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思辨

罗刚穿戴整齐，对青青说：“青青，我陪你去送她们回家。”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说：“不用了，叔叔，我们自己能回去。”

罗刚微笑着摇头：“冬天天黑得早，女孩子独自走不安全，我和青青得负责任哟。”

女孩子们互相扮着鬼脸，吐吐舌头，感到了沉甸甸的规矩罩在头上。

青青也赶紧穿戴起来，临出门的时候，青青忽然看着罗刚的手说：“爸，你手套呢？”

罗刚一呆，然后看向安若兰，瞬间，安若兰的眼眶红了。这是林青青五年来第一次喊出“爸”。一向镇定如山的罗刚略显慌乱地找到手套，掩饰地扶扶青青妈妈的肩膀：“我们去去就回。”

一群男孩子等在楼下，看到青青爸爸，气氛有些尴尬，他们原本打算浪漫地送女孩们回家，再在街头浪荡一番的，这下，完了。

王赫有些难堪地说：“叔叔，不用麻烦您，我们送就行。”

罗刚从车棚推出自己和女孩们的车子：“喔，那可不行，必须把她们安全送回家。天这么黑了，你们也各自回家吧。”

    无奈之下，男孩子们渐渐离开队伍各自走了，王赫陪着这对父女送程子惠到家，又送雷佳音到家。林青青父女的礼貌周全熄灭了子惠妈妈和雷爸爸准备好的唠叨，女孩们第一次社交在被管理下平安愉快。

回程途中，罗刚问王赫：“怎么样，你的生日派对成功吗？”

“特别成功。谢谢叔叔。以前过生日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长寿面，这回是我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爸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王赫回答。

    林青青默默骑行在两个人中间。在对罗刚的称呼上她无数次纠结，叫“叔叔”？太奇怪，他是妈妈的丈夫呀；叫“爸爸”？那会不会是对林岳的背叛呢？几年来，她心里对罗刚从抗拒到认可再到接纳依赖，却什么也不称呼，巧妙地制造语境，不落痕迹地与罗刚进行无称呼对话交流。刚才，看到罗刚和妈妈的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叫了“爸爸”。她当时只顾关切罗刚没有戴手套，一声“爸”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她心里一阵羞愧，又一阵温馨和泰然。此刻，偷偷看看罗刚的侧影，她笑了。罗爸爸今晚的话有点多，看出来心里的激动了。唉，就因为一句“爸爸”，早知道他这样期待，何不早叫呢，惭愧！

天空飘起了雪花。

罗刚忽然扭头，眼光亮亮地看着青青，大声吟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青青会心地笑着，在空旷的街道上高声应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接着又响亮地问：“爸，能饮三杯无？”

“哈哈哈”罗刚开怀大笑：“等你考完大学，爸爸再陪你好好喝吧，今天高兴，但也只许饮一杯。”

“就知道您不会答应。”

    王赫莫名地听着这对父女一反低调内敛的常态在大街上喧哗，而且撇开他，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心里隐隐感到又羡慕又嫉妒。

罗刚也没有想到一声“爸爸”竟令自己这般压抑不住地感到幸福。他是那么理解青青，无论青青叫不叫自己爸爸，他都早已把好友遗孤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要用心把她好好培养成优秀的人。他也知道青青早已把他当成父亲来依靠。可是，原来自己还是不能免俗啊！他有些放纵地享受着内心的感受，聪明的女儿给他以呼应，与他一起印证彼此间崭新又深沉的情感。

回到他们家楼下，罗刚再次祝王赫生日快乐，然后带着林青青上楼。

    安若兰在他们走后低声哭泣，既为林青青彻底认可罗刚感到高兴，又忍不住低声哭诉：“林岳啊！你那么早走了，妻子耐不住生活之苦另嫁也就罢了，如今女儿也叫了别人爸爸，你好可怜啊！”

    罗刚父女回来，安若兰在主卧室里哄儿子睡觉。罗刚换了衣服，轻声说：“我整个菜，咱们仨喝一杯。”就进了厨房。林青青换了衣服走进来，看见妈妈哭过的眼睛和躲闪的神情，完全了解妈妈想了些什么。她躺在安若兰身后搂住妈妈，头埋在她后背深深嗅着妈妈的味道，呢喃道：“我是你们三个的孩子。”良久，安若兰翻转身来和女儿相拥而卧，吻吻她的额头，轻拍她的后背，直到罗刚叫她们。

    罗刚给每人都倒了一小杯白酒，安若兰表示不同意女儿喝一杯：“还是让她就我的杯子抿一口好了。”罗刚笑着说：“外面下雪了，让小姑娘暖和暖和。”林青青则竖起一个食指做央求状。安若兰只好允了。

夫妻俩有时喝酒，林青青只能喝可乐汽水之类饮料，有时安若兰会主动让青青就着她的酒杯抿一点尝尝酒味儿，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喝酒。林青青双手端起酒杯，向罗刚和安若兰敬道：“感谢两位，爸爸，妈妈，感谢你们养育我，把我培养得这么好。”

安若兰噗嗤笑了：“还带这么夸自己的。”

罗刚则认真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谢谢女儿，谢谢你成长得这么好。”

三个人慢慢喝着聊着，在安若兰要求下，林青青详细汇报了下午生日宴的人员、菜式，席间的游戏等等。

    王家为小儿子的生日费了不少心，据青青回忆，大概是六个凉菜，八个热菜，有鸡有鱼还有扣肉。还摆了两碟儿干果，一盘苹果，一盘桔子。一大桌子满满的。饮料有可乐、雪碧，男生们喝了点儿啤酒。王赫爸爸妈妈炒菜，王赫姐姐也在家，帮忙端菜，还给他们用傻瓜相机拍照片。四个男生都是王赫的发小，有一个初中毕业后到省城上高中了，还有一个没上高中上了外地的铁路中专。另外两个都是现在的高中同学，其中的赵阔江还是林青青同班。席间，王赫和那个到省城上高中的郭涛还弹起吉他唱起了歌。

看女儿如此细致地观察了整个饭局，罗刚满意地看着开心的女儿：“啊，看来玩得很开心啊。”

安若兰还是有不同意见，叮嘱说：“反正一群半大孩子，男男女女在一起吃饭喝酒还是不好，没有大人在可不许参加啊！”

林青青郑重地点点头，她思考着说：“不过，爸，妈，我觉得男生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与女生不一样，比女生眼界宽、心胸开阔，因为顾虑不多、不拘小节，所以说话办事更有魄力。”目光里有几许神往。

罗刚大为赞许，有点得意的与安若兰对视一眼，他问：“哦？何以见得？”

林青青思考着回答：“他们谈话中提到文峰塔、普济寺、白马河源，都是云城周边的名胜古迹和自然景点，都好像是他们经常去玩儿的地方，我听说过但没去过，而且是根本没想过要去看看。”

“那还不好说，我们星期天就去普济寺玩儿，等开春儿去白马河源，听说那里杏花开得可好呢。”安若兰不以为然地插话。罗刚也为自己没有安排好家庭活动而略感失落。

林青青摇头：“不不，不是简单参观游览的事，而是他们的世界，他们以整个城市甚至城市周边的大自然作为游乐场，可我这十几年都是两点一线，最多就是到哪个朋友家去呆会儿，这里面差距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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