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天使之心

　　向阳与彦关于“正义”与“邪恶”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日子仿佛再次回归平静。

　　彦不再整天闹腾着要向阳陪她逛街，血拼，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宅家小女生那样宅在别墅中，穿着宽松的衣服，有时是天使的月白色宫装，有时就是人类的衣服，不修边幅，看着无聊狗血的肥皂剧，或者在向阳在家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明明是三代天使，居然天天睡觉要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要不是出于天使爱干净的本能经常出手打扫卫生，闲着没事打理打理院中的花花草草，向阳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只天使给养废了。

　　而向阳则除了有几天需要出门飞去某机密研究院与一批工程院中的研究员们共同完善周天星斗轨道防御系统具体的各模块整合与优化，早上在彦醒来前为她准备好早餐与午餐，晚上还必须在六点前准时回到别墅，生怕饿着某位姑奶奶，导致她再次作妖。

　　谁让有一次他忙到深夜，一进门就看见一只天使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抱膝，“委屈巴巴”地瞪着杏仁似的眼眸，尽管一言不发，但眼眸中饱含着委屈与责怪呢？

　　现在回想起初见时她的狼狈，谈判时面红耳赤下的精明、挑逗自己时的妩媚娇柔、醉酒互诉往事时的知性温柔、向自己解释“正义”与“邪恶”时身为神圣左翼的高贵冷艳，以及如今像一个普通女孩般的平易近人、略带慵懒娇憨。

　　明明是一个三代巅峰的超级战士，在地球这样一个核前文明没钱付账时却并不会仗着自己的实力与身份仗势欺人对人们予取予夺，反而可以在脸上一直吣着一模和煦的微笑，去与那些她眼中几乎是朝生暮死的普通人们友善相处。

　　她可以优雅高贵地出入于米其林三星酒店，一身气质力压无数贵女名媛，也能够坐在夜间大排档里跟无数辛劳一天来吃烧烤、喝酒放松的人们聊天吹牛。

　　她可以身着高雅宫装打理花花草草寄情阳春白雪，也能够穿着慵懒瘫倒沙发上追着无聊的肥皂剧享受下里巴人的快乐。

　　她可以对同为三代超级战士的向阳疾言厉色告诫他要遵守“正义”，也能够一点也不在乎汗臭与污垢，笑眯眯地坐在正午休息的街头扫地大妈身边听她唠嗑。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也是一个很好、很出色的人吧......”向阳有时不由这样想到，一边这样想着，飞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彦可以是手持烈焰之剑对抗邪恶、守护事件正义的战士，可以是贪吃娇憨、略带顽皮的的女孩，也同时是永远心怀善良与温柔，去温暖他人的真正的“天使“。千变万化，却皆代表了美好，让向阳怎么看都看不够。

　　“倘若我是一个普通人，恐怕用尽自己的一辈子，也未必可以看遍彦的种种模样吧。所幸，我有这个机会......“向阳的心头某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差点被自己惊得一个跟头栽下去。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向阳连忙打断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红着脸朝别墅飞去。

　　只是，在彦向他展现出多个不同的自己时，向阳又何尝不是一点点地被她卸下心防，任由她看见最真实的自己呢？

　　......

　　“我观察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难想象，这个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男孩，却会把善良刻入自己的骨子里。”

　　“在我七千年的战士生涯中，我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和物，但大多数情况是，拥有温暖童年的人，往往可以用童年来温暖余生，而儿时不幸的人，大多要用余生来治愈童年。”

　　“而这个小男孩，却是生生在孤独的荒原中，种出了一片美好的繁花。”

　　彦身着月白宫装，坐在窗台上，望着天边的夕阳，叹了口气。

　　“他对他的国家与人民抱有着无比炽热的忠诚与热爱，明明曾只是一个学者，但在知晓自己拥有保护这个世界的力量后却没有选择滥用，面对国家的征召二话不说参军入伍。“

　　“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才华哪怕不愿走上战场、光是呆在后方就一样在保护这个国家吗？难道他喜欢打打杀杀、与死亡共舞吗？他才只有二十岁啊......”

　　恰恰相反，彦很清楚，向阳他都明白。而且他天性喜静，喜欢一个人做科研、写论文，前段时间彦死活要拉他出门逛街就是为了能够让他走出他为自己筑下的心灵的碉楼，去走入外面广阔的世界。

　　一方面，他的善良与对世界的善意深入骨髓，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好，而另一方面，童年的惨痛经历让他不敢接触外界的世界，于是，他只好把自己的灵魂关起来，去做自认为这个世界最需要他的事情。

　　初秋傍晚落日的余晖照在彦的身上，一片橘红色的余晖下彦的身形有一部分隐匿在阴影中，正如彦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那片关于向阳的阴霾。

　　这样的心理，非常危险。

　　彦在闲聊中曾挑逗着问过他，他就这么加入超神学院、加入雄兵连，就不怕死吗？而向阳只是凄凉一笑，说道：“彦，你不会明白的。你有崇拜你的后辈，有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有亦师亦友的女王，是不会明白孤独的可怕的。”

　　最好，说出了那句彦曾只在凯莎女王身上听到过的话语：“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孤独才是。“

　　向阳狠狠灌了一口酒，双眼略带迷离，又带着一丝茫然地说道：“从小赫雅就教育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我也会按照她说的去做。杜叔又告诫我要忠于国家，忠于人民，要热爱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我牵挂了......”

　　恍惚间，彦仿佛看见了向阳身上的温柔、善良等一切美好存在所构成的美好神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形如同冬日的暖阳般散发着金色的光辉，但始终有着一丝丝如墨般漆黑的丝线萦绕在他身旁，一点点地侵蚀着金色的美好神性。彦很难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身上的一切美好都被无尽的孤寂所吞噬，这样好的一个人，最终走向堕落。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神圣凯莎。

　　哪怕是凯莎，也还有天基王鹤熙一起陪她走过这三万年，不是吗。

　　而这个小家伙，本身身边就没有什么同龄人愿意跟他一起，太过成熟的心智又很难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唯一依恋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他，身边的长辈们都只知说教家国大义。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便只好如长辈们说教的那样，在封闭自己的同时，把自己全部的温柔，轻轻托付给了这个世界：从幼年被人欺负、打劫却始终坚信世间的美好，到以孱弱之躯对抗饕餮战士，没日没夜地工作直到把自己这个二代超级战士活活累倒，哪怕从来没有经过系统的战斗训练却依旧敢于向着一切意图伤害这个星球的神明挥剑，为无数的普通人付出他这个三代超级战士的生命。

　　这个小家伙，真的善良得让人心疼。

　　彦低下头，把脸埋入双膝中，任由暮色降临，把自己的身形彻底隐匿在黑暗中，仿佛这样可以藏匿住她的心思一般。

　　“女王跟我说过银河之力，作为新一代的男性天使，将是温柔、善良、阳刚而强大的真正的男神。但我想，这个小男孩如果可以走出他封闭的内心，想必就是女王所期待的那样吧。”

　　“真的很期待，我可以把他引导成一个真正的男神的情景啊......”

　　“我这么做，算是在守护他的美好神性么......”

　　想到这里，彦不由羞得把头埋得更深一些，嘴角微微勾起，借由暮色，掩盖住她爬上了两朵红霞的绯红的脸颊。

　　听阿追和莫伊说，她们和向阳呆在一起时，会感到一股莫名的舒服与惬意，而对彦而言，不仅如此，她的内心总有一股悸动，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仅仅和他相处，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就像......

　　被别人守护一样。

　　这种感觉彦无法去问那些前辈们，因为向来只有天使守护别人，而未曾有过那位天使被别人守护。但彦能感受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

　　彦抬起头，右手轻抚左胸，在那里，她的心，天使之心，正有力地跳动着。

　　不知为何，每当看见向阳痛苦悲戚时，她的心也总会不由抽痛，就像有一把钝刀在心口摩擦，而向阳心情舒缓甚至有一丝微笑时，一丝丝暖流就会自心口流出，逸散遍周身。

　　彦也曾是经过整整一百年禁欲的天使，而当凯莎再度问起她对男人的态度时，她答道：“七千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七千年。“年少时对安德鲁的感情也逐渐被时光所冲散，并惊觉自己似乎从未对格鲁贝尔有过什么超出朋友范围的情感。

　　此刻，彦发现，安德鲁的身影开始渐渐模糊，以至于她再也无法回忆起安德鲁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梦中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形。而当那个少年的身形逐渐清晰时，彦竟发现少年的面孔竟与向阳有几分相似。彦试图看得更加清楚努力回忆时，脑袋却是一阵刺痛，少年再度从记忆中模糊。

　　唯有从自己的心脏蔓延到周身的暖流，在提醒自己，那惊鸿一瞥时看到与向阳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时自己的心情。

　　她的天使之心，一直在提醒她：

　　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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