又回了书院，一时这帮孙子又聚到了一处，闹的风生水起。平亲王自进京就听说了什么书院的军令状，上杆子签了，定要做东大家聚一聚。

　　平亲王由于前一段暗慕九公子作死一样花了大把的银子，最近手头就不那么宽裕了，一改往日奢靡之风，居然选了京郊一家偏远点的酒舍请客做东。

　　由于地方偏远，众人有不知道地方的，便相约书院聚齐，然后一起过去。

　　大家都知道平亲王行事风格，今一听地方，都窃窃私语，暗暗议论前一段被九公子在王府踹了一脚的风流韵事。说起这件事，越承恩最有发言权，几个脑袋围着越承恩听得聚精会神，到了高潮处，各个捂嘴憋笑，十分有趣。尤好贤听得脚步声，忙给大家使眼色，众人慌忙散开，顿时又高声谈论起郡主九公子戏耍祁连王子之事。

　　郡主和九公子一到，平亲王也来了。众人各自骑马上路，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路往京郊而去。

　　天气阴沉沉的，难得却没有风，刚到郊外就下起了大雪。众人笑道，上次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又来一场，今年这雪真多呀。

　　越承恩道：“这有道是，庄稼冬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正是说明我们华原明年丰收之兆啊！”

　　这帮孙子哪里懂得稼穑之事，不过书中看了几句谚语，闲话取个热闹。

　　行到城中最北处，已经没有了房舍商户时，又往外骑马跑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远远的看到一座庄园，临立在一片茫茫的山脚下。

　　临近庄园，便早有人接了出来，只见大门上书着四个大字，稻香农庄。

　　一溜的灰瓦白墙，朴素自然。一入内，只见此庄园方圆几里大小，处处是篱笆围成的小小方地。小二介绍道：“现在寒冬，庄稼之物都没了，这一处处种的都是庄稼蔬果······”

　　大家远远望去，只见有几处篱落里种着冬小麦，已经微微一片绿，十分显眼。

　　小二接着说道：“这雪一下，那小麦可就不怕冻了，来年准是丰收年。”

　　众人大都第一次见到冬日田野里的小麦，在众物萧瑟的冬天里，苍茫的大地上微微稀疏的绿苗苗。众人都好奇走过去，想一看究竟，又听小二说的和越承恩说的一致，更加感兴趣了。

　　小二便把众人带到了麦苗篱落旁的房间里。那房间竟是用土坯建造，顶上搭着茅草，众人见惯了京师的琉璃青瓦，一看这般接近农事，顿时觉的新鲜有趣。

　　林子聪暗自感叹，想当初自己住茅草屋时的景况，想不到却在这纨绔高粱中成了稀罕玩意。

　　一进去，是一张大炕，炕中间放着一口大锅，炕洞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屋里地方不大，很是暖和。小二让众人拖鞋上炕就坐。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稀罕场景，吃饭要拖鞋上床，吃完倒头睡下，这也太美了！

　　小二碎碎叨叨的说道：“各位哥儿，姐儿，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鸡鹅牛羊都是自己养的，院里还跑着呢。”

　　众人都感叹平亲王常年不在京中，还知道这地方，难为他了。

　　唯独林子聪看着这帮孙子，嗤之以鼻。拉着暮阳的衣袖悄悄感叹道：“你们这些人啊。”暮阳知道他幼时光景，笑了笑。

　　众人也都入乡随俗，去了斗篷，脱靴上炕坐了。颜静姝不像郡主穿的短靴，自己脚上是一双粉色绣花鞋，死活不肯。最后，也只是耷拉着双腿斜坐在炕边而已。

　　不一会，小二提溜着杀好的鸡鸭配着土豆南瓜便下到锅里炖上了。这边，又上了酒水，几盘花生大豆，还有现炒的鸡蛋等几个菜肴放了上来，色色菜肴全是农家风味，与他们平时精雕细做的菜肴大大的不同。

　　众人边吃茶水，边夸赞平亲王有心，能找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由一位小童搀着进来了。平亲王本也不知道这地方，是秦国一位地方官为讨好他，告知平亲王京师有这么个去处，那官员在京师的一位亲友张须是这里的常客，平亲王打着那位的名号派家人过来定的，只说是张须的亲友，别的一盖没说。

　　那张须是这里的常客，和庄主相熟，见了张须的牌子，自然不敢怠慢。

　　来定席的家仆衣着言谈不凡，出手阔绰，庄主便思量是京师的某个豪门公子哥，今听小二形容了一干人等的模样，便想着过来打个照面寒暄一下。

　　这庄主自号稻香老农，须发皆白，说话声音尖声尖气的，一进来和各位问好打恭。众人回了几句话，见这老者识趣有礼，像是个经过风浪的，也都客气的称他老先生。

　　“老先生不敢当，各位公子小姐满意就好，老朽不才，守着点薄产，靠着些老主顾勉强度日罢了。只是老朽这地方不接生客，这次来定席的公子说是张须大人的亲友，不知是哪位公子呀，可否赏个脸，认识一下？”

　　平亲王看向老头，笑着道：“在下便是，见过。”说着向那稻香老农抱拳施礼。

　　这稻香老农一见这几人的模样光景，又听着京师的各种新闻结合了一下，便猜着八九分。心里惊叹，但也认定了。

　　稻香老农确认了众人身份，也不说透，客气了一番，又由着那小童搀着出去了。

　　外面大雪纷飞，茅屋里热气腾腾，守着炭火铁锅炖肉，喝着小酒，身边是少年同窗，这日子比神仙还舒坦。

　　众人在书院也喝了点墨水了，便想着附庸风雅，来个简单点的联句，对不上的罚酒。

　　朱如状不会，囔囔着不行，颜静姝安慰着不怕。便教着由他起了第一句：

　　“寒冬日阴沉。”

　　颜静姝：

　　“城郊山脚下，踏雪寻酒家。”

　　单兵听了，第一个赞到：“好，即是述实，又有意境，还给留足了后续，颜姑娘果然有才。”

　　那当然，在单兵眼里，颜静姝就是放个屁，那也是香的。

　　平亲王道：

　　“不言惆怅事，诗酒趁年华。”

　　郡主听了不依：“哎呀，你这死耗子，上来就偷现成的，不行，罚酒一杯。”

　　越承恩听了，“郡主莫急，你看我们联句本为助兴，这殿下虽是用的现成的，但也应情应景，偷也罢，自己的也罢，不要太拘泥才好。”

　　众人听了，想自己也可以偷几句省事，都乐得同意，郡主只得罢了。

　　郡主看了看平亲王说道：“这两句好是好，不过昊阳你是因何惆怅啊？要不要说来听听，大家帮着解一解。”

　　众人知道郡主打趣平亲王被九公子脚踹一事，各个不好明说，都窃笑不止。

　　昊阳狠狠看了郡主一眼，没好发作。

　　越承恩咳嗽一声：“在下献丑了，

　　“稻香农家院，白墙罩青瓦。”

　　众人听他又续上颜静姝的下来了，尤好贤便也顺了两句：

　　“篱落麦苗稀，远上山路斜。”

　　众人都说这么现成的让他二人拣去了。

　　暮阳听了，却说道：“嗯，好贤兄这两句自然天成，似画风白描，居上了！”

　　暮阳一向少语，今日此言一出，尤好贤颇感意外，连忙起身道：“殿下过奖了。”

　　越承恩也道：“好贤兄今日果然语出惊人，古人有云，草盛豆苗稀，那说明他好吃懒做，不务农事，这好贤兄套的不错，没把自己的百无一用给体现出来。来来，莫要太过谦虚，饮上一杯奖赏一下才是。”说着不由分说灌了尤好贤一杯。

　　尤好贤被强灌了一杯酒，本就肤色偏白，这会是白里透着红，有些上头了，指着越承恩，又气又想笑。

　　众人听越承恩打趣古人，讽刺尤好贤，觉的十分有趣，笑了一回继续了。

　　林子聪道：

　　“茅屋旧相识，少岁理桑麻。”

　　暮阳连道：

　　“携手共窗前，对君试新茶。”

　　说着还给林子聪把茶水添上了。

　　“多谢殿下。”林子聪知晓暮阳心意，会心一笑。

　　众人都知道他二人有些猫腻，独平亲王回京时日尚短，不知其中涟漪，半真半假的说道：“话说二位，这是不是有点那个呀？”说完还阴阳怪气的长长的“啊”了一声。

　　二人心中有鬼，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笑意中，有些面红耳赤的不自在。

　　林子聪道：“我和暮阳殿下也不过联句而已，平王殿下倒是说说清楚，有点哪个了？”

　　平亲王多贼呀，看二人光景，又看大家反应，早猜着他二人不对劲了，听了林子聪的话，笑道：“哪个？当然就是那个了！”

　　说的众人又笑起来。

　　林子聪还要纷争，被暮阳一把拉着坐下了。

　　众人继续。

　　单兵道：

　　“岁寒练三九，蓄势待以发。”

　　平亲王听了，举杯对单兵说道：“单兄不愧是武侯世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啊！豪气！”

　　越承恩尤好贤和郡主三人听了，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单兵听了自然得意，和平亲王对饮了一杯，还忍不住去瞄了一眼颜静姝。

　　郡主道：“既然这联句能借别人的，我也借一句吧，”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不经意的说道：

　　“柳絮因风起，散做满天花。”

　　阿九淡淡的也跟了两句：

　　“落雪静无声，明朝野无涯。”

　　“郡主和九公子又回到雪上了，难得，难得。”颜静姝赞道，说完也朝二人举杯致意。

　　郡主和阿九拿起酒杯，三人共饮。

　　郡主不知阿九酒量深浅，尚未膳食，自己空腹喝了几杯都有些晕了，怕阿九不胜酒力，连忙给阿九斟了茶水。微微的说道：“多喝点茶水，解酒。”

　　阿九看来了脸色嫣红的郡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抬头，刚好碰上颜静姝的目光，阿九只好端起茶杯，借喝水之势用袖子掩着，避开了。

　　落辰一甩拂尘，说道：

　　“无量平生路，取次随缘化。”

　　越承恩道：“落辰这方外人说的明白，大家今日有幸相聚，可不是缘分至此吗。来来，大家共举一杯，以贺今日之缘！”

　　众人听了，心中都略有所感，郡主望向阿九，暮阳看向林子聪，单兵瞄了瞄颜静姝，各怀心思，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又到朱如状了，愣着实在接不上，正在抓耳挠腮之际，那小二进来翻炒铁锅里的鸡鸭。那小二一掀锅盖，蒸汽四溢，小茅屋里顿时雾气腾腾的一片，弥漫着鸡鸭肉的香味。

　　众人在这香喷喷的雾气里起哄让朱状认输罚酒。

　　不想，朱如状看到锅里的鸡鸭，居然来了灵感，指着喊道：

　　“香味扑鼻来，铁锅炖鸡鸭！”

　　众人大笑，“你小子，还跟上韵了！”

　　就连那小二听了，也噗嚏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公子说的倒是应景，正好，这鸡鸭也好了，众位可以试用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昏昏欲睡，一个个无精打采，歪倒在炕上休憩了一番。

　　再醒来，天色已然昏暗下来，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但由于冰雪琉璃，银白一片，荒郊无人踏足，静谧干净的犹如在画里一样。

　　众人喝了些稀粥，用了点小菜，便相约出去走走。

　　出了农庄，月出东南隅，月光一打，雪色呆白，树上枝条冻结的冰雪晶莹剔透，把一棵棵树装扮的璀璨莹白，像是戴了银色冰凌的王冠，玉树莹润着月色，好看煞也。

　　众人在这冰雪世界，穿着各色斗篷，披着月光，踩着白雪，谈笑而来。

　　阿九不畏寒，只穿一身黑色的单薄衣衫，在这一群绒毛闪烁的斗篷里格外显眼。月光映着雪色，越发显的面白唇红。郡主一眼望去，总觉的阿九美的太过不真实，仿佛一转眼他就会消失，像梦里的人一样。

　　单兵悄悄抓起一团雪，投向尤好贤，尤好贤躲闪不及，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越承恩说道：“好贤兄，这可是麦子的棉被，你怎么躺上去了？”

　　尤好贤一伸手，抓住越承恩的脚，把他也拉倒在了雪地上。

　　“你也躺棉被上试试！”尤好贤道。

　　伴随着越承恩“啊”的一声大叫，也躺倒了。

　　众人大笑。

　　越承恩抓起一把雪投向尤好贤，不想却误打在了林子聪身上。暮阳一边帮忙拍打，一边又和林子聪一起抓雪投向越承恩。

　　不一会，众人各自抓雪，互相打做一团。单兵忙着护着颜静姝，身上被越承恩和尤好贤投成一片雪迹。暮阳和林子聪相互照应着。郡主和昊阳打成一片。阿九和落辰远远躲开了。朱如状站着看着众人傻乐着，哈哈大笑时，脸上挨了一个雪球，顿时吃了满嘴雪，笑不出来了。

　　朱如状用手把脸上的雪一抹，有些生气了，使出蛮力，躲着众人团了一个超大的雪球，哼哼哧哧的爬到一个坡上，朝众人砸了过去。

　　那雪球从高处落下，十分巨大，落辰看众人都无防备，等注意到，雪球已经从天而降，马上到头顶了。落辰脚下一点，扬起手中拂尘，将那大学球打散了。

　　漫天飞雪，夹着未散开的小雪块，撒了下来，众人躲闪不开，各个被淋个正着，片刻之后，每人满头满身一片莹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不止。

　　落辰一甩拂尘，看着众人，难得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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