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定决心

大一寒假将至，王赫约好在省城等青青，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王赫在火车站站台上看见林青青，不禁痴了。青青穿着米色的呢子大衣，围着白围巾，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头，眉若春山，目若朗星，唇若花瓣，气定神闲站在料峭风中，宛如凌寒绽放的寒梅，仅仅两个月不见，她怎么能变得更美了呢？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王赫屏住呼吸。他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僵硬地把青青的行李箱接过来，带她穿过人流走出火车站。直到走到公交站的大约五分钟里，两人都没有交流。

    林青青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过几个月，王赫个子又长高了，肩明显宽阔了，面容褪去了少年的圆润，呈现出一些棱角，目光严肃，增添了几分深沉。看见王赫的那刻，她清楚地感到离家以来紧张不安的、时刻绷紧的心一下子松弛踏实了，终于回家了。王赫走过来，她闻到他那熟悉的温暖气息，做好被他拥抱的准备。但是，没有拥抱，王赫面容严肃到几近冷淡。怎么了？

    来到公交站，王赫把行李箱放下，回过头来看着林青青，看着她眼里的疑惑，确信着眼前的人就是他日夜思念的那个女孩。林青青太美了，并且因为了解她内在的精神世界，这种从内至外的美让王赫感到有些陌生、感到压迫。第一次，王赫在她面前有了阶层感。无疑，她所处的那个环境造就了眼前的美人，而那个环境，他王赫可能终身难以企及。

    林青青被他复杂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起来。冬天傍晚的寒冷已经把从火车里带来的暖意驱散，她有些瑟缩。王赫忽然跨步到青青身后，把她拥入自己怀里，手握住她的双手，搂在她胸前。隔着厚厚的冬衣，林青青感到一阵战栗传遍全身，听到王赫粗重的喘息和心跳。他的脸贴着她冰凉的头发，嘴唇在她头顶辗转。良久，她听见他低沉地说：“饿坏了吧，先去吃饭。”

    此后林青青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她只是跟随着王赫。直到被领进一间餐厅，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其中的女孩尖叫着迎上来和她拥抱，林青青才有了自主意识。女孩叫李小萌，男孩是赵阔江。高二以后分了文理科，赵阔江又跟王赫同班去了，李小萌也是他们班的，现在他们都在S大，与王赫不同系。等两个女孩安静下来，赵阔江也过来拉住林青青的手，说：“你可回来了，都可想你了。”

    李小萌捶着赵阔江的胳膊：“轮得到你想吗？”

    赵阔江憨笑着，继续着自己的思路：“林青青，你咋更漂亮了呢？”

    李小萌更使劲捶他：“喂！醒醒！注意口水。”

    王赫点好菜，四个人坐定。

    赵阔江继续抒情：“我比王赫早认识你，第一次在班里见到你，别看你穿成那样，可我就是透过表象看到了你本质，觉得你漂亮。后来你剪了男孩头，跟着我们一起到处玩儿，说实在的啊，要不是哥们讲义气，一准儿早就追求你了。”

    李小萌：“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大家都知道你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惜你这物种差太远。”

    林青青笑着听着，敢情自己是他们经常谈论的话题。

    王赫岔开话题，问青青：“喝热奶茶吧？”

    李小萌抢先回答：“什么呀！今天老林回来，必须喝白的。哈？老林。”

    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林青青，她也感觉需要更激烈一点的白酒来烘托这久违的亲热，来安抚她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她微微挑起眉头，朝王赫祈求地点点头。

    王赫微笑：“好，赶紧先喝点热茶，你坐火车太累了。”

    李小萌看着他俩的互动屏住了声息。她用胳膊肘撞撞赵阔江，悄声问：“他是她爹呀还是她哥呀？”

    赵阔江不以为然地回答：“打小就是这样了。老赫从小就这么护着她，所以林青青除了王赫谁也看不见，就听他的。”

    四个人慢慢吃着喝着，畅叙大学以来各自的见闻，询问着其他同学朋友的去向。四人尽欢，王赫、赵阔江把林青青送到李小萌宿舍。李小萌宿舍有同学已经离校回家，商量好了让林青青住一晚。

    翌日清晨，林青青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王赫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林青青嘤咛一声，通红了脸。

    王赫一清早就来到李小萌宿舍，好说歹说说服宿管让他进来。他久久伫立在林青青床前，看着她宁静的睡容。她睡得那样深沉，是回到家乡才能如此松弛踏实吧，她那从小赖以抵抗周遭欺辱的智力学识，却在少小离家之后便面对碾压，几乎压垮她。在她的美和光鲜之下，他却总是看见她的脆弱孤单，忍不住心疼她。她的睡容那么安详，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鼻息轻轻，只是嘴唇有点干，他真想吻一吻她。她那淡淡的熟悉的气息，让他想埋首在她的怀中。她醒来了，雨后清空般的眼神光彩闪耀，他回过神，伸手理顺她鬓边的头发，然后离开了床边，问：“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睁开眼的那刻，林青青以为王赫会吻她，她又慌乱又期待地僵住了。可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就走开，她舒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失落，翻身向里，掩饰地蜷起身体，问：“李小萌呢？”

    王赫这才发现李小萌不知何时已不在屋里了：“刚才还在呢。出去接老赵了？宿管管得严，不好好说根本进不来。”

    “啊。几点了？”听说赵阔江也要来了，青青意识到不能再睡。

    “九点。给，先喝口水。”王赫递给青青一杯晾好的温水。

    林青青拥着被子坐起身，接过水喝了几口。“我要穿衣服。”

    “穿吧。”说着他走到宿舍窗前看向窗外。

    林青青迅速穿好衣服。“可以了。”

    他们仍然默契，毫无阻滞地顺应彼此的心意配合着彼此的行动。

    王赫给她指点走廊里洗漱间的位置，她拿出洗漱用品去洗漱。等她再回来，赵阔江和李小萌也回来了。林青青把长发高高挽起，随意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高髻，平添了几分俏丽和优雅，早晨的阳光打在她高领修身的白毛衣上使她发出淡淡光晕。看向她的三个人都一时恍惚。

    还是李小萌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张罗着摆好王赫买来的早点，夸奖着：“稀饭，包子，哇，好香，还用羽绒服包着，还是热腾腾的。快来吃吧，别楞着了！”

    四人默默吃饭，然后收拾好行李，乘长途汽车出发回家。

    王赫很沉默。看着坐在前排的两个女生，赵阔江捅捅王赫，低声说：“她爱着你。”

    多年的友谊使他们对彼此的心思洞若观火，周边许多人都不看好王赫和林青青，但作为他们深厚感情的见证人，赵阔江始终支持王赫，他也知道王赫还不肯向林青青表白。见王赫仍然凝重，赵阔江气急败坏地说：“你要敢怂，我可是要拼死去追了啊！”

    王赫用鼻子轻轻一笑，皱了下眉，望向车窗外。

    赵阔江谆谆教导着：“你知道的，我和李小萌算是在谈恋爱，我们之间的情感还处在“喜欢”层面，可你小子和林青青之间那叫“相爱”。你和她要是成不了，天理难容。”

    林青青回到家，罗刚、安若兰高兴不已，罗刚天天做好吃的，一家人天天一起喝小酒。本来，在林青青上大学选专业时，罗刚坚持让青青报考英语或新闻专业，因为就业前景更好，但青青痴迷学历史，两人曾争论了好几天，罗刚深悔自己平时给她灌输的历史学多么重要多么好，最后拗不过女儿的罗刚只好眼睁睁看着林青青填了志愿。现在，听青青每天滔滔不绝给他们讲学校讲同学老师讲课业，没有丝毫犹疑后悔，思维明显开阔理性成熟了许多，这让罗刚欣喜之余也放下了不甘，认可了热爱是最好的老师，至于将来如何就放在将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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