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场空难

当晚，林青青接到王赫的电话。

“今天去办理离婚了。”王赫开门见山，声音沉稳宁静。“念儿归我抚养。”

青青无语。王赫和高静的这段婚姻最终是这个结果真是好奇怪。她曾寄望王赫坚持不和自己离婚，可王赫没有太多犹豫就和自己离婚和高静结了婚。自己也就决意成全他们，不想王赫却又坚持不要这段既成事实的婚姻。三个人都在其中受尽折磨。好在现在尘埃落定，他们三人最终分道扬镳，似乎当下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心里怪我出尔反尔吧。”王赫轻叹：“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但回头检讨无益，也不会耽于后悔。”王赫静静说道。

“嗯。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吧，爸妈他们能住得安心些。”青青只能想到这件事了。

王赫轻笑：“知道你不稀罕。但就留在你名下吧，多少能经常让你不舒服一下。”

王赫能如此开玩笑，青青心里也轻松起来。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有怨有悔，好在还有未来,无论以哪种形式，他们都将一起去迎接和探索那些不可知。

高静随后也打电话进来，听上去喝了酒。

“刚才你电话占线，是王赫在跟你汇报战果吧。呵呵。”高静呵呵笑着说。

林青青吁了口气。她已习惯了高静说话的方式。

高静自说自话：“我以为你的目的达到就不接我的电话了。呵呵，当初就该打掉孩子，那样起码在你们眼里我还不至于是个笑话。”

林青青打断她：“高静，洗洗睡吧。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上班，后天也是。如果你做不到，再也不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李小萌的声音：“青青，我在呢，没事儿。”感觉李小萌在移动，估计是避开了高静继续说着：“就是喝点酒发泄发泄，脑子清楚着呢。除了不要孩子，其他一分没少要，恨不得把王赫扒得只剩内裤。不过王赫心里有数，凭良心做的。唉！”

青青苦笑。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重新定位再出发不好吗。

预定邱泽一行回来的那天早上，一则空难消息震惊了世界。飞机残骸在某国的荒漠地区找到，机上无人生还。

正靠在柜台边看着店内电视里早间新闻播报的刘振，眼前一黑倒在柜台后面。店员们一阵揉搓把刘振救醒。

刘振醒来，好不容易才调正双眼焦距，跌跌撞撞爬起来抓起手机翻看，他浑身哆嗦，嘴唇苍白，嘴里发出哮喘般艰难的吸气声。他拨打邱泽的手机、拨打乔达的手机都是关机，他给机场的朋友打电话再次证实失事航班的航班号。

那架航班正是邱泽一行乘坐的航班。

宋金虎、李大维等先后赶来，刘振已经哭得提不起来。宋金虎等顾不得他，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个苍白着脸，分别联系能得到确切消息的渠道。

早晨，林青青刻意打扮过，从自己的公寓走出来，站在小区门口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无意中向日料店方向看了一眼。有个人在打着电话来回踱步，看上去焦灼而狂乱，打完电话，那个人扶额，继而无力地靠着一棵树蹲下。距离虽远，但林青青一眼认出那是李大维。

林青青向他走去，直到林青青站在他面前叫他，李大维慢慢扶着树站起来，张着茫然失神的眼睛看着她。

“李大哥，怎么了？”林青青被他的神情吓着，关心地问。

李大维回过神来，好像终于认出林青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下了决心，拉起林青青的胳膊向店里走去。

林青青跟着李大维进来的时候，刘振趴在吧台上呜咽着。刘振的悲伤和店里压抑的气氛，使林青青意识到有什么人去世了。林青青一一打量他们，她想是他们很重要的朋友去世了。

脸色铁青的宋金虎拉她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榻榻米上，跟站在旁边的李大维对了下眼神，说：“青青，还没有最后证实，但邱泽可能在那架飞机上。”

林青青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听见了邱泽的名字，但邱泽与眼前的情景联系不起来。店里有些噪音，除了刘振时低时高的哭声，还有电视里播音员的声音，那声音在说着失事飞机的事。

一道尖利的声音贯穿林青青的耳鼓，林青青被那道尖利刺得缩起身体扭曲了脸孔，片刻才熬过去，睁开眼睛以后把目光投向电视。

“青青，冷静。我和长城去xx办去看看官方有什么消息。你们在这里等着。”宋金虎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冲刘振怒喝：“别哭了！”

新闻滚动播出，之所以重视这次坠机事件，是因为机上有二十多位国人，驻当地使领馆已赶赴飞机失事地点。新的消息不断传来，机上乘客的名单正在被确认。

林青青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昨晚她为迎接邱泽回来而辗转反侧，甜蜜又忐忑，却是一夜无梦。林青青觉得自己是有些通灵的，如果邱泽出事她不可能毫无所感。

然而，电视屏幕上打出的遇难人员名单里出现了邱泽和乔达的名字，李大维说还有三个名字也是邱泽公司的高层。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嘴里忽然溢满液体，林青青站起身想去卫生间吐掉，起身的刹那却天旋地转，她依着和室的木门框重新坐下，喷出嘴里的腥甜，地上一片猩红。

“青青，青青。”坐在她身边的马春明拍着她的脊背呼唤。

李大维疾步走过来给她点按某个穴位。

林青青出了一身大汗，前胸后背的衣服湿了一片。李大维扶着她躺在榻榻米上让她休息。

她睡着了，跌入了深深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林青青醒来，看见是刘振夫人，她端着一碗汤要喂林青青。

林青青坐起身四顾，看见宋金虎们都无声地坐在门口的吧台边，脸色灰败沉痛。她的心脏一阵疼痛，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刘振的啜泣声又响起。

林青青皱了皱眉，推开嘴边的碗，躺下来。她相信她和邱泽灵魂是连结在一起的，如果邱泽有意外，他一定会以不可思议的方法来告诉她，可是她没有接收到任何感应。所以她不相信邱泽有事。

她焦急地等待入梦，等待他给她一个说法。躺下的时候，她疲惫地叹息：“别再叫醒我。”

云云推推她，说：“青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说着使劲把她拉起来。

林青青不得不起来，很烦躁很着急，觉得在这个空间里呼吸困难。

邱泽二十天没有跟她联系，还在生气，给她脸色看。她觉得委屈，她天天想他，也已经想明白了，是他闹别扭没给她机会告诉他。

宋金虎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问：“青青，我和长城打算跟深泽公司的人一起去X国，邱泽的哥哥和姐姐从广州直接去，你愿不愿意去？”

林青青眨着眼睛理解着宋金虎说话的意思。他的问题再也不许林青青逃避眼前的事实。去X国为邱泽收尸。林青青是邱泽的谁？除了这一小撮朋友，连邱泽的家人也未必知道有林青青这么一个人。她为自己过去的天真痛心，没有婚姻，就没有名分，她连为邱泽收尸都地位尴尬。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邱泽舍不得，他舍不得她受到任何怀疑和冷眼，更舍不得她独自在世上漂泊无依。邱泽始终为她着想，她不能辜负。

她摇摇头对宋金虎说：“他不会那样对我。他还没有跟我结婚，还没有见到小邱泽，他舍不得。”

宋金虎红了眼睛。他理解青青地位尴尬，只是希望青青去接邱泽，邱泽能得到些许安慰。他们也都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可是眼下理智必须在线。乔达给刘振发的信息以及各方消息都证实邱泽一行乘坐的正是那架失事航班。距离飞机失事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他们已从最初的抗拒和慌乱中镇定下来。

林青青的电话响起，云云拿过来递给她。是赵阔江打来的，他很担心：“青青，我们看到了新闻。明天送李小萌过去陪你。”

原本混沌不明的头脑渐渐清醒，她掠了掠鬓边的头发，回答：“先不用来。我在等邱泽，他自己还没有给我消息。如果他不回来，我跟这边的朋友们去找他。”

宋金虎再也忍不住哽咽。

青青却很平静，眼神明亮。她端起云云放在桌上的汤，一口气喝干，又去吧台说要吃饭。

刘振见她这样，忙拭去泪水振作起来，张罗厨房给大家备饭。过去七八个小时，大家竟都忘了吃饭。

饭摆上来，大家围坐在吧台，默默往嘴里扒饭，店里一时很安静。

就在这时，青青的电话在榻榻米那里忽然再次响起。青青一哆嗦，脸色霎时苍白，回头看着电话却无力起身去拿电话。

一个店员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电话屏幕，“呀”地一声惊叫出声，然后奔到吧台边，举起电话向着大家。屏幕上显示来电人：邱大哥。

大家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去接电话。林青青双手捂住脸，眼泪终于滚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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