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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项歌


大理寺卿蒋怀强早朝时向高德帝呈上了帐本。其中一页记录着高德十九年,宁王的母妃胡贵妃借的六万两银子。一个后宫贵妃的供给均是由大内按等级统一分配,遇上过时过节宫中还会有赏赐。后宫母凭子贵,有宁王这么一个谨慎精干的儿子,胡贵妃得到的赏赐比其他妃嫔自然还要多些,她何至于要去借这六万两银子。

        耿之敬在烟雨楼又摆了一桌酒,来者除了夏秋辰还有大理寺左少卿卢之望。

        “皇上看了帐本后,气的杯子都摔了,直接下旨让胡贵妃禁足宫中,又说体恤宁王最近车马劳顿,让其在家休沐三天。”卢之望道,“现在刑部正在查这六万两银子的去向。”

        “查不出来的。”夏秋辰说。

        他推开一把毛竹扇,天气一下子热起来了,他刚在外面跑了半天,出了一身汗。

        “怎么说?”耿之敬问道。

        “这钱肯定是花在西南边境了。那年我还在东宫伴读,就听人说胡康永的西南军一下子就添了五百把火铳。户部虽然每次给边境做预算会往宽松里算,但也不至于能多出五百把火铳的银子来。”夏秋辰道。

        “倒想让宁王狠狠地栽一个跟头的,没想到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便宜他了。”耿之敬遗憾道。

        “不痛不痒?少了秦班一员干将,等于他就丢了户部的半壁江山,以后他再想往里面插人就难了。”夏秋辰道,“他先前塞进去的五个人,我查了一下,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还是寒门出生,如果我们想拉拢他们也不是不行。”

        “那只有让淮王出马了。”卢之望道,“他在国子监学士心目中素来就有威望,从国子监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十有八九都会买他的帐。”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么早就把淮王推到前面恐怕不妥。”耿之敬道。

        夏秋辰是何等聪明人,淡淡笑了一下,道:“这个,还是之敬兄去吧!这几年东厂和我们锦衣卫的恶名在外,寒门学士早就视我们为眼中钉了,更何况临海事件中大齐丢了利都郡,他们早就对我恨之入骨。若给他们机会,定会将我先除之而后快。”

        “这话说的。”耿之敬讪笑道:“谁不知道当时项歌你只是一个东宫伴读,临海事件跟你毛线关系都没有……”

        突然楼下传来瓷器砸碎的声音,接下来又是什么重物“咣当”一声砸在了墙上。

        “楼下发生什么事情了?”耿之敬向包房外面喊道。

        进来一个丫鬟,颤微微道:“两帮客人争着要林四小姐,打了起来。”

        “没去叫东城兵马司的人么?”耿之敬问道。

        丫鬟答道:“妈妈差鲁三去叫了,还没有回来。前些日子新进来的打手去拉架,结果被其中一个大汉一脚踹出门来。妈妈在下面吓的劝都不敢劝了。”

        夏秋辰摸出腰牌笑了一下,道:“幸亏没有直接回锦衣卫大院,这货还在身上呢。之敬兄和之望兄在这里喝茶,我去看看。”

        他走下楼,正欲出示腰牌,却见身穿便服的李禹恒从里面走出来,他头发散乱,有几缕还粘在了脸上。身姿曼妙的林四小姐,抱着一把琵琶衣不遮体的坐在角落里颤抖着。

        李析从另一间房跑来,正要开口,却见夏秋辰举起腰牌,喊道:

        “锦衣卫在此,凡寻衅滋事扰我大齐治安者,一律带走!”他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手中的锦绣刀直指靖王李禹恒,“各位,走吧!”

        刚走到院门口,东城兵马司的王琇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夏秋辰看也不看他,晃了晃手中的腰牌,道:“寻衅滋事的这几人,锦衣卫带走了。”

        “镇抚使大人,这不合规矩吧!北镇抚司关的可都是,可都是……”王琇结结巴巴的。

        “去你妈的规矩!”夏秋辰眼角通红,道:“副指挥使大人大概是忘记了,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向来是我们锦衣卫的职权,我们锦衣卫舍命办案的时候,你们五城兵马司怕还在床上脱裤子呢!滚一边去!”

        赵晓阳带着一队锦衣卫赶到了,看到带走的人里面有李禹恒,愣了一下。

        夏秋辰骂道:“喝了傻药吗?还不把人带走!”

        耿之敬在包房里与卢之望碰了一下酒杯。

        “之望兄果然好计谋呀!这个夏秋辰,之前说的那么绝情,今天见靖王为个女人打架一下子就疯掉了。”他说完就干了杯中的酒,直道痛快。

        卢之望只抿了一小口酒,微笑道:“少年天性嘛!怎么能逃的过一个情字。”

        “本想着让王琇带走靖王,然后把这事捅到皇上跟前去,再把这事传的纷纷扬扬,最好再渲染一些,搞的人尽皆知。迟早这事会传到冯至甚眼里,看他还想不想把冯盼儿嫁给李禹恒。”耿之敬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夏秋辰想帮他捂就捂的了么?我已经飞鸽传书去东北了,用不了几天,冯至甚就会知道了。”卢之望把自己杯子递到耿之敬面前,“今天高兴,给我也满上。”

        “想想这个夏秋辰也可怜,虽说长的一派风流,但哪家女子敢嫁她,他的命可是一直攥在皇上的手里,只要两个月不给他服夺命扣的解药,就会经脉俱断千疮百孔而死。”耿之敬叹息了一声。

        “这人,可以用得。原先以为他真的很绝情,现在看来,靖王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那根铁链。哪一天他要是想咬我们,扯这个链子就可以了。”

        韩胜见夏秋辰带回几个人审讯,里面竟然还有靖王李禹恒,就说放了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事传出去,打的也是皇上的脸,一般纨绔干这种事情也就罢了,他毕竟大齐的靖王,皇上的二皇子呀!

        “王子犯法,不是与民同罪么?”夏秋辰冷着脸,喝了一口冰镇的水道。

        韩胜还想再说什么,李禹恒道:“老韩,镇抚使说的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该干嘛就干嘛。”

        外面有人叫韩胜,问接下来三天宫中的人员轮值安排。

        夏秋辰靠在椅背上看向李禹恒,靖王殿下刚刚梳洗过,嘴角抹过的笑容看上去十分邪乎。夏秋辰冷笑一声,道:“我这人平生最见不得猖狂的人。”

        “那怎么办呢?”李禹恒盯着夏秋辰笑,“用这种方式见到你也不错。”

        “上次皇上抽了你二十鞭子,靖王殿下可以猜一猜,皇上这回怎么处罚你,不会是二十板子吧。”

        “我会请求二十廷杖的,到时就你来执刑好不好。”李禹恒调侃道。

        “打不死你。”夏秋辰道,“就是打不死你,爷这次也要搞死你!”

        李禹恒见他眼里露出狠戾之色,神色一下子暗下来,道:“项歌,老妖婆答应你什么了,你这么狠心,全然不念我们的往日之情了么?”

        夏秋辰将杯中冷下来的茶水直接泼到李禹恒的脸上,喊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守在审讯室外面的卢韦和赵晓阳让夏秋辰的喊声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进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听得屋里“当啷”一声,是杯盏掉落到地上碎了的声音。赵晓阳正欲开门进去,却听得里面的李禹恒喘着气道:

        “项歌,倘若有一天我死于非命,我只想死在你手上。”

        卢韦过来拉赵晓阳,在他耳边低声说:“指挥使在外面叫我们。”

        赵晓阳抓了抓了头,想说什么,却让卢韦一把拽走了。

        夏秋辰回到猫儿胡同的四合院,已是子时,谷星河趴在院子里的小圆桌上逗猫玩。这猫是他前两日从外面捡来的,说是给夏秋辰解闷,这宅子就他们两人,实在太冷清了些。

        “人都快饿死了,你还要养着它。”夏秋辰道。

        “主子,我每顿少吃两口,也就够它吃了。”

        他见夏秋辰嘴角破了一块,正想问,夏秋辰手指摸了一下,道:“缉捕时碰到了。洗澡水烧了没有?”

        “一桶水早放好了,还放了些活血的草药,这会儿估计冷了,我加点热水去。”谷星河转身就进了屋。

        夏秋辰抱起了那只猫,揉了揉它的头,猫咪眯了眼睛,夏秋辰抿嘴笑了笑,又在它的鼻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只听屋里的谷星河道:“主子,药我倒好了,就在客厅的桌上,您先喝了吧!”

        翌日,朝会快结束的时候,靖王李禹恒在烟雨楼为个歌伎跟人打架的事情,让夏秋辰添油加醋地呈报给了高德帝。一时间言官又开始左一个启奏陛下右一个启奏陛下,奇怪的是高德帝竟然没有动怒,只是让靖王在家闭门思过,这实在是不痛不痒的处罚。

        “皇上是几个意思,让个宁王在家休沐三日,现在又让靖王在家休沐三日。”耿之敬道,他热的直喘气,朝外面的丫鬟喊道:“死人啊,不知道往房间里多放点冰块吗?生意就让你们这些人做砸了的!”

        “之敬兄不要动怒嘛!皇上这不是护崽嘛!”卢之照道,“有时也要换个角度思考问题,皇上他也是父亲呀,你我不也是?”

        “你那个次子卢杭,也要管管,最近又跟靖王混在一起了,能有什么好。”耿之敬不屑道。

        “我觉得挺好呀,多多少少也能替我们传来一些信息。”夏秋辰喝了一口热茶,出门时谷星河再三叮嘱,再热也不可以吃冷食喝冷茶,他又道:“现在靖王府防范的紧,长公主又送了两个侍卫进去。”

        “看这情形,皇上是有意要让太后赐婚李禹恒和冯盼儿了。”卢之望道,“真让李禹恒掌握了东北的三十万兵马,淮王就……”

        夏秋辰见他们两人都看着自己,心里就冷笑了一下,面上却还是春风和煦,道:“都看我干嘛?我要是说他们俩成不了,你们就会说我旧情难忘,我要是说他们能成,你们又会觉得我在暗暗帮他,横竖我就不是人。”他语气倏忽转冷,道:“今天就跟你们说清楚了,以后靖王的事情不要问我,我不参与。”

        耿之敬让他说到点上,就尴尬地笑了,道:“项歌呀,都是为兄的不是。太小心眼了。用人嘛,你也懂的,一开始总该有点防范之心的……”

        卢之照立即来打圆场,道:“哎,我们都是拴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别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一家人哪里还能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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