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马桶被强大的冲力炸得只剩下半截，细屑裂片尽数散落在地上，从下水道喷出来的水变成浑浊的屎黄色，很快流了满地，顺着门阶蔓延到走廊甚至客厅。
摆放在地上的水桶和盆子像在水面上晃晃荡荡的帆船，也顺势飘了出去。
李福伦已经懵逼了，还没从刚才的马桶爆裂中缓过神。
而可怜的老头眼睁睁看着新买的皮鞋上滑过屎黄色印记，不敢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这时，墙上的控制面板响起电流刺耳的滋滋声。
墙面上流下的水渗进保护罩里，“砰”一声响，控制面板的屏幕冒出一股黑烟。
“快出来！”男人顾不上其他，拉着老人往外面跑。
李福伦则跳起来把所有的仪器和工具扔进箱子里。
尤其是那些为了显得装模作样而带出来的仪器，个个精细脆弱又价格不菲，如果坏掉就完蛋了。
格兰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在一片混乱之中，悄悄开门跑了。
在检查外置管道的时候，她就发现管道的布局极其不合理。
一般而言马桶要先经过分滤管，将粪便和杂物分解过滤后，才能与水池的管道连接，一同经过自动排污系统的过滤后流向楼房内统一的中央排污管。
可是在这里，她没有看见分滤管。
李福伦真是个天才，他居然直接把马桶与排污装置连在一起，水池的管道连装置的另一端！
杂物粪便全堵在口中，没有分滤管的处理，它们怎么可能会通过那么细小的管道？！
再加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劣质材料，韧性还不好，经久不疏，时间长了竟引起整个系统的崩溃。
眼下，这套装置算是彻底宣布报废。
格兰第一次见到屎尿屁混在一起是什么场面，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想尝试第二次。
实在太恶心了，甚至跑到楼底，还能隐约闻见顺着窗户飘出来的气味。
很酸爽，下次这种事别叫她了。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离开小区后，格兰在路上漫无边际地闲逛。
没有树叶的遮挡，午后的阳光大刺刺地倾泻下来，落在发梢，落在衣领，落在提着工具箱的手指尖。
因为是对方先违约，定金不还不退，因此跑了这一趟下来，小赚一笔一百星币的定金钱。
现在才下午三点，格兰不想这么早回学校，她找了个长椅坐下，打开光脑准备再抢一单。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姗姗来迟，在论坛上发布委托，被蹲点到眼红的格兰手快眼疾地一把抢下。
是一个维修机械活，委托人发来一张照片，格兰见东西不大，自己能扛得动，又查看地图发现目的地距离自己不远，果断赶到目的地，取到待维修的东西后才坐车赶回学校。
这个周末两天她异常忙碌，白天泡在市区赶工，晚上缩在书桌前干活，还是在q的提醒下，格兰才惊觉想起有半页卷子没写。
那时候正是夜深人静，窗外枝头有乌鸦嘶叫，舍友走到阳台上，关上窗户并把窗帘拉紧，将凄凉的鸟叫声阻绝在隔音玻璃外。
此时，钟表上的时针已划向九，格兰心虚地放下焊接枪，将工作台上的机械齿轮推到一边，在书架的角落里掏出卷子，拿到面前时胳膊用力压了压，试图抚平纸上的褶皱。
失踪人口q好不容易爬上线，第一件事开口就问她的作业，随后噼里啪啦发来长长一段话，挨个回答格兰上次提出的问题。
格兰没好意思说自己全抛在脑后，像用橡皮擦过似的忘得干干净净。
但她根本不敢说，对方是真的对她的作业上心，她也不能浪费对方的苦心，只好艰难地提起笔，痛苦埋头在作业里面。
q从屏幕另一端似乎看出她的挣扎，等到她老老实实写完卷子、拍下后发过去时：
q：【感觉怎么样，有难度吗？】
施工队长：【写完这张卷子我很抱歉，太侮辱老师的水平，它不该在我手上受辱。】
q：【哈哈哈这么夸张吗，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才对。】
哇靠，到底是什么给他的错觉？！
格兰火速敲键盘，手速快得都出现残影。
施工队长：【离大谱了，这玩意太难了，我都做好读不下去被辞退的准备。】
q：【你不继续读？】
糟糕，好像把什么了不得的话顺口说了出来。
格兰啧了声舌，手一推离开键盘。
她现在目测有了不算稳定的收入——起伏不定，全靠当日的手速——如果能保持下去，效率高的情况下，加上之前的积蓄，再努力五六个月，就能把钱还上。
就比如现在，她本人虽然坐在书桌前，但满脑子全是如何更快地安装宠物代步车的轮胎，而不是数理作业让人痛疼的题目。
格兰一直都是这么给自己定位——
一个误入学校的糊涂蛋。
这里每个人虽然出身不一，能力不等，可是脸上都或多或少流露出相同的表情。她很熟悉，以前曾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在莫克身上看见过，在夏普克脸上也看见过。
他们所有人心里装着一盏灯影，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可都是一生都无法实现的镜中花与水中月。
可现在遥不可及的灯影被打碎，取而代之的是细小的火苗，虽然微弱，却有机会成为伟大而野心勃勃的一团火，仅需要抓住一点风，就能在整个荒芜上尽情燃烧。
格兰轻轻问自己，你有吗？
没有得到回答。
格兰耸耸肩，转身把这些抛到脑后。与其在这里想三想四，不如思考如何赚钱还债！
她好穷啊！
搞完作业，两人聊了几句，q准备去打游戏，问格兰要不要一起。
格兰还没修好，婉拒了对方，q没在意，找其他人开局去了。
虽然没问什么游戏，但格兰猜他肯定又要泡在星舰争途上。那是一款即时战略游戏，比起风靡全星际的机甲挑战赛偏向简单粗暴的决斗，它更强调智力的对决。
她以前曾跟q打过几把，感觉还不错，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q不上线，自己一个人玩也没有意思，跟着好长时间也没登上过。
过了几天，作业发了下来。全班哀鸿遍野，夏普克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惨痛的成绩。
“别告诉我妈妈。”他喃喃地说。
格兰那时候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最近疯狂接单，经常晚上熬夜干活，白天就缩角落里补觉，夏普克刚好给她作掩护，再加上班里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都没有被老师发现。
冯博分最高，九十五，只算错一个数字，他显摆地把卷子放在桌角，腰板挺得笔直，生怕别人看不见。
夏普克还好，勉勉强强能看。
其他人也差不多和他一个水平，看到成绩后纷纷抱怨题出的太歪难度太变态，可数理老师统统当做听不见，微笑着挨个讲解。
格兰睡得巨香，连卷子盖到脸上都没察觉到，还是下课后夏普克好心把她推醒。
看到卷子上的分数，格兰以为自己睡得脑子发昏出现幻觉，又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发现成绩竟出乎她的意料。
格兰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q，q反过来问她。
q：【你觉得自己应该多少？】
格兰诚实地说：
施工队长：【我以为就会对一道题。】
一共八道题，她能对三个，不管别人怎么样，对她而言简直难以置信。
它们可那么难！那么变态！
q似乎被无语道：【我帮你做的卷子，怎么可能才只对一道。】
施工队长：【你又没直接告诉我答案，都只是拐弯抹角扔下公式就跑了！】
q：【啧，思路可比答案更重要】
格兰没理他，抱着卷子傻笑。
自己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嘛。
再过一天，论文也发了下来，但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幸运。
一个大写的c惨淡地挂在成绩栏上，文章结尾还留着一段龙飞凤舞的批注。
“在批阅过程中，我发现有一些同学的论文存在雷同的部分。”上课时，老师站在讲台后，特意加重语气，“后来我查了一下，发现都来自一个出处”
“同学们，抄也要抄的有水平好吗？”他痛心疾首道，“糊弄我也要拿出端正的态度来！”
……谁知道连家具装潢报都能发表哲学文章。
最后十几个学生连同格兰一起，课后都被倒霉的留下，在老师目光如炬的注视下，现场抄写那篇哲学文章十遍。
抄完以后，格兰握着发痛的手腕发誓，哲学谁爱学谁学，她速速跑路！
时间过得飞快，分班考试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逼近。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周围人开始变得脚步匆匆，角落里随处可见大声背书的人，清晨五点钟的操场也挤满了人，从远处望去像刚刚开口的沙丁鱼罐头。
愈发显得格兰的格格不入。她每天早出晚归，疯狂接单，有时候甚至翘课跑到市中心干活，连日常学习都保证不了，更不用说考试。
但与之相对应，账户余额也慢慢开始增长。
某一天深夜，格兰像往常一样摸黑翻墙回校、与角落里的安保系统斗智斗勇时，一封信安静躺在电子邮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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