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日聚会

林青青继承了父亲的绘画天赋，虽然没有正式学过，但她特别擅常速写，她有一个速写本，专门把触动灵感的人、事、物描摩下来，就像她的另一种日记。

    在高一的班里，她发现一个叫雷佳音的女生长得特别有味道。她的五官分开看都不算标准，单眼皮杏眼，高挺的鼻梁在饱满的瓜子脸上显得有点长，一张小嘴，上唇几乎没有棱角起伏，可是这些五官组合起来却颇有韵味。最妙的是雷佳音举手投足动作十分独特，有一种古典美人的韵致。林青青捕捉到那些令人心动的瞬间，记录在速写本上。

    有一天，雷佳音作值日生，扫地时拖动桌子，速写本从林青青的书包里掉出来。看见是图画，雷佳音随手翻了翻，一看之下，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太传神了！她是一向孤傲，自视甚高，一般人不太看得入眼。她注意到林青青也是独来独往，注意到她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暗自观察许久。林青青的画册展现了她自己的内心世界，她能感知发现周边的一切美好事物，抓住并注入自已的美好感情，所以画风优美动人。睹画知人，真可谓蕙质兰心。

    当天下学的时候，雷佳音在存车处推自行车时喊住了林青青。林青青默然回首，静等雷佳音取出自行车，与她并行。雷佳音把发现画册的经过告诉林青青，对未经同意擅自翻看表示报歉。林青青想到画册里有几幅雷佳音的速写，不知雷佳音意图便沉默地看着她等待下文。雷佳音见林青青没有责怪之意，松了口气，由衷赞叹：“你画得真好！”

听她赞美，青青放松了心情：“没有经过你同意就画你，你不会生气吗？”

    雷佳音回味着那些画，思索着说：“你画的是我又不是我，像我但比我美。其他画也是，是经过你的眼睛和笔美化了的，不能说像谁就是谁。”

林青青没想到雷佳音会有如此见识，不禁耳目一新，亲近之心由然而生。人有群分，物以类聚，她们发现了彼此心性相投，是同类。从此形影不离，进一步相处下来，便对彼此丰富的阅读量既钦佩又兴奋，她们有时意见一致，有时意见相左，在互相映证中增长知识丰富心灵。

    林青青的同桌程子惠，入学成绩在班里排第一。一米七的身高，长得浓眉大眼，穿四十码的鞋，像个男孩儿。却多愁善感，举动单纯，常常拿出一面小圆镜揽镜自照，一边挑剔自己哪个部位长得不够漂亮。林青青很诧异这个整天照镜子的女孩怎么能学习那么好。不过她非常喜欢程子惠天真无邪的性格。

有一天，程子惠照完镜子，颓丧得捏着哭腔，对青青说：“我这鼻头太大了，活脱脱把我爸的鼻子照搬过来了。”

林青青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说：“你没听歌词里说么，世上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的哪一种。你这种叫中性美，是很独特的。世间会欣赏你的大有人在，我只是其中之一。”

程子惠把青青遮面的头发撩到耳后，羡慕地对林青青表白：“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一定娶你为妻。”

林青青笑：“不能娶我为妻，就做我的好姐妹吧。”

三个女孩成了要好的朋友，她们有时会聚在林家，在青青屋子里一起学习功课，一起探讨新鲜人生里遇到的各种问题。

罗刚和安若兰为女儿交到朋友而高兴不已，好吃好喝招待着。

    （1995年1月）高一寒假里的一天下午，林青青等三人正在屋里谈笑，王赫端了一盘北方人过时过节吃的油糕上楼来，罗刚给他开门，他说：“叔叔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妈炸了油糕，请你们尝尝。”

“哦，哦！祝你生日快乐！来来，快进来。”罗刚接过盘子，请王赫进屋，一边把油糕装到自己家的盘子里，一边说：“谢谢你妈妈。真是有心了。”然后拿出几个塑料袋，分别装满了瓜子、花生、栗子：“这是自家炒的干果，希望你吃得开心。”

    在罗刚忙活的时间里，王赫听着青青屋里姑娘们唧唧咯咯的谈笑声。接过罗刚递过来的东西，他请求道：“叔叔，我能邀请林青青和她朋友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我请了几个朋友来，再请几个就满一桌了。”

罗刚稍一沉吟：“还是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吧。”于是，走过去敲敲青青的屋门。

    林青青开门走出来。王赫热切地对她说：“林青青，今天是我生日，几个朋友在我家给我过生日，请你们也一起来吧。”林青青回头，雷佳音和程子惠闻声走到青青身边，她们用目光交流，跃跃欲试的兴奋写在眼里，然后相视而笑。林青青用目光征询罗刚的意见，罗刚微笑着耸耸肩，那意思是：你们自己可以做主。林青青代表女孩子们朝王赫点点头。

罗刚要求：“佳音和子惠，晚八点以前都回家，能做到吗？”

“能，叔叔。”女孩们兴奋地答应。获得允许的姑娘们兴高采烈。

“那好，给你们家里打电话，说明要在这里吃晚饭，八点回家。”罗刚进一步要求。

两个人略一踌躇，分别用罗家的座机给家里打电话。当然并没有说是去男孩子家里吃饭。

    下楼的时候，雷佳音悄声对林青青说：“你爸爸真好，又宽容又严格。要是我爸，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是男生家肯定不许去。”程子惠则说：“我爸从来不管我，可我妈就会疑神疑鬼唠叨个没完，让人想跳楼。”

    林青青十一岁时，继父和妈妈结婚，五年来，继父象亲生父亲甚至比其他人的亲生父亲更有智慧地与青青相处，带领陪伴林青青走出低谷。他每年带着林青青去给林岳上坟，时常讲起他们俩年轻时的故事，告诉青青她爸爸是多么优秀的人。他重新给妈妈带来幸福，还带来那么可爱的弟弟。比起因为罗刚和妈妈结合引起的流言蜚语带给自己的伤害，青青更感谢上苍给她们带来罗刚。今天她再一次在瞬间就与罗刚达成了默契，深刻理解了罗刚的苦心，决定不折不扣接受他的管束以感谢他的信任。

安若兰回家得知情况，大惊：“你怎么就答应了？这事开了口子，一群半大孩子，出点事我们负得起责任吗？”

    罗刚扶住安若兰的肩膀，郑重地说：“兰，先别急，你听我说。首先老王两口子都在家呢，不会有事。再者孩子大了，迟早要尝试自己面对社会。在西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被允许进入社交舞会，那是有道理的。她们需要在广泛的社交活动里学习与他人相处、学习确立自己的思想行为，甚至包括在社交活动里学习认识异性、寻找人生伴侣。青儿到了这个阶段，我们也得跟着她进到新的阶段。今天也许能拦住她，但拦不住她要成长，她会背着家长去满足对人生新阶段的好奇。不如我们主动带着她去接触社会。青儿那么懂事，你等等看，她不会让我们失望。”

安若兰无言反驳，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不时开门站在楼梯上谛听楼下的动静，听到楼下陈玉秀不时喊“王赫，来端菜”，她才稍稍放心。

七点半，三个女孩子主动从楼下出来回到林家收拾各自的书包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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