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继父罗刚
临走前,陈清莲带林青青去了城里刚刚出现的一家咖啡店,给青青买了一份蛋糕,两人面对面坐在卡座里。看着那么漂亮的小女孩眉目间却隐隐有一种化不开的忧伤,她心疼极了。她后悔没有更早观察和了解到林青青不同寻常的懂事安静背后的遭遇。她说:“林青青,你要记住老师今天说的话。”她疼爱地摸了摸林青青的头,对她也是对自己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错,那就不要被那些说你坏的人吓倒。要相信自己,坚持努力做最好的自己!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好或不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过了两三年,当你回头再看现在的事情,你会觉得都算不了什么,到那时候,要确保不为自己被打倒而后悔。”顿了顿又说“想哭的时候,给老师写信。”
林青青不知道也不理解整个事件背后的真相,更不知道陈老师和自己一样是事件的受害者。但陈老师的关爱真的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和照亮了林青青的心窝。老师的话语如醍醐灌顶,使林青青忽然就从恐惧不安和自我怀疑中镇定下来,仔细回想事情发生的经过,最终得出结论:自己没有错。她不必再苦苦思索自己哪里惹怒了李秀平老师,那些侮辱、惩罚也不再那么可怕。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将一个人定义为“坏人”,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去信赖和尊重,她突然明白再也不必去讨好那些无故欺辱自己的人了。她的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眼里点起两簇小火苗,跟老师深情对望。她一字一句慢慢理解并牢牢记住了陈老师的话,那些话在以后很长时间激励着她。
陈清莲去林青青家做了家访。告诉罗刚老师自己是林青青的班主任,刚刚知道她是老师的孩子,还没有给她更多的关爱自己就要离开了。她发现青青没有将在学校的遭遇告诉父母,看着青青妈妈怀着孩子幸福的样子,斟酌再三,她也没有说,只是要罗老师夫妇多多关心青青。
罗刚从陈清莲的话里听出了她对林青青的不舍和担忧,罗刚陷入沉思。
罗刚与青青父亲林岳都是恢复高考以后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同期分配到云山师专,历经学校建立和不断壮大,共同的事业追求和年龄气质相近使他们成为好朋友。林岳娶了来自江浙的美人安若兰,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幸的是,林岳英年早逝。罗刚当时担任师专工会副主席,操持了林岳的葬礼,并在后来一直代表学校多方照顾林岳的遗属,对这对母女很有感情。
而他自己的婚姻应该说更加不幸。经人介绍认识了医院护士赵晓燕,很会说话很会照顾人,两人婚后的一段时间也算恩爱。但在婚后几个月的一天,罗刚去接赵晓燕下夜班的路上却撞见妻子在路边黑暗处与人拥吻。罗刚懵了,不敢相信亲眼所见。赵晓燕抱住罗刚朝那人喊“快跑”,那人趁机跑掉了。事后赵晓燕跪在罗刚面前,声泪俱下,求罗刚原谅她,说跟那人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罗刚心软,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原谅了赵晓燕。但回报他的却是在自家卧室撞破了妻子的奸情。罗刚断然提出离婚,赵晓燕坚决不肯,各种死缠烂打。罗刚离婚的理由就是四个字“三观不合”,从未将赵晓燕的丑事公之于众。谁知更助长了赵晓燕的气焰,倒打一耙,说罗刚外面有人,一时说是哪个女学生一时又说是哪个有夫之妇。捕风捉影,颠倒黑白。
医院有人看不下去了,悄悄把赵晓燕的过往告诉罗刚。赵晓燕婚前就与一名医生暧昧不清,但那医生早有家室,不肯为赵晓燕放弃家庭。那医生的妻子也是狠人,只要丈夫不离婚,就闭起眼任由医生在外面乱来,赵晓燕闹了几年未果。不得已与家里相中的罗刚结了婚。
罗刚高大俊朗,既有知识分子的儒雅,又善于协调处理各种俗务,本来追求者甚众,只因性情多少有些傲慢,拖到三十岁还没有结婚。赵晓燕的哥哥是市里某单位干部,托人把妹妹介绍给罗刚,赵晓燕的妈妈一眼相中,对罗刚热情关怀备至,罗刚感动之下,相识三个月就与赵晓燕结了婚。
婚后,赵晓燕很是拿罗刚显摆了一阵子,大家也觉得她终于觅得良人,应该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了。没想到,那个相貌德行都不及罗刚万分之一的痞子医生却对赵晓燕有着致命吸引力,一经勾搭,俩人旧情复炽,并且因为罗刚疏阔不察更加肆无忌惮。
罗刚从此不进家门,搬到师专单身教师宿舍去生活。拖了两年,赵晓燕一家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闹得学校沸反盈天。就在赵晓燕三天两头追着罗刚信誓旦旦要痛改前非的时候,她居然怀孕了,明明孩子与罗刚无关,还厚颜无耻要求罗刚给无辜的孩子一个有爹有妈的家庭环境。又一次刷新了罗刚对无耻的认知底线。罗刚告诉赵晓燕自己可以假装是孩子父亲掩护她生下孩子,条件是生完孩子离婚,不然就公之于众。或许是赵晓燕很想要
保护这个孩子,以此为条件,罗刚结束了五年地狱般的婚姻,终于获得自由。
获得自由的罗刚向安若兰求婚。罗刚对安若兰倾慕已久却相待以礼,从没有丝毫逾越。在罗刚见识过地狱的眼里,安若兰外柔内刚、安静从容的样子就是天使的化身。赵晓燕及其家人到处散播罗刚和安若兰早就有苟且,所以罗刚才抛妻弃子,把安若兰说成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安若兰不堪其扰,犹豫着接不接受罗刚。
如果再婚,罗刚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从年轻时就相识,彼此非常了解信赖。林青青出生时,罗刚宣布:“这可是我的干女儿啊!”林岳在世时,罗刚整天赖在他们家蹭吃蹭喝,抱着林青青玩游戏识字背古诗,青青从小到大的读物书籍大多都是罗刚送的。后来林岳去世,罗刚婚姻出问题,安若兰才刻意与他疏远了。罗刚也怕赵晓燕闹腾波及青青母女,把对她们母女的关心纳入到公事范畴,有事儿总是派手下去做,但从没有断了给青青买书买本,成套的《上下五千年》《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儿童版的《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等等,到外地出差也不忘给青青买礼物。
安若兰问了罗刚一个问题:“你可以不考虑赵晓燕,但你怎么能舍得下孩子?”
罗刚沉思良久,声音冷到极点:“这句话我今生只说一遍,是怕你不了解情况良心受苦。我与赵晓燕分居四年,期间从未与她有过性接触。”
就是说赵家口口声声宣扬的被罗刚抛弃的孩子并不是罗刚的孩子啊!安若兰终于明白了罗刚坚持离婚的苦衷,不禁替罗刚难过,同时更加敬佩罗刚的为人。面对流言蜚语攻击,罗刚从未替自己辩解,除了性格不合,没有对赵晓燕做过任何评价,甚至是对安若兰也从未提起。
安若兰下了决心接受罗刚,她和青青商量:“罗叔叔一个人生活多苦,可不可以让罗叔叔到咱们家一起生活啊?”
早慧的林青青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七岁丧父,林青青无数次在睡梦中醒来时看见妈妈捧着爸爸的照片低声啜泣;妈妈所在的纺织机械厂给职工分发了煤炭,妈妈怕人说闲话,拒绝别人帮忙,自己等天黑以后拉着平车运回家,累得筋疲力尽.....林青青一直以为会和妈妈两个人过下去,一直盼望自己快点长大能帮妈妈一把。
妈妈的问题让林青青又难过又不得不仔细思考。
林青青很喜欢罗刚,小时候罗叔叔经常来家里和爸爸喝酒,爸爸做饭,罗叔叔跟自己玩儿,举高高,躲猫猫,骑大马。爸爸去世后,她们母女依然住在师专家属院儿,罗叔叔经常带着学校工会的人来,解决了许多她们生活中的难题。得知青青妈妈自己拉煤,罗叔叔跑去纺机厂找领导吵架,说以后给安若兰分煤分菜这种重体力活儿直接通知师专校工会,你们厂不管我们学校管。
但是,罗叔叔再好也不能代替自己的爸爸呀!
可是,妈妈自己显然是愿意的呀。
百般纠结中,林青青还是向妈妈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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