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转换跑道

林青青的会议开了三天，她和黄家明、谷纳新也讨论了三天。

会议结束，谷纳新跟青青说郗教授生日快到了，他想去美国看看教授，一段时间以来教授闹腿疼。

青青不禁惭愧，两个月来，自己只是在云南的时候想老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一直陷于个人生活烦恼的她对老师疏于问候。

“师兄，有你真好！”青青由衷地说。

“你知道啊，那还不经常给我打电话。告诉你小丫头，你师兄神通广大，你的事自己不说自然有人告诉我。遇事别老自己抗，想着天塌了大师兄帮你顶着。”

青青红了眼眶，喉咙里堵得慌，她低头靠在师兄肩上。

师兄拍着她后背安慰她。

本来就可以回家了，黄家明却执意留青青再住一晚，再跟她聊聊。晚上，两人坐在一条长沙发两端，面对面喝茶聊天。

黄家明迟疑着问：“青青，前天晚上那个男的是谁？”

林青青也想过跟黄家明解释那晚自己整夜未归的事，只是还不熟悉的人不好深言。经过几天相处，彼此已经犹如故人，她问起，青青就苦笑着把自己的婚姻状况如实地告诉了她。

黄家明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笑笑说：“羡慕你，有人这么死心塌地爱你。不过要是我娶了你这样有貌有才的可爱女人，孩子不孩子的就不强求了，我才不求全责备。”

青青点点头：“我爸爸和您的意思一样，我和孩子不可兼得时，他选择了要孩子。我不能再彷徨了。”

黄家明突然激动地拉起青青的手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憋了好几天说不出口，今天说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青青，辞掉公职来帮我！咱们干一番事业，做个成功范例，让美梦成真吧！”

青青的眼睛一亮，说：“给我点时间考虑。再说我手头的工作快要结果儿了，是我牵头的第一项大工程，我想亲眼见证它华丽诞生的一刻。”几天的深入讨论使林青青对创立私人博物馆产生了跃跃欲试的念头，黄董的邀请像是把一扇大门豁然打开，那里有无限可能，林青青动心不已。并且，她或许真的该下决心离开。

“好！我许你比现在多十倍的工资，保险福利一样不少，公司提供车和房。每单业绩再提成，公司年营业额达到千万就让你进董事会。”黄家明兴奋不已。

林青青不客气，她配得上黄董给的待遇。一件转换人生跑道的大事就在短短对话中敲定。林青青去意已决。

王赫搬离了他们的家，在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住下。坚持每天早晚接送青青上下班，他有工作就派人来接，青青推辞不了，只好接受。她全心投入工作，没早没晚。青青没有和王赫提起黄家明的邀请，她是一旦下了决心就全心全意的人，离开，而且要干干净净离开，她不想再被王赫阻挠。

黄家明与她保持着密切联系。顾氏集团很重视黄家明的事业计划，经董事会研究，通过了该企划，决定由总公司注资，由黄家明主理的物华文化公司负责组建团队运营。黄家明任命了一个总经理屠应久，由他负责组团开展前期选址等工作。由于黄家明长居T城，同时该城也具有文物流通的历史和市场，决定就将博物馆建在T城。林青青人未到就已参加了筹建工作，经常那边开会她开着手机听着，发表意见参加讨论。

林青青的变化王赫感觉到了。在车上，她天天讲她工作的进展，遇到一点小问题都很紧张，若是顺利就情绪很高涨，她计算着布展开幕的日子，她所谓的“结果儿”。她一句也不问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有时他主动说起自己公司的事，她也听得心不在焉。她和李小萌等一干老同学不联系，不参加同学聚会。有一天在车上她接到一个电话，他分明听到电话里一个女声问说话方便吗，她竟对电话说：“一会儿我给您回电。”他问是谁，她说是工作上的事。王赫心里忐忑不安，又看不出究竟。

元旦过后，王赫告诉青青，高静住进医院了。他派人接送青青。两天后，王赫打电话给她，激动地说：“生了，是个男孩。”

林青青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时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来回应才对，只好说：“恭喜你啊！”

他又说：“我这两天不方便回去，你别着急，过几天我给你看孩子照片。”

林青青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心里说，一切都很好，尘埃终于落定。

周末，王赫找上门来。青青假装不在家，他却不停敲门，喊：“你在阳台晾衣服我看见了”。王赫手机里拍来孩子的照片让青青看，青青本不想看，谁知一看之下柔情顿生。虽然是婴儿，但能看出轮廓与王赫十分相似，细到令人惊讶的手指，小手连王赫的一根大手指都握不周，仿佛透明的。她仔仔细细看着一帧帧照片，脸上浮起温柔笑意，眼里泪光闪闪，鼻子里不时发出被击中内心柔软时的嗯嗯声。青青见过罗荣添出生时的样子却没有这么激动过。王赫感动地说：“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是咱们的。”

正在此时，握在林青青手里的手机响了，青青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高静。林青青象被烫着了一样，手一抖赶忙把手机塞给他，转身走开。王赫看了一眼，赶忙摁了手机，追了过去。

王赫狼狈地说：“出满月我就跟她提离婚。”

青青眼底掠过一抹不解，她仔细审视王赫的眼睛，心底里涌起苦涩和失落，随后做作地笑了笑：“断了奶再提吧。”  话一出口，青青就察觉了自己的不厚道。

王赫只觉心里一轻，嗯了一声说：“听你的。”

王赫不知道这句回答赶走了青青心里因嘲弄他而涌起的一丝惭愧，青青犀利起来。“你知道什么时候断奶吗？”

王赫一怔，眼睛眯了一下。

“那我告诉你，有喂一年的，有喂两年的，还有吃奶到八岁的。不如，等他上小学再提吧。”说完，青青挑眉看着他。

“你怎么了？又说这样的话。”王赫灰心丧气地说。

林青青正色道：“看见孩子是不是心境又不一样了？你以前说不和孩子联系的话现在还说得出来吗？好了，你儿子有妈妈，我为什么抢人家孩子，我对他再好也不如他自己的妈妈好。回家去吧，看你妻子找你什么事。”

青青的一句“你妻子”令王赫脸色发白。林青青一直在推开自己，说好的等呢？

林青青以为自己早已看明白，早已能够大气地接受事态的发展，但是这样眼睁睁看着王赫渐行渐远，这剥离的痛楚还是使她气息不畅，风度尽失。

现在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比常人高明。她成了一个奇怪的存在，既不舍得放王赫走，还要装作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口是心非像是要推开却又始终拉住王赫。而到最后，王赫必将彻底回归家庭，一家人幸福美满生活。自己真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吗？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终于承认自己的胸怀不是真的似大海般宽广。眼不见为净，她不得不逃离那痛苦时刻，没必要让自己再次破碎。她痛苦地下了决心，逃离。

省博物馆预计五月竣工开幕，等不了那么久了！她以“功成不必在我”开解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博物馆开幕的遗憾。

第二天她递交了辞呈。博物馆领导大惊，距离能够开馆还有几个月，这时候青青辞职怎么行？但青青已做好完全准备，未来几个月的工作方案都已做得很详细，她留下自己所有的工作笔记和资料，指定了一个常用工作邮箱，跟领导保证有问题自己还是会全力以赴解决。

领导知道她离了婚，但不至于非走不可，问她怎么打算，要去哪里？青青说：“套用那个著名的辞职理由，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春节前，辞职申请批复下来，青青以最快速度办理了一应手续。

幸而王赫忙于孩子和筹备满月酒，无暇顾及青青，青青得以无所顾忌做好离开的准备。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该扔的扔，该寄回上海的寄回上海，该寄到T城的寄到T城。请了工人来做了卫生，终于搞定一切。

青青独自坐在家里，静静看着住了四年的家，回顾曾经的美好生活也回味那些锥心刺痛的日子。

都能过去，无论你欢迎不欢迎，日子依然一天天来到，无论你舍得不舍得，日子一天天都将逝去。所以，善待每一天。所谓善待就是以该有的感情对待，并不总是笑着就是善待。开心就笑，痛苦就哭，喜欢就拥抱，讨厌就扔掉，不违心即可谓之善待。

她不遗憾。他们真心爱过，甜蜜地拥有过彼此。离婚没有让他们伤筋动骨，没有毁掉曾经美好过的东西，心灵没有扭曲，精神没有垮掉。决定离开，她的心真正舒展开来，觉得自己好像更新了，更通透更善良更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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