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
竹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断地摇着头,抬手轻轻抚摸着竹赤通红的侧脸。他从来舍不得打他,这还是第一次。竹赤当然也明白,若不是绝望和不相信,竹徽也不会打他一巴掌。说到底,这天地下,会因为自己被夺舍伤心,生气的怕只有他怀里这个瘦弱的人。
竹赤拿出帕子,一下一下给竹徽轻擦着眼泪,无言中却是言不尽的情深。竹赤等竹徽情绪稳定后,抬手拉起一根银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头发又白了不少……
竹徽拍开他的手,小孩子气的推开他,手指捋了捋白色须发,却又抬头担心的问:“眼睛……怎么还没变回来?”
此时的竹赤双目异色,左眼变回来了,而右眼依旧是金色。竹赤突然不自在的捂住右眼,玖辰将他原来的灵力全还回来了,却没有依言从竹赤身体里出去,现在像休眠了一般。或许是后遗症,右眼发生了变异。
竹徽也明白了,心疼的拉下竹赤的手,对他轻笑:“只要是我的赤儿,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异瞳也很好看。”
如今灵力回来,不减反增,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只是心念一动,玖辰剑一闪而出,竹赤搂住竹徽的腰,脚尖轻跳,站在剑上:“莫要误了大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边要变天了……”
以现在竹赤的速度,一日千里,毫不费力。竹徽低头看着失去桃花印的手腕,默不作声。竹赤站在他身后,虽然控制着玖辰剑,却也发现了竹徽的动作,嬉笑着问:“解开了封印,怎么还不高兴?”
“无事……”竹徽淡淡回应。竹赤怎么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手指轻转,一道粉色的光进入竹徽身体,手腕上重新出现一个桃花印。
“我如今能把你保护的很好,这灵力还是封了吧,反正也不能用。”竹赤自顾自地说,听起来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竹徽却抚摸着桃花印,眼里露出笑,小心的把手腕伸回衣袖。
只一盏茶的功夫,便追上了一众人。竹籍看见竹赤赶来,一脸高兴,其他人却是面无表情。
“若是沅儿担心慕慕,可以去看看,只不过,我们要去处理鬼王的事,就不得不去京都。”竹赤沉吟片刻,眼中星芒闪烁,其余四人相互对眼,却未想从前一般,反而犹豫了。
竹徽说:“听他的,老三陪着老五去便可,老二和老五随你大哥去京都。”
一路上,竹煜时不时偷偷看他,却迟迟不说话。竹赤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偏头,调皮的眨了一下左眼,同时嘴角上扬,最后没忍住抱着肚子笑了。
竹徽心跳停了半拍,连忙反手抓住身后人的胳膊,为剑上输了一些灵力。竹赤驾驶着玖辰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竹徽这才松了一口气,提醒道:“专心!”
竹赤想到竹煜的那个可爱的小眼神,笑个不停,堵住嘴,憋得身体不住颤抖,好不容易不想笑了,才回应说:“好好,专心!”
仙剑破开多多云朵,在万里无云的地方留下一段云线。玖辰剑化成一匹成年麋鹿,踏云而去,只留下婉转的清铃声。地上的百姓少见这样的现象,都以为是上苍显灵,扶老携幼在原地跪下,双手合十,嘴里祈求保佑。
竹煜这几天灵力自然也没拉下,尽管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勉强跟在竹赤身后,不掉队。竹籍趴在竹煜肩上,死死的抓住竹煜的衣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风吹下去。
竹籍的脸被风吹的变形,他咬着牙,问:“哥,什么时候到啊?我快坚持不住了!”
竹煜闻言,将速度降了下来,左手把竹籍抱到怀里。竹赤也停了下来,回头不着急的看着身后,他侧坐在“麋鹿”的屁股上。
等竹煜追上了,他打了个响指,“麋鹿”撩了撩前蹄,俯身而下,最终在一个码头前停下。
竹赤说:“如今倒也不着急找鬼王,我要拜访一位朋友,你们随便逛逛。”
京都人们多少读过书,认识几个字,思想也开放些。这不,四人方才进入闹市,便有几个妙龄姑娘朝他们扔花,还有几个开朗的故意撞了一下竹煜,掩嘴走开。
竹赤看着竹徽和竹煜怀里满满的鲜花,嘴角得意的上扬,朝竹徽开玩笑道:“不在此处,为我们兄妹五个找个娘?”
竹徽生的俊俏,纵使白发也不妨碍他的无数追随者。竹徽没给他好脸色,把怀里的花塞给竹赤。竹赤接过花,牵着竹籍,朝他眨了眨眼。竹籍抬头看竹徽,发现后者耳朵通红,这是害羞了,于是和竹赤一块笑了。
竹赤对竹籍说:“待会儿,你要和我一起去,帮帮我!”他抱着竹籍跳上一家屋顶,连着翻了几座墙,停到一座很气势的建筑前。
“丞相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映入眼帘。
竹赤嘱咐道:“等会进去,你只管紧紧抱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竹籍问:“为何?”
竹赤没答话,只见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走出来,与竹赤对视。竹籍在竹赤怀里,却感受不到这两个人已经暗中较量了起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竹赤颔首轻笑:“路管家的精神之力可是有进步了一层。”
路固安恭敬的拱了拱手,也是一脸笑意。听竹赤这般说,赶忙把手惭愧说:“和弑虎相比,我这点进步不值一提!”弑虎是竹赤在人族兵团里面的称号。
方洹的皇家军队中,弑虎,擒龙,战狼为三大战力,都是秘密训练,下设十个属位,也是饮血食肉活下来的佼佼者。
这两人方才还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如今却像是一位旧友,商业互捧。路固安看了一眼趴在竹赤怀里的小朋友,心里有些吃惊,但还是迎竹赤进来。
他带着竹赤到大堂,宋晓正坐在大厅里,斟好了茶。这两人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了。
“宋丞相,许久未见。”竹赤朝宋晓拱了拱手。竹赤和他人曾经一起参加过殿试,关系非凡。相互寒暄几句,门外跳出一个华衣女子。竹赤与她四目相对,尴尬的偏过头。
“哥哥,情儿想你了!”这女子跑进来抱住竹赤的腰。竹籍吃惊的看着,炸毛了一样推开那女子,像护食的小狼抱着竹赤大腿,警惕的盯着女子。想跟他抢大哥,门儿都没有!
竹赤抓住机会抱着竹籍,摸着他的小脑袋,想哄小狗一样。竹籍紧紧抱着竹赤的脖子,一言不发。
竹赤客气笑笑说:“三公主,这孩子小不懂事,没推疼吧?”
那女人本来已经生气了,但听竹赤这么说,顿时面露春风,轻轻摆手,好一个贤良淑德。
宋晓这时也站起来,圆场笑说:“三公主这几日在我这儿小住,听说竹兄回来,着急相见!”
三公主看了竹籍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哥哥,这个孩子?”
竹赤没有回答,低头亲了亲竹籍的小脸。竹籍呆了呆,倒也不害羞,拉着竹赤的手往脸上蹭一蹭,甜甜一笑。竹赤说:“籍儿,请安吧。”
竹籍乖巧的站在大堂,丝毫不怯场的拱手道:“竹籍向各位大人请安,向……三公主请安。”
三公主黑了脸,竹籍?姓“竹”这个小孩儿和她的赤哥哥是什么关系!莫不是竹赤已经名草有主,孩子都有了!
三公主拂袖而去,宋晓见状赶忙安排人跟过去。竹赤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爱慕自己有不是一两天了,可她是方洹的孩子,他的亲妹妹,这叫他怎么开口?
少了三公主,竹赤也不遮遮掩掩,把鬼王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宋晓。宋晓听后,也深知此事的严重。
宋晓说:“竹兄直言,宋某定当全力相助!”
竹赤感叹他讲义气,也站起来感谢他。宋晓摆了摆手,竟然责怪竹赤见外。语罢,宋晓想留竹赤喝酒,竹赤推辞,也只好作罢,于是将竹赤送走。
竹赤走在大街上,被一堆人吸引了。“再喝会死人的!”站在外围好奇打听,才知道,本地富商街上招婿,看中了一位少年。
竹赤对这些事倒是不感兴趣,刚想离开,却隐隐听见竹煜的声音。眼皮一跳,拨开人群,看见竹煜被一位高手包围着,竹徽坐在正中央,拿着酒杯,一口一杯。他脸色不好,好几次捂着嘴把吐出来的酒咽回去。
竹赤看不下去了,抓住竹徽捂着嘴的手腕,严肃道:“吐出来!”竹徽眼睛泛着水光,有些迷离。他抬头有丝委屈,还有些无助的看着竹赤,忍不住吐了出来。
“哥……”竹煜的灵力被死死的压制了,眼睁睁看着竹徽替他喝酒,早就哭成泪人。
富商见状,派人催促喝酒。竹赤握起拳头,却被竹徽握住,摇摇头。此处是京都,万事不能轻易用拳头解决。
竹赤冷冷道:“为何抓我弟弟?”
富商说:“你弟弟打翻了我的酒坛子,正好小女看上了他,可他不识抬举!”
竹赤问:“所以你们就逼我爹喝酒?”真是会挑软柿子捏,看着两个人不像会喝酒的样儿,又是外乡人,就往死里欺负!
“可不是我逼迫,他自愿喝的!”富商的女儿说道。
竹赤心里火气大,竹徽忍不住又吐了几口酒,支着头倚在竹赤身上。
“喝多少,我来喝!”竹赤说。
富商耍了赖,转了转眼珠说:“方才说好了喝三坛,如今只喝了一整坛,既然要换人,那便从头开始……”
竹赤爽快答应:“好”
富商却说:“还有再加三坛!”
竹煜大叫:“你分明故意为难我们!”
竹赤看着寻常百姓装米的石缸,眼睛丝毫不眨,咽下竹徽杯里酒。酒水穿肠,一阵火辣。竹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仰头拿着酒缸“咕咚咕咚”。
“乓”,将空酒缸扔到地上,眼中反而更加清明,脚尖一佻,酒罐飞起,掀起淡淡尘土。他面上不露怒色,眼中却怒火中烧。
风吹过额前的碎发,夹杂着刺骨的寒冷,围观的人打了个寒战,渐渐的散去。远处,脚步铿锵而急促。近处,这人三坛入腹,眼睛眯成一条线。
“怎么回事啊?”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此处,便是询问。竹赤不语,重重的把酒罐摔到地上,威压让领头的士兵打了个寒战。
富商见官自然是笑脸相迎,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从高台上快步走下来,弯腰陪笑:“官爷,这是小人的私事。”从腰间掏出一锭元宝,悄咪咪的塞给领头。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领头满意一笑,拍了拍富商的肩膀。
竹煜挣扎着,冲上去,大喊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当官的,贪污受贿,不管百姓死……”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道士,在竹煜身旁,狠狠给了他一拳。竹煜捂着腹部,跪在地上吐了口血。道士趁机又踢了竹煜一重脚,嘲讽的说:“你知道你在跟谁……”
“你在作践谁呢……”竹赤彻底怒了,抓住道士的脖子,一只手将他提到半空。酒缸落地后,所有人乱成一团。那道士瞬间没了生气,僵直的跪在地上。眼球瞪大,四周血丝直至眼球,带着吃惊。
竹赤一个转身,左手一挥,当着火热的罡气。手未接触人脸,富商却早就飞出数米。领头呆呆地站在原地,竹赤却冷冷的站在他身后,在他的腿弯狠狠就是一脚,之后不冷不热的说:“你们是宋晓的人,我不动你们,自己认罪!”
领头的赶忙磕头说是,竹赤走开,淡淡的说:“别让我在看见你拿这些不干净的钱!”
语毕,竹赤背上竹徽,扶着竹煜踏着夕阳离开。街上渐渐恢复,不少商家挂上了彩灯。竹赤搂着竹煜的腰,听旁边人倒吸了一口气。
“我就带着老四离开了一会儿……”竹赤自责的说。
竹煜勉强笑笑,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说:“这次,是……我的错。”
“傻小子……”竹赤无奈的看了看竹煜,带着他进了一间客栈。
竹籍带路,屋子倒是找了个很干净的。竹赤要了两间房,给竹煜吃了一颗药丸,跑到另一个房间。
竹赤叫道:“小二哥。”
“诶,客官,有事吩咐?”这个小二一看就机灵,笑脸相迎。
竹赤站在屏风外,说:“一碗醒酒汤,麻烦快一些。”
刚送走小二,只听内室“咚”的一声,竹赤想着可能是玖辰剑没放好,掉到了地上。转身进去,却看见剑好好地躺在桌子上,竹徽人身蛇尾的趴在木头地面上。竹赤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捂着肚子急喘着,嘴唇苍白,脸上却偏偏带着酒醉的红晕,睫毛挂着泪珠,欲滴不滴。
怕是胃病犯了,本来灵力就被封了,如今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竹赤把他抱到床上,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乖啊,等会喝了醒酒汤,胃就会好了,不能乱动奥。”
竹徽一把抓住竹赤的手,拉开被子,放在肚子上,冰凉的手让他打了个寒战,他却丝毫不嫌弃。竹赤的手放在那人肚腹上一动不动,他就是想看看,要是自己不满足这人的要求,这人能如何。
竹徽倚在竹赤身上,看着一动不动的手,柳眉微皱,面上有点着急,他的手握住竹赤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打圈。可能是疼的厉害了,他急促着喘了两口气。见竹赤还是没有要动的一声,着急的说:“揉……”
竹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而收回了手,不说话的盯着竹徽。竹徽反而像个孩子一样,重新把手拉回来,放到原来的地方,自己委屈的握着那只手,“手动”按揉。
竹徽委屈的说:“疼……”那样子像个受欺负的小猫崽,但还是想尽办法讨好身边的人。
竹赤虽然心疼,但还是假装生气的问:“现在知道疼了?当时一口一杯喝的多么潇洒?”
“疼……”这次,竹赤听出怀里的人快哭出来了,握着自己的手又用了力,死死的摁住胃部。竹赤用微暖的灵力温养着那个地方,叹了一口气,将竹徽抱在怀里,大手温柔的轻按那人的肚腹。
“有没有好一点了?”竹赤问。
“嗯”竹徽满意的点点头,享受的闭着眼。
竹赤见他好受了些,又问:“还敢喝酒吗?”
竹徽的身体僵了僵,睁眼认真看着竹赤的脸,确定他还在生气,又露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娇弱的说:“疼……”
呵,不想回答,就装可怜,这要是平常的竹徽绝不会这样。算了,看在你醉了,暂时就不计较了。
“客官,您要的醒酒汤好了!”小二敲门叫道。竹赤闻声起身,竹徽却趁机抓住他的衣带,样子好像要跟他一块开门。
竹赤赶忙给他按回去:“这个样子,你想吓死人啊!”
竹徽呆了呆,瞅了一眼自己雪白的尾巴,默默地不说话了。竹赤接过醒酒汤,回去就看见竹徽摸着他自己的蛇尾,头发遮了半张脸。
“我们现在住在京都,他们没见过蟒族人的,会吓到他们的。”竹赤耐心解释,把汤药送到竹徽嘴边。竹徽闻言,收起了刚刚的失落,乖乖的张嘴喝。
两三口后,他挪到床的里侧,支着头侧躺着,拍拍床,将尾巴放在床的中间偏下的位置。竹赤看了看竹徽雪白的尾巴,竟然移不开眼睛……
竹徽也渐渐恢复意识,却没有变换姿势,眼睛更加清明,渴望而坚定。他盯着竹赤,后者却盯着自己的蛇尾一动不动。真的被嫌弃了吗……已经不喜欢这条蠢笨的尾巴了!
竹徽收敛起眼里的失落,挥手将蛇尾收了起来,翻身盖好被子,淡淡对竹赤说:“辛苦了,回房睡吧。”
竹赤呆了呆,不确定的问:“酒醒了吗?胃还疼不疼了?”
竹徽背对着他,听不出情绪:“嗯,已经不疼了,回去睡吧。”
竹赤听出了让自己走的意思,也没有死缠烂打,转身开门,却停下脚步,不放心的嘱咐道:“若是又疼了,用凤凰内胆暖一暖。”屋内无人回应,只好阖门离去。
忽然,士兵踢开客栈的房门,身着盔甲,手拿兵器,将室内团团围住。竹赤倚在二楼的木栏上,俯视着楼下。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寡妇,丈夫当兵十载未归,杳无音讯。老板娘看这架势,也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账本,道:“官爷,这是干什么啊?”
今天的富商也跟着进来了,弓着身子,对牵头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道:“大人,今日闹事的就在此处。”
这是上门报仇的?竹赤见官兵上来,也不慌张,在横木上一动不动,眯着眼睛,一副懒态。那长袍男子上来,朝他不知意味的轻笑。富商见他对这位大人物无礼,立马站出来,对竹赤呵斥道:“见到大人为何不跪拜!”
竹赤轻蔑一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胡乱朝长袍男子拱了拱手。那男子并没有说话,扶手而立,面露微笑。
富商有些气急败坏,咬着牙根,在那人耳边道:“不知死活!大人,就是他今日闹事,打死了我的一个手下!快抓住他!”
“不要!”竹徽闻声推门,赤脚出来,张开双臂,挡在竹赤面前。竹赤呆了呆,这些人把他老爹吓的,头发有些蓬乱,尚且穿着睡裤,外袍衣带还没来得及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衣冠不整。
竹赤看不下去了,抓住竹徽的手腕,从他身后把他抱起来。竹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竹赤头也不回的走进屋内,对外面的男子说:“殿下,稍等片刻,楼下喝喝茶。”
富商也呆了呆,刚想破门大骂,那长跑男子却不满的摇摇头,带着士兵去了楼下。富商赶忙收起扭曲的脸,陪笑着跟着下去。
一炷香后,竹赤款步下楼,那男子起身微笑着请竹赤走下。竹赤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人族的大礼,严肃道:“草□□赤,方才失礼,望二殿下赎罪!”
这位二殿下为方洹与下人的孩子,当年和竹赤一同修炼,被竹赤帮助颇多,当然这事,竹赤本人自然是不会记得。
“辰哥,今这样说就见外了,你我本就是血脉兄弟,这二殿下已是折煞独熙了!”方独熙热情的请竹赤坐下,竹赤也不再客气。
富商彻底傻了,好家伙,本来以为是给自己撑腰的,看样子两个人认识,还很熟!竹赤也不说话,将茶杯转了几圈,杯内茶叶摇曳,琥珀色的茶水清澈见底。
竹赤问:“殿下是来追究下午的事?”
方独熙急忙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解释道:“辰哥误会了,我是代替父亲来的!”
竹赤闻言,眼皮跳了跳。到京都还不到一天,方洹就知道了他们的行踪。片刻一想,也许是三公主说的,倒是大意了!
方独熙说:“辰哥,父亲求贤若渴,你若愿意回去,东宫的位置……”
“哥”竹煜也在二楼听了许久,想挖墙脚?门都没有!
方独熙闻声抬头,周围的士兵皆是警惕拔剑。竹赤挥了挥手,责怪道:“傻小子,谁让你偷听的!多危险,下来!”
方独熙朝士兵挥了挥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竹煜,片刻后,朝竹赤说:“从前在兵营的时候,辰哥也是这么喊我的……”
竹煜乖乖的坐在竹赤身边,同样打量着方独熙。竹赤将自己茶杯推给竹煜,说道:“从前的事不提也罢。”
方独熙闻言,激动的拍了下桌子,说:“怎能不提?若不是辰哥,我这条命早就那里交代了,你的恩情,独熙不能忘记。”
竹赤微微轻笑,手指轻敲桌面,也不遮遮掩掩:“尽然如此,这枚玉石便收回去罢。”
方独熙呆了呆,双手握住竹赤的手,说:“辰哥,这……”
竹赤眼中犀利,抽出手,一字一句的说:“我的脾气你应该明白,莫要以后连兄弟也做不了!”
方独熙吃惊的看着竹赤,拍着桌子站起来,问:“为……为什么?连你也要扔下我?我也是你弟弟,我也和你血脉相连,为什么不和我走?”
“伤还疼吗?”竹赤不理方独熙,给竹煜重新到了一碗新茶,关心的问。
方独熙红了眼睛,气势汹汹的走到竹赤面前,激动的按住竹赤的肩膀,大声喊道:“这些话都是你对我说的!都是我的!”
竹赤一掌推开他,淡淡的说:“我当你长大了,还是这个德行!”竹赤站起身,与方独熙平视,竹煜也跟着竹赤站起来,左手按在星陨剑上。
“辰哥……”方独熙握住竹赤的左手,样子很是卑微。
竹赤叹了口气,有点失望的看着方独熙,问:“小熙,记得我走之前怎么嘱咐你的吗?”
“记得的,哥不让我哭……”方独熙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用力的点头,说:“我已经很收敛我的情绪,所有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真的,我很听你的话的!”
竹赤训斥道:“那就擦干眼泪,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在干什么!”
方独熙呆了呆,掏出帕子擦干泪水,三个人重新坐回去。竹煜有些同情的看着方独熙,他发现这个人,除了对竹赤热情,其他人都是冰冷冷的,一副臭脸,像谁欠他钱一样!
“你不许抢走我哥!”这一声,竹赤脑袋都大了,真是回来的是时候!
客栈门前,一道粉色的影子闪进来,火凤凰与门外的士兵纠缠。这时,竹籍也从楼上跑下来。竹赤揉了揉发涨的脑袋,这四个孩子真能添乱!
竹愫走到方独熙跟前,恶狠狠的盯着他。方独熙就跟她大眼瞪小眼,一个小屁孩儿,他一个指头就能解决掉。
竹愫问:“警告你,别想打我哥的主意!”
竹赤受不了,起身出门,对竹煜说:“带着这三个小东西上楼去,我的事你们不要管!”
“哥”竹煜不放心的叫道,却见竹赤摇了摇手。方独熙也跟着人出去。
夜里街上无人,偶尔吹来一阵秋风,几只夜鸦掠过头顶,被竹赤用精神之力杀死,直至落地。月亮让风遮住了,周围一片漆黑,竹赤眼睛发亮,迈开一步,掐住富商的脖子,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此时,所有士兵拔出刀剑一起朝竹赤杀来。竹赤并未拔剑,赤手空拳,脚步轻快。“你看看,这是你的人?”
方独熙赶忙叫停,却无人听他的。竹赤歪头朝方独熙嘲讽一笑,同时他本人也是自嘲一笑。竹赤脚步一变,玖辰剑从腰间飞出,以竹赤为中心,结出一个结界。
不用竹赤多言,方独熙双手轻挥,无数暗器从指尖飞出。眼神如冰,暗器之下毫无私情,针针扎入死穴。那帮人想逃走,可竹赤设下的结界哪有那么容易破?
不过几个呼吸间,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竹赤一把火将所有尸体烧了个干净,转身回到客栈:“什么理由不用我教你吧?回去好好交代。”
“辰哥”
竹赤停住了脚步,负手而立,似是叹息一声,说道:“你啊,独来独往惯了,寻个衷心的朋友,多和……罢了……万事小心!”
竹赤进了客栈,方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满足的离开。
竹徽站在客栈的楼梯上,竹煜身后背着包袱,三个小朋友早就跑到竹赤身边,和竹赤一样仰视着楼上,又无聊的走开。
“他的孩子?”竹徽动了动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
竹赤缓缓点头,说:“是。”
方洹这个花花肠子,四处留情,如今的原配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名唤独情,子女之中排号第三,也就是今日在丞相府见到的那名女子。本来还有一子,早年夭折,次子独熙为庶所生,所以这长子的位置一直空着。
当然,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生的孩子,竹赤也不清楚了。像这种只懂播种,不知道收的老色马,有多少个老婆,多少个孩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日后,你们五个见到那个独熙,要好好相待……”竹徽也有些心疼方独熙,他看竹赤的眼神,丝毫不像伪装,那种渴望被关注,让人同情。
竹赤走在最前面,双手背到脑后,不似开玩笑的道:“爹,再寻个心怡之人吧?”
竹徽闻言愣了愣,竟一时不能回答他的话。
竹徽这些年一直为找他奔波,从没想过再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其实,追求竹徽的人不在少数,他总以各种原因拒绝。
竹赤问:“是放不下他,还是不放心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竹徽的身上。
“怎么突然说这个……”竹徽扪心自问,有了孩子后,他从来没想过再找一个。
“蟒族一生只择偶一次,我没想过……”
“当真不想吗?爹……你看我们几个已经长大了,你不必为我们担心,只管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果,你对方洹旧情未了,便在去见见他。”
“赤……我……”
“你怎么决定都好,日后,我们都忙自己的一番事业,你总该寻个能跟你聊天的。”
竹徽沉默了。几人绕了几条街,终于到了丞相府。路管家早就站在门前,拿着灯笼迎接了。
竹赤拱了拱手:“路兄,深夜叨搅。”
“小灯笼!”竹愫跑到前面,选了一个小纸灯。这是路管家单纯给小朋友们准备的。听竹赤说是兄妹五个,便准备了四个小灯笼,却没想到竹煜……
竹煜红着脸,跟着三个小朋友身后也领了一个小灯笼,害羞的看看其他小朋友的灯笼,心里很满足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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