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爱的究竟

一层层看下来，林青青了解了邱泽的不容易，低层的办公区里大约有二百人的员工，他们是繁忙的。而指挥调动着这二百人及外围她所未见的更多人的邱泽只有更忙碌。她恍然明白，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他一定是好不容易才能挤出时间和精力。五一回来之后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只匆匆见过包括今天在内的三次面，他总是飞往各地，没有时间呆在T城。

她想到了黄家明，总裁夫人兼顾氏一部分事业的董事，虽是女人却像被拧上发条的机器人，无论情不情愿，都要周旋在各种应酬和事务里，用尽心机竟逐利益，经营人际关系。虽然他们有钱有势，高高在上，过得富丽堂皇，看似无所不能，可是青青不羡慕，反而经常同情黄家明，觉得她活得太累。

邱泽看着站在他宽阔办公室中间震惊发怔的林青青，她这时的样子恰如他想象过的那样，不禁满足又好笑地从身后拥住她。

她的香气就如她的名字，令人犹如置身空气清新的青青林间，不强烈却总是让邱泽神魂颠倒。

邱泽在她耳边低语：“我要去欧洲一趟，要去20天，你要天天想我，想好要什么样的婚礼，回来咱们就结婚。”

“我不行。”林青青不知不觉说出心里的感觉。她害怕他身后庞大的需要她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应付好的世界，成为邱泽的妻子势必就得成为黄家明那样的人，她不要，她就只想呆在熟悉而简单的她有信心做到最好的世界里。

邱泽扳过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睛。她很震惊很茫然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邱泽好像一块烧得红彤彤的铁块直接被扔进了冰水里。他认为男女相爱其实不存在谁追谁，是相向奔赴，他痴缠林青青，是因为知道林青青爱上他了，真爱不是能装出来的，也是藏不住的，在地铁里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欢喜得像一朵花儿瞬间怒放，那发自内心的爱慕直击他的心灵。他为了她不计一切，带她拨开层层迷雾，可怎么还过完一山又一岭了呢？

他放开了林青青，默默坐进沙发里，面无表情研究着她。他曾为她只爱他本人不问他的其他而开心，如今回想，却发现她对他不好奇，知道他是好人有力量，但不关心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人力量来自哪里。她拒绝他，只为自己不能生育，而没有体会他内心的孤独，没有听懂他对伴侣的深情渴望。还有生日那天面对追求邱泽的小陶，她毫不在意，连醋都不吃。她始终为自己留有余地，时刻准备退步抽身，她所说的飞蛾扑火只是要献出身体而非灵魂。

他很受打击，很无力很生气。

林青青站在当地承受着邱泽越来越冷的注视，那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威压感令青青感到陌生。察觉自己心里的一丝畏缩，青青不禁挺了挺脊背稳定心神。

见她局促不安邱泽又不忍心，指指对面沙发：“坐下说。”

林青青本想快速逃离这个大的令人压抑的空间，摆脱现在纷乱压迫的感觉。但邱泽身上释放出无形的力量充满这个空间，她要是敢轻举妄动，邱泽会让她很难看。她惴惴不安的坐下，心里混合着一种久违的紧张、畏惧、委屈和不服，一如幼时被妈妈突然变脸训斥时心里的感受。

“你不行是什么意思？”邱泽仍然面无表情地问。

“我，我成不了黄总那样的人。”林青青直抒胸臆。

“谁要你当黄家明那样的人了？”邱泽一时真的糊涂了，跟他结婚不行，跟黄家明那样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一个做实务的人，不擅长人际周旋，也没有管理才能，黄总那样的人才能帮你。”林青青觉得自己看得很明白，脑海中邱泽正携着盛装的自信十足的美艳伴侣步入辉煌殿堂与人群如鱼得水地寒暄。她做不来。

邱泽静静看着她，许久才淡淡问道：“你爱我吗？”

林青青怔住，一会儿又低下头去，显然是在仔细思量。

她的踌躇不答再一次令邱泽心里发凉。难道是自己过分自信一厢情愿了吗？

“我明天一早出发，给你二十天时间，等我回来，希望你弄清楚了。”邱泽的心脏抽痛了一下，疼得脸都为之一抽。

邱泽按了桌上的一个小凸起，乔达进来候命。邱泽说：“送林女士回去。”

青青和乔达都是微微一怔。

青青感受着邱泽的陌生和冷冽，她不想他生气，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害怕，觉得委屈，希望得到他的体谅和指引。可是乔达已经默默等着她起身。

乔达有些吃惊。老板对林青青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耐心和热切，而且动了婚娶的心，乔达几乎以为林青青就是未来的夫人了。可眼前老板的表情分明是失去了耐心和热情，并下了逐客令。对恋爱过的女人这样冷漠不客气也不曾有过，与女人分手老板一向表现得很绅士很礼貌。是啊，林青青在老板面前过分傲娇了，她没弄清楚老板是怎样的人。

邱泽走了。

不思量，自难忘，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古人何其了得，了了十几个字，就把相思写尽。

“你爱我吗？”这是邱泽的问题。林青青很奇怪邱泽会问这个问题，不爱他怎会愿意做他的情人，他知道能做出那样的决定对林青青来说多不容易。他知道还要问，是因为他觉得她爱得不够深，没达到他满意的程度吗？林青青细细体会，再次确信自己对邱泽刻骨铭心，甚至，她歉疚地意识到爱邱泽甚于爱父母，她可以远离父母却再也不能远离邱泽，她想和他永不分离日夜相伴。

邱泽知道她深爱他，仍然要问。爱是什么，不计一切接受对方。她没有做到不为自己计也没有真正做到为邱泽计，邱泽却很简单，他只要她。而她在反复掂量权衡，无论初衷如何，爱都不应该是那样。

林青青恍然大悟。

邱泽已经走了十一天，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她打给他，却被告知她没有开通国际服务。

这晚下班后，她独自来到蓝山酒店前。酒店前有广场，广场上停满各种轿车。她沿着围绕广场边缘的绿化带漫步到B座写字楼，十九层的楼宇里仍然有许多亮着灯光的窗口，十层以上是深泽总部，顶楼是邱泽和另外两个大股东的办公室及服务老总的附属部门。

或许她应该早早知道这里是邱泽工作奋斗的基地，那样今晚她就可以走进楼里去，走进他的办公室去感受他的气息，了解他日常的忙碌，甚至可以去查看他工作的内容，看看能为他做些什么。那间办公室很大，现在从外面望去，发现那间办公室应该占据了那一层的四分之一，那天她太震惊太紧张，没有详细看清楚那间办公室的结构，似乎里面还有许多房间，或许，邱泽还住在那里吗？

林青青忽然很受打击。除了他是邱泽，她对他一无所知。她醉心于在日料店这个方便又浪漫的地方和邱泽自然的相会恋爱，除了回S城那几日，他们相见的机会并不多，没有来得及设计在其他更浪漫的地方约会过。因为没有结婚的自信，她不许自己那么深入地去了解邱泽最基础的一切，甚至连邱泽究竟在哪里起居都不知道。

那一刻怎么就想到了黄家明呢？那个阶层的女性她只知道黄总。自己狭隘了。她不知道黄总和陈总裁夫妻怎样结合又是怎样起家，他们或许一直就是共同创业。而邱泽已经创业成功，有没有女人和他并肩奋斗过她不得而知，以后可以问问，但现在没有。之所以要娶她，甚至无视她不生育的阻碍，他一定是不需要黄家明那样的强人做辅佐。他只需要她是深爱他的林青青，像她需要他一样是因为生命因他得以滋养丰盈。

父亲给她指示了这栋大厦，是要告诉她那个带领她开启新的人生的人在这里吗？林青青久久凝望邱泽办公室的那些窗口，想象邱泽忽而冷酷忽而激昂忽而开心的表情，想象邱泽迈着从容优美步伐走进会议室主持会议时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林青青嘴角浮起笑意。

他一回来就向他求婚，要问清楚他的所有一切。做不来他事业的帮手，可以做他的贤内助。她要增强自己的生活能力，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打理好他的生活和心情，给他生孩子。

她还是天天下班就去日料店和刘振他们待会儿，看看有无邱泽的消息。

邱泽回来前一晚，李大维也在日料店，商量邱泽回来大家好好聚一聚。刘振说跟邱泽秘书乔达通过电话了，他们回来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先回公司，邱泽会回家稍事休整，晚上大家早点来日料店等着他。

乔达忙着招呼顾客。李大维跟青青坐在吧台边喝着啤酒。李大维看着青青浅笑说：“青青，谢谢你。”

“嗯？”林青青诧异，不知他从何说起。

“我以为老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看上去潇洒自由，其实心里还住着个纯情少年，憧憬着契合心灵的爱情。这么多年不结婚不是没合适的，只是没有遇到真正撼动他心灵的。”李大维轻轻摇动手里的酒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明明在人群中央有说有笑，但心里却很寂寞。十几年来邱泽就是那样。”

林青青静静地听着。

“还好，这世上真有这么个你，他等到了，整个人都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你又那么爱他，我真为他高兴。所以，赶紧结婚，他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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