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神奇背光

下午，邱泽跟着林青青走进孩子们中间，看他们玩耍。他对怎么跟孩子相处毫无概念，觉得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被什么触碰，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手。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女孩站在他脚边，一只小手正要抓住他的手，他赶忙放下手去，小小的手立即握住了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

这两根手指从未被如此依赖。他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向林青青求助。青青却也是一脸惊愕，因为拉着邱泽的孩子是瑶瑶。几个月了，虽然瑶瑶不再抗拒青青，但从不主动找青青，也不说话更没有肢体接触，她依然独自悄悄玩自己的。

林青青紧张地做了个让邱泽试着抱起孩子的手势，邱泽意识到这是林青青提到过的有自闭症的孩子，稍一犹豫之后，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小女孩，尝试把她抱起来。孩子没有拒绝。小女孩好轻好柔弱，一经抱起，邱泽的心头涌起一种珍惜的柔情。

看林青青紧张地双手握在胸前，邱泽反倒放松下来，问小女孩：“你是瑶瑶？”林青青惊讶于他竟然记住了瑶瑶的名字，他认真聆听她说过的每句话，青青怔住了。

瑶瑶垂着眼不看邱泽，但点点头。

邱泽又问：“你爱玩拼图，还会画画，对吗？”瑶瑶又点点头。

邱泽夸奖道：“真可爱。那你能给叔叔画一张画儿吗？”

瑶瑶挣了挣，表示要下来。邱泽把她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她身边。瑶瑶画了起来，又忽然双手捂住画纸，抬头看着邱泽。邱泽明白了，也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的，叔叔不看，等瑶瑶画好了再给叔叔看。”

他就那样捂着眼睛一直坐在孩子身边，直到孩子画好了画推他让他看。画面上是一家三口手拉手，还有太阳、花草和小鸟。邱泽心里为她难过，这是个特别聪慧的孩子，她心里一定还保留着父母曾经那样拉着她的记忆。他问：“能把它送给叔叔吗？”瑶瑶重重点头，邱泽又说：“瑶瑶，叔叔下个星期天再来，你再给叔叔画一张好不好？”

青青已经在担心今天要离开时瑶瑶会难以接受，刚刚打开的心门会不会因为失望而再次关闭。谁知邱泽就这样直接说下个星期天再来。她紧张地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心快跳出来。瑶瑶低着头不动。邱泽又说：“叔叔很喜欢瑶瑶的画，要是叔叔再来的时候瑶瑶不给叔叔画，叔叔会难过的。”他又强调着再来。

瑶瑶终于抬起头审视邱泽。后者皱着眉，满脸认真期待。

“答应给叔叔画了？那咱们握握手吧。叔叔去上班的这几天你可要想好画什么，好不好？”他还在强调会有分离。

瑶瑶强忍不舍点点头。邱泽握住她的小手摇了摇，说：“说定了，不许反悔。”

他们直到孩子们上床睡觉才离开孤儿院，和瑶瑶分手也没有青青想象的那样困难，小小的孩子已经见惯分离，学会了克制。青青松了口气，心里却难过。

天已经很黑了。邱泽驾着车，在思考什么。青青侧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毫无察觉。青青收回了目光。邱泽却问：“这就看够了？”

青青不语，又侧头看着他。

“是不是很有魅力？”邱泽驾车目视前方，微笑着问。

“是。”

“爱上我了？”没想到她痛快承认，邱泽半是玩笑半是期盼地问。

“你身上有一种光辉，瑶瑶感受到了，这太神奇了！”青青由衷感叹。

“你呢，你感受到没有？”

“第一次在地铁里的时候就看见了，带背光的那种。”青青很肯定地说。

“我这么好，瑶瑶都爱我，你呢？”两个人独处是那么珍贵，他心潮涌动，恨不得能得到她的允许，允许他拥抱亲吻她。

青青看着邱泽和瑶瑶互动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对邱泽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可以涵盖，因为他的精神气质是她一直在努力希望自己能达到的人格境界。她辨别着自己的心，那不同于对王赫的爱，她和王赫平等互通，彼此可以映证。而邱泽远远高于她，无论是境界还是能力都只能仰望，她对他崇拜信赖甚至还有孺慕，瑶瑶被抱起时一定激动又荣幸，有种被拯救的踏实信赖，相信这个有宽阔肩膀的人能救人于水火。她深思着说：“我有点明白瑶瑶的感觉。”

邱泽把车停在路边，凝视她几秒，伸手拉过她，探身过去吻她。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对他忽然贴近的气息和皮肤触感好奇着感受着，心里一片温柔安详。

碰到青青柔软纤嫩的嘴唇，从未有过的幸福战栗传遍邱泽全身，心脏又在奇怪的隐隐作痛，泪水不知不觉淌下来，滑进嘴里，微微咸涩。

邱泽尴尬自己的眼泪，更尴尬那咸涩也送进了青青嘴里，他俯身把头埋在她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眼，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他嘴唇的触感竟然是如此温软，他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松柏的味道，真是好闻，青青不禁闭眼仔细闻了闻。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真好，发量不多，自然地蓬松轻软，他的头型饱满，一望而知充满智慧。

对面来车的强烈的车灯照亮了他们，青青忽然从失神中清醒，心里一阵迷茫。她轻轻扶起邱泽，看着他潮湿的眼睛，仔细端详他，觉得他是陌生的，觉得刚才的拥吻很美好却不应该发生。

她笑着摇摇头，对邱泽说：“对不起，我一时糊涂了。也许是今天的事情太让我感动了，我一时忘了我是谁。”她一直在体会瑶瑶对邱泽的感觉来着。

邱泽眼底闪过一丝苦闷：“你是林青青，你爱上我了。这不是糊涂。”

“不。不。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但这样不对。”

邱泽心里一痛，问：“你忘不了他？”

青青一时没有意会到“他”是指谁，稍一转念就明白邱泽是指王赫。邱泽捕捉到了这一丝错愕，后悔自己在这个时候提起王赫，青青此刻的拒绝并不是为了王赫，自己却不合时宜的提起。

果然，青青转向邱泽的思路去：“你说的他是指我的，我的前夫么？”她从未称过王赫为前夫，此时面对邱泽不得不说起这个陌生的令人痛心的称谓。

“他的名字叫王赫。我们十五岁就相遇，也许从那时就相爱了。只是，后来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我们不得不分开，很奇怪的是，我们的分开竟然怪不得任何人，事情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太大过错。”

她停了停，苦笑了一下，加重了语气继续说着：“他放不下我，在折磨着自己。等他再折磨自己一阵，我就不生气了。到那时，忘没忘记就不重要了，忘不了就经常想念，想念就打电话问一问。”

邱泽心如蚁噬：“你还想回到他身边么？”

青青怪他错误理解自己，她说：“怎么会！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我怎么会让孩子失去父亲或母亲呢。我只是不希望他再折磨自己。”

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摇摇头：“不知道，还没有想法。只是我心里有牵挂。也许他已经放下了，已经在好好过日子。”

邱泽知道王赫仍在等她。

他把她拉过来拢在胸前：“我们结婚以后，一起回去，他看你过得幸福了，自然会放下愧疚好好过日子。”

青青任由他抱着，体会到他的怀抱让人有一种被打捞上岸的感觉，说不出的安全可靠，让人想栖息在他肩头，去哪里都行。

许久，青青才说：“我不会再结婚了。”

邱泽痛心而坚决地说：“我爱你，要娶你。”

青青抚了抚邱泽宽厚的背：“好女孩多着呢，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组成家庭，然后生几个孩子，幸福地生活。”

“你以为我一直没结婚是没人要吗？为了遇到一个我爱的人我等了十几年。再说，有孩子就幸福吗？我宁可不要孩子也要娶深爱的女人。”邱泽知道她背负的痛苦隐衷，隐晦地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青青倏地挣脱他的怀抱，审视着他，他的话似乎是知道她的隐痛，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可是瑶瑶打动了你，她的小手拉住你就唤起了你的父爱。那一刻你的背光又亮了。你太神奇了，我下了好多功夫她都不让我碰呢。你爱孩子，你还会教育引导他们，做你的孩子该多么幸福啊！”

邱泽备受打击，不能生育始终是她不肯放下的悲哀，不是他不在乎她就能不在乎的憾事。一向攻无不克的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抚慰该怎样化解。

回到日料店，邱泽扔下车一言不发走进店里，留青青在车里发呆。

刘振一看就明白青青惹哥不高兴了，可哥还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气闷。他向青青宣称过有谁敢欺负她就来找他，他万万没想到现在是青青在欺负邱泽。

他埋怨地看青青一眼，拖着一条很好用的假肢麻利地跟着邱泽进店。不一会儿却又匆忙出来，敲敲车窗，学者邱泽的语气说：“哥问：怎么还不进来？”

林青青哭笑不得，看着刘振想，刘振对邱泽的爱高于友情有点爱情也有点孺慕之情，自己好像类似刘振，是不是应该像刘振这样无限忠于？可邱泽已经有刘振，估计不稀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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