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后来，她脾气变得有些古怪，搬到惠芳殿以后，还追着我一个人打，我的脸蛋子遭了多少罪啊。我有些怕她，但也讨厌不起来。我以为只要谨小慎微地待到出宫年纪就好，命啊，跟我开了个玩笑。
因那一个时辰，我便想倾尽一辈子。我得对她负责。我碰过她，从此以后看她都与别人不一样。这叫什么？她无心插柳，我柳树成荫。
越是将她放在心上，便越喜欢她，越喜欢她，也越觉得难过。
种子落到土壤中，生根发芽，经历风霜雨雪，开花结果，我对她就是这样，是人世间的一部分，最自然的一部分。
唉，我是难过的，她一无所知，纵使知道了，她的种子
也只会烂在土壤中。她与我不一样。幸好我不是非得求个结果，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不圆满才是最圆满。现
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没以前那么古怪，虽然还是心事重重的，可她也稍微得到了些乐趣。往后我还会护着她，以命作保。将军、夫人、小将军，你们得保佑皇后，也保佑我，如果贤王愿意保护皇后，也请你们保佑他。”
一滴泪落在最后的火星中，不知道是泪淹没火，还是火吞噬泪，颇有些同归于尽的味道。
我摸了一把石虎的头顶，抓下一把冰凉的雪，紧捏在手心，雪花变成不规则的雪块。我将那团雪咽下，当作是给自己灌一些神力。
最后望一眼顶天立地的墓碑，我走向下山的路。
一件事办完，还有一件事，贤王说见面详谈，我身边两个守护神就跟影子一样，谈个屁，他是要变成蚊子钻进车里跟我谈吗？
我正急躁着，徐徐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侍卫在外与人争吵。
我掀开车帘子一看，一个乞丐倒在前面赖着不起，非说是我的马吓得他摔倒。
侍卫正要抬腿踹人，我连忙喝止，这虽还是城外，但离城门不远，附近有茶棚，行脚商多在此处歇息，引起骚动的话，一定会把城门守卫吸引过来，节外生枝。
我跳下车，拉住满脸怒气，气到脸发黑的侍卫，说道：“大哥，给他点钱算了，咱们出来一趟，可不能带着麻烦回去。”
黑脸侍卫被我一说，怒气消了大半，脸变成半黑半白，扔出二两银子到乞丐脚边。
乞丐拿走银子，抱住黑脸侍卫的腿千恩万谢。
黑脸侍卫被乞丐一抱，怒气值噌噌上升，一张脸又变得全黑，直接抬腿，飞了一脚出去。
那乞丐也是好运，在侍卫使劲时，刚刚松手，竟然躲过了致命一脚，颠儿颠儿地跑开。
我一条腿才踏上马车，就听见黑脸侍卫怒吼：“糟了，我的钱袋，我早上才领的俸禄！”
我想到了什么，默默将自己的腿从马车上放下来，重新站回地面，好心说：“大哥，去追吧，这钱总管不会给你报销的。”
另一个侍卫似深有体会，对我的话很是赞同，他鼓励道：“总管真的不会报销，我抠门，我也不想借钱给你，去吧。”
黑脸侍卫不再犹豫，提起剑就往乞丐消失的方向追去。
我看一眼茶棚，伙计刚刚掀开笼屉盖子，包子白白胖胖的，引人垂涎。
爬了半座山，体力消耗大，我建议抠门侍卫把马车赶到路边，咱们坐在茶棚里边吃边等。
“姑娘，吃包子各付各的吗？”
“务必让我请你吃包子，大哥！”
伙计手脚麻利，我俩板凳还没坐热，一盘包子就出现在眼前。
我推到抠门侍卫面前，道：“大哥辛苦了，大哥先吃。”
抠门侍卫眉开眼笑，一个包子三口解决，盘子立刻见底，有一种不吃白不吃的好品德。
伙计说包子还在蒸，得等一会儿，我慢悠悠喝着茶，看看天，看看山。
没一会儿，抠门侍卫捂着肚子，夹紧双腿从板凳上站起来。
“我可能……要离开一下。”
“啊？为什么？”我装傻充愣，一把抓住抠门侍卫捂着肚子的手，“大哥你别走，我怕有坏人，我可不想钱袋被偷了。”
抠门侍卫急急撇开我的手：“我马上就回来，不怕哈！”说完，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挡着屁股，夹紧双腿，跑得飞快。
我喝了一口茶，另一个伙计端着包子来到我身边。
放下包子，这个伙计居然没走，还大剌剌地在我身边坐下，问：“你为什么不吃包子？”
我一看，是贤王，是打扮成伙计的贤王！
“王爷不是要用计把侍卫调虎离山吗？奴婢若是吃了包子，还怎么调虎离山？”
贤王懊恼地捏着下巴，好像计划被人破坏了，他说：“我本意是想，用乞丐调走一个侍卫，然后你吃个包子，你去拉肚子，侍卫断不好意思跟着，我就远远地站在树丛边上，跟你商谈。”
合着刚才那毒包子是为了我准备的！
我捏紧手里的茶杯，咬着后槽牙道：“奴婢可以装拉肚子，不必真拉肚子。”
“你太笨了，装得不像，本王怕你被识破！再来，我上回泻药买多了，用不完浪费。”
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住安慰自己，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就是大憨批。
“说正事吧。”贤王将手上的粗布帕子一抡，甩到肩上，翘起二郎腿，问我怎么突然开窍了，要主动送死。
我拿起包子塞到嘴边，本就压低的声音，变得更低。
“王爷，奴婢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个，王爷若是与娘娘同体一心，那奴婢的主子就是娘娘和王爷。”
“你到底想说什么？”贤王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我的话，他无非是希望我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有人要害娘娘，请王爷搭救。皇上不喜欢娘娘，娘娘在宫中，很难提防奸恶宵小。”
“皇上若是喜欢姐姐，姐姐确实能如鱼得水。”
包子柔软却如石块一样难以下咽，我盯着贤王，艰难道：“能不能让一个喜欢娘娘的人做皇上。”
贤王猛地一掌拍向我的后背，吓得我吞下包子，被噎得打嗝不断。
“第一，本王不会篡位。”他递了一杯水到我嘴边，“第二，你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又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姐姐的心思吗？”他倾斜杯口，茶水缓缓流进我的口腔，“姐姐她不会做其他人的皇后，镇国将军父子为先帝，为社稷而死，先帝下旨继承大统的人是当今圣上，不是我。姐姐不会放弃血染的皇后之位，她能为镇国将军府做的，就是好好当皇后，当皇上的皇后。她被困住了。”
我不想明白，我只要她活着，幸福安康地活着，谁能对她好，谁当皇帝都可以。
贤王所言便是拒绝，他不会为皇后的后半辈子付出。
“那王爷为何还要卷进皇后的命运里？她被人下药那夜，你为什么要来？”我推开贤王还要喂水的手，眼泪再度滚出眼眶。
贤王略退开些距离，看了我一会儿，他一定很好奇，我如何得知皇后被人下药的事。
贤王念叨了一句：“你也不是全无用处。”他慢慢说起两年前的那一夜。
自贤王发现皇上与贤妃偷情后，便格外关注贤妃，命令王府高手私下监视贤妃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贤妃从娘家带来的病秧子是江湖中人，擅长用毒，皇上在他大婚第二日便迫不及待与贤妃苟且，也是着了贤妃和病秧子的道。
“你也别觉得他可怜，第一次是被人下药，第二次、第三次就不是了。他贱得很，总觉得时机不对，不想贸然接那女人入宫，回回来贤王府还自己带着羊肠，羊肠你晓得吧？太医院有，不晓得就自己去见识一下。”
中秋前夕，王府高手偷听到，贤妃想要借中秋家宴的机会，对皇后下药。
那时，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后不能生育，若是再有何失仪之处，马上便会被言官抨击，褫夺皇后之位。
天不随贤妃愿，那夜下起大雨，家宴取消。
贤王正准备领着贤妃回府，没想到皇上说许久不见贤王，留下他在宫中小酌，贤妃自然也留了下来。
皇上有话要与贤王私谈，支开贤妃，贤妃乘此时机，带上病秧子去膳房下药。
“皇上说自己心里歉疚得很，一时半会儿无法迎人入宫，那女人占着王妃的名头，我又不能娶新的王妃，他说自己愧对于我，日后一定好好补偿我。”
贤王假意宽慰皇上，两人喝了不少酒，贤妃哭哭啼啼地跑回殿内，说皇后责骂她，骂她人尽可夫。此时，皇上醉得颠三倒四，听了贤妃之言，受了刺激，要去惠芳殿找皇后算账，还没跨出殿门就栽到了门口。
“我见那女人哭个不停才明白，她根本没死心，抓着一点机会就要下手。她想引皇上去惠芳殿，哪知皇上喝不过我。”贤王摊摊手，把粗布帕子从一边肩膀抡到另一边，嘴角弯起一个很自大的弧度。
贤王与皇后兄长有一面之缘，两人切磋过武艺，他更是对镇国将军的枪法钦慕不已。和嫂子虽然见面少，交情浅，但是连着小将军的关系，也对皇后的事在意起来。
皇上醉晕后，贤王也装晕，贤妃和一众宫人七手八脚，将两人一个搬到龙床上，一个搬到偏殿去。
皇上近身的太监、宫女，都知道皇上与贤妃有私情，贤妃理所当然留在皇上身边照看。
贤王一直等到自己身边没人了，悄悄跑来惠芳殿看皇后，也就有了被我撞见的那一幕。
“姐姐真是女中豪杰，用白玉苦瓜解了药毒之苦，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贤王不喝苦瓜汤的原因，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以为皇后意乱情迷之中，自行解决。
顿了一会儿，贤王面上飞起羞红，接着说：“姐姐真是女中豪杰，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不愧是镇国将军之女。被我撞破了，不但不扭捏作态，反而更加意气风发，令人移不开眼睛。她解我衣服的时候，手都没抖！”
贤王陶醉其中：“任谁见到姐姐那般女子，都不会出言拒绝。就像谁见到我这般男子，也不会拒绝。我和姐姐真是天生一对。”话头一换，他啧啧两声，又道，“可惜了将军夫人的苦瓜，以姐姐的心性，要是知道她对苦瓜做了那种事，不得哭死啊！真是亵渎，叫人怪羞的！”
我在心中答道：“哭了，差点哭昏古七，并且，她还以为罪魁祸首是你！”
听了这许多，脑子越发昏胀，我想起两个菜农的闲话，便说与贤王听，问他皇后今后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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