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尘埃落定
晚上，邱泽和林青青站在河边望着对岸的博物馆。邱泽说：“明天进去看看吧。”她满眼的恋慕真好像是在看着挚爱恋人。
“近乡情更怯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下次吧，要先见过馆长和同事们才好进去。”她轻轻叹息。
此刻，邱泽的心是宁静的。几天以来，他的心每天都好像坐过山车，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现在看来不虚此行，都值得。他很高兴认识了那些朋友，他们个个特别，丰满鲜活，都活得真诚努力。他们是林青青的亲密朋友，也将是他的。
他从身后环抱林青青。几天前还捉摸不定的让他患得患失的人儿，现在他确定她不会逃走了，也没有人能夺走了。她还有心结，还未下决心，但他不着急。扑火飞蛾？她的定义有误。他是火，她便是点燃他的雷电；她是飞蛾，他便是供她吸吮的花蜜；他燃烧，她是他的火焰；她化灰，他和她一起变成灰烬。人生至美不过如此。
宇宙一派宁静，万物都不存在了，只有渺小的他们相拥在这洪荒一隅，只有彼此。
青青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那神仙时刻。
青青掏出手机看看，是高静来电。邱泽无奈地笑笑，说：“倒是符合她来世间的角色定位。”
“所谓因果，有现世报的，有来世报的。我从前冷待她，她给我机会现世了却，教我更温暖宽仁一些呢。”青青认真地接起电话。
高静的声音沉闷疲惫：“青青，我在你的房间门口，你在哪儿？”
“我这就回来。”
邱泽拉着林青青回到酒店，高静觉得他们的亲昵那样刺眼。她低着头，不看邱泽也不打招呼。青青开门，让高静进屋，却拦住邱泽。邱泽握握她的手转身走开。
青青要给高静倒水，高静拦住了，神情灰暗地问：“你俩昨天见面了吧？”
青青知道她关心自己与王赫见面的情况，点点头。
“你怎么不劝他？你怎么能不看在念儿的份上，看在我要跟你结拜的份上劝劝他？他肯定听你的话！”高静又气又急哭着嚷道。
“现在说也不晚。你告诉我该说什么，我会去说的。”林青青冷静地说。
高静一愣，收起眼泪，瞪着眼睛想了想说：“还用教吗，你就告诉他：我爱他，还有念儿不能没有妈妈。”
林青青握住高静的手，说：“好，闭上眼睛，想象你现在是王赫。我们先演习一遍看行不行。”
高静犹豫了一下，在林青青的真诚注视下闭上眼睛。
林青青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王赫，回家去，好好对高静。她是爱你的，从高中开始就爱着你。”
渐渐的，高静脑海中出现了她自己写得那张明信片，它一直在王赫存放纪念册的盒子里，和所有的初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的明信片纪念册放在一起。王赫有时会一一拾起那些纪念品看看，她的那张和其他的一样，受重视程度和其他的那些一样不多也不少。
她看见自己一次次与他相向擦肩， 他致意点头微笑，但目光却穿过她。他的目光不仅仅是无感地穿过她，还有周围的女生们。他在同学中耀眼，却从来不注目谁，而他也从来不是女生追逐的目标，因为都知道他早早心有所属，难以撬动。
她看见和林青青结婚时的王赫，浑身发着光和热。
她看见和高静结婚时的王赫，通体冰凉仿佛行尸走肉。
她看见林青青走了，王赫相思成狂，一夜白头。
她看见自己占有王赫那一夜，即使心里以为是林青青，但身体还是几次躲避挣扎，草草结束。她假装是林青青，但骗不过他的身体也骗不过他的心。
她体会到王赫心里一片悲凉，无尽的悲凉。面对高静，王赫像一只被捕兽夹困住的动物，滴血的眼睛看着被夹住的脚爪，无助而恐慌。
高静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林青青与她对视，眸中满是期待，说：“你是王赫，告诉我你的答案。”
高静甩开林青青，心神不定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踱着。良久，她走到林青青面前说：“闭眼，你现在是高静。”
林青青听话地闭上眼睛。
“高静，你做错一件事，丢尽了人，之后就全错了。现在面临丢人的再一次离婚，左右为难，走投无路，你现在要怎么办？”高静哑着嗓子问。
林青青闭着眼，许久，才轻轻说道：“我变不成高静，不过，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高静。她瘦了，穿着白大褂也挡不住身材的曲线，胸部丰满性感；她神采奕奕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路过的医生和病人都向她投去信赖的目光；她在同学聚会上谈笑风生，跟大家一起干杯唱新年快乐歌；她带着儿子在游乐场，给他买棉花糖，看他在空中飞翔，脸上满满都是慈爱和欢喜；她很开心很充实，因为她相信那是最好的自己。”
青青睁开眼睛，静静看着高静，后者眼里有无限神往。须臾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焦虑地问：“能变成那样吗？不过变成变不成都是后话。王赫又搬回你家去了，那意思还是要无尽头地拖下去，眼下，我要离婚吗？”
林青青站起身去给高静倒了杯水，递给她：“谁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回家去，拿出一张纸，试着列出离婚的好处和不好处，或许会有些参考。另外，你会很长寿，好好想一想，未来五十年你希望怎样度过。五十年，可以做很多事，都来得及，跟着心走。”
高静一口气喝光一杯水，烦躁地讥讽：“亏我当你朋友，问你等于没问！你仗着自己漂亮，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让男人觉得对不起你，让人们同情你，所以你做的决定永远都是对的，不生孩子的二婚还能找到更好的，谁能比得上你！”
林青青犀利起来：“你话里只有一句让我感到庆幸，那就是你认为我做的都是对的。想想都后怕，当初我也有过死也不和王赫离婚的念头，如果那样做了，现在念儿多可怜，公婆多可怜。离婚以后，王赫不走，我也想过就那样一直霸占他，相信没有一纸婚书我也可以让他死心塌地跟我一辈子，如果那样做了，王赫岂能如现在这样和我光明磊落成为亲人，你岂能这样和我面对面说当我是朋友的话！？”
高静盯着林青青，半晌，歇斯底里喊道：“说不过你！”说着，一头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嚎啕大哭。
林青青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哭够了，高静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幽幽说道：“我很丢人吧？你说，偷人的很多，怎么我就偷了一次就中彩了？有就有了，还鬼迷心窍起了夺你男人的坏心。后悔啊！”
“不是都过去了么。后悔有什么用，以后尽量不做后悔事不就行了。”林青青淡淡地说。
“没有你那智商，判断不了怎么做就能不后悔！”高静恨不得她能直接说出个答案。
林青青看着她，像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跟智商无关，其实很简单，遇事多为别人想一想，就能少后悔一些。”
高静侧身向她，一手支在头下问：“你做过后悔事吗？”
林青青仰头想了想，说：“最近在后悔一件事。当初你整天出现在王赫家的时候，我该跟你撕破脸，打一架，不许你再靠近王赫。如果我打不过你，就撺掇王赫撵你走开。”
高静想象那个场面，笑了：“你做不来，你可是高高在上的林青青啊！”
“是吧，我做不出那样的。那或许应该假装看不出或假装不介意你追求王赫，跟你假装朋友？”林青青很认真地想象着。
高静打了个寒战：“哎呀呀，还是算了，你也假装不出来，能假装就不是林青青了。你就后悔那时候太冷淡就行了。”
林青青默然。
“哎呀，说到底还是你害了我呀。”高静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喊道：“你让我看见了少儿不宜，从那时就坐下病了，想着这辈子也能尝尝那滋味儿才不枉来世上一遭。看来这辈子是无望了。”
林青青真是替她难为情。不过，看在她对自己如此坦白的份上，林青青也不能笑她。想了下，说道：“还有五十年呢，哪里就这辈子无望了。”
高静叹了口气。忽然又两眼冒光问道：“你跟邱泽亲也那么好吗？”
林青青手捂心脏，啐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整天就想着那一件事儿呢！”
“你俩还没有？不能够啊，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你的眼光还是渴望的，刚才看你的眼光不一样了，是尝到了滋味儿的意犹未尽。”高静眯着眼仔细分析着。
林青青抓起她的胳膊，使劲拉起她来说：“赶紧给我走人！”说着推着她出门。
高静边走边喊：“你明天就走吧？多会儿还回来？你可得给我打电话啊！”
青青推着她直到酒店门口，把她塞进一辆出租车，目送车走远。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能和王赫好好对话，如王赫所愿，妥善解决好他们的问题。
邱泽随后跟到酒店门口。问：“没为难你吧？”
青青摇摇头。然后拿出电话拨通王赫，说：“高静刚刚从我这里走了。”
......
“没有，没有跟我闹。”
......
“主要听出两个意思，一是她已经动心在考虑离婚。二是可能没有打算把念儿带走，她说了一句念儿不能没有妈妈。”
......
“我不劝你们。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只是觉得不能逼得太急，她已经很焦虑了，给她点时间。”
......
“我有点担心她的精神，明显焦虑。她跟姐姐关系不错，又都是医生，试着让姐姐带她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别把小病拖大。”
......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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