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众目睽睽之下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某人拼命逃亡的同时，曲和精神病院的会议室中正在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长桌两侧聚集了今天与靳修有过接触的所有工作人员，他们的脸上挂着被从睡梦中叫醒的不满，有些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护士坐在长桌的最后，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紧张到手足无措。

        今天是她值夜班，又是她负责接待病人靳修的家属，甚至在平时，也是她们这一批小护士和靳修的关系最好，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难辞其咎。

        而此时，比起炒鱿鱼和扣工资更让她感到无尽压力的，是坐在长桌左首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叫顾怜，曲和精神病院的一位主任医师，她们私底下都腹诽为千年老僵尸，是个不好招惹的恐怖角色，有的时候她们宁愿去面对那些疯言疯语的病人，也不愿意面对她。

        今天这位顾主任梳着高高的发髻，显得很庄重，但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勉强称得上中上的五官，因此而减分不少。

        她正浏览着病人靳修今天的移动轨迹和用药情况，时不时向小护士的方向投来审视的目光，看得小护士有些毛骨悚然。

        而坐在顾主任的对面，也就是右首位的，则是靳川，那张不久前让小护士羞红脸的俊俏面孔，此刻阴沉如水。

        他曲起手指在长桌表面不断敲击着，频率越来越快，充分表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围乱糟糟的议论声更让他眉头狂跳，但碍于某些规定或是家教，让他不愿发作，而任由怒火在眉间汇集成浓重的阴云，似乎随时可能爆发。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

        不待任何人回应，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他走进屋，四下张望了一圈。

        然后看到坐在长桌尽头的顾怜，随后迈动脚步，径直走到了顾怜的身旁，低下身，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顾怜先是皱了皱眉，旋即又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对座的靳川身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男人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存储器，递给顾怜，顾怜接过，随即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插口。

        这个男人姓李，是保卫科的科长，具体叫什么，小护士就不清楚了，因为平时遇到难以处理的病人发狂事件时，都是保安出马解决，很少看到他，所以印象不深。

        她只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位保卫科科长，是在三个月前。

        对了，就是在靳修入院的那天，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大家都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过来慰问，于是全都拥出来看，谁料竟是病人。

        当时这位李科长就陪同在旁，脸僵硬的跟块石头似的，时刻不离地守在靳修身边，跟保镖似的，也难怪她们会把靳修当成明星，毕竟在这干了那么些年，可从没见过哪个病人排场那么大。

        正当小护士回忆时，与笔记本电脑连接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画面的一开始是在活动室。

        两个平时只有谵语症状的病人不知道为什么，激烈争吵起来，渐渐的动起了手，最后动静越来越大，将不少正在休息的护士都吸引过来。

        护士们纷纷上前安抚，但这两个病人的反抗却异常强烈，甚至用指甲将她们的手臂都划出了深深的血痕。

        一时间，惊叫与痛呼此起彼伏。

        这群安生太久的护士哪见过这种场景，脸色吓得煞白，犹豫着不敢再次上前，只能联系保卫科，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帮忙。

        就在她们自顾不暇的时候，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越众而出，是靳修。

        靳修走上前，试图阻止那两个病人继续发狂，但制止着制止着，竟也与他们纠缠起来。

        三人一路纠缠，逐渐来到了工作人员的办公区域，将许多瓶瓶罐罐都打碎在地，甚至是一些医疗器械都承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就在这个时候，眼看局势愈演愈烈，保安们终于姗姗来迟，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拥而上，将战作一团的三人拉开，各自进行控制。

        靳修虽然是出手帮忙，但也被押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因为一旁围观护士的解释，没有遭到过多的暴力对待，保安们在押送时，也不像对待另两个病人那般粗鲁。

        画面在这一刻停滞，旋即切到了另一个画面，这个画面起初是一片黑暗，但之后等到黑暗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单的房间，房内有一张床，床上有一个人在看书，床旁是一双拖鞋，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将书放下，然后摁下床旁控制灯泡的开关，房内再度陷入黑暗。

        这时，视角切换到了走廊中的监控，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在座所有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这个身影缓缓向监控摄像头走来，越来越近，直到映衬出一张昏暗中依旧棱角分明的脸，正是已经逃脱的靳修。

        靳修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将另外两间病房的门打开，人们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三把钥匙，是工作人员的钥匙，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靳川眸光闪烁，牙齿格拉拉作响，也许这些非专业人士没有发现，但他却都看在眼里，就在他那位兄长与两位病人纠缠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摸摸藏了三把钥匙在身上，而且是那种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备用钥匙，显然他那位兄长早已做好了脱逃的准备，将一切都计算在内。

        两个病人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小护士吃惊地捂住了嘴，这两个病人就是下午突然发狂的两个，只是这时候的他们却十分平静，似乎忘记了下午刚打过一架。

        三人汇合，一同向楼道跑去，靳修还算镇定，但后两者的脚步就很慌乱了，手掌在栏杆上不停摩挲，透过无声的录像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这两人的激动和亢奋。

        但到了一楼，这两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靳修站在他们面前，嘴唇不断张合，但因为监控摄像只能记录画面，而无法记录声音，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看到那两个病人点了点头，脸上隐约浮现起虔诚狂热的神情，紧接着又回到了三楼自己的房间，将门锁上，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这奇怪的一幕让许多人皱起了眉头，但不包括靳川，只见他连连冷笑，对自己这位兄长的手段再熟悉不过，任何人、任何事物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所以他说服这两个病人放弃逃跑的机会而乖乖回到房间，一定是抱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打算。

        只是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将这两人放出来？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两个病人我要带走。”靳川出声说道。

        他这句话让很多工作人员都不太高兴，心说这里是精神病院，又不是监狱，也不是你的一言堂，怎么能你说带走就带走，你要是把他们带走了，病人的家属会怎么想？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一向不苟言笑的顾主任竟只是犹豫了刹那，便点头说道：“好。”

        随后，她向长桌上坐着的一个娃娃脸女孩说道：“小周，你去将这两个病人的病历和入院后的详细资料整理成一份详细文档，然后交给我。”

        那娃娃脸女孩一愣，接着应道：“是！”

        说完，她便立刻站起身，冲出了房间，顾主任对工作效率特别看重，所以一定要尽快完成，否则肯定要挨骂。

        “另外。”

        靳川又说道：“我想知道，今晚负责巡逻和值勤的保安是谁？既然监控录像都已经拍到了，那么他不应该看不到，既然如此，为何让我哥哥逃了出去？”

        “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李科长说话了，“您可能不了解，在这里，常常会有病人在病房内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在前几年，就有一名保安因此而难以自控，上吊自杀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对这件事也都有所耳闻。”

        听到他的话，不少人纷纷点头。

        “基于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很多站夜岗的保卫都不愿意时时刻刻守着监控，我认为这位在逃病人也正是抓住了这个心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保卫科的失职，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他低下头道。

        靳川盯着他阴影里的半张脸，沉默片刻后说道：“该承担的责任你一定会承担的。”

        李科长沉默不语，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对了。”靳川对顾怜说道，“这份监控录像，拷贝一份给我。”

        “好的。”顾怜答应道。

        “滴滴滴——”

        靳川的身上忽然响起一阵轻促的声音，他脸色微微变化，出了会议室，从袖口摘下一个微型耳机，塞到耳朵里。

        听着耳机那头的汇报，脸色越发难看。

        等到靳川离开，李科长缓缓抬起头，抿了抿嘴唇，双掌稍稍攥起，掌心全是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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