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祸国13


有道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一厢殷晟在未央宫耍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威风,直到子时仍意犹未尽。

        这混账扮起淫贼来像模像样,眼前人气得发抖地模样叫他又爱又怜,“娇娇儿”“卿卿”地一阵乱喊,半道儿摘了那条黑带系住,哄着人叫声“六郎”。

        殷晟本意是担忧他虚了身子,不想谢时昀将唇瓣咬得鲜红也不肯吭声,一双清冽的眸漾着点点水光,带出一股子冷浸浸的艳丽,仿若冬日里霜雪积覆的墙角,斜伸出一枝红梅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谢时昀早已累极,合着眼沉沉睡去,殷晟将人搂在怀中,把玩着那人垂在榻边白玉一般白皙秀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头暗探事无巨细的禀报。

        这批暗探是专门隶属于帝王的情报机构,因前朝轩帝时期常有底下的官员纠结党羽欺瞒不报之事发生,是以心思缜密的新任帝王每隔七日便要召一回探子去各地听八方消息。

        这一回遭殃的是吏部的官员。

        此事方得细细说来。清君侧一变后,新帝殷晟登基,朝中不少迂腐的老臣强烈抗议,雪花般的折子与谴其贼子乱党的书涵传遍了朝野上下,殷晟以雷霆手段整治了带头的那几名老臣,又先后罢免了好一批前朝旧臣。是以朝中官位四处空缺,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正逢用人之际,东临朝廷因此大开恩科,火速提拔了一批六部内阁的主要官员,至于其他地方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空缺,便可由三品以上的朝臣举荐上任。

        此策一出,就有个别官员心怀鬼胎,在其中钻了空子,做起卖官弼爵的勾当来。只需交上千两雪花白银便能得三品朝臣举荐,不少家财万贯的富户都为了个芝麻大小的官职打破头往里挤。

        这类案子非同小可,翌日一早,帝王就朝堂之上问责,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吏部,先后处置了一批大大小小与之有牵连的官员,押入大牢核实拷问,只待结案后一一问斩。

        其中最冤屈的当属吏部侍郎任青安。

        任青安其人是宣和五年的状元郎,当年得谢太傅青眼亲自提拔上来,在外还要恭称谢太傅一句老师,也是如今还残存于朝为数不多的谢党一员。

        任青安此人向来圆滑,加之其能力超群——这也是他能连任两朝身居高位的原因。此次的卖官案其实与他并无直接关系,奈何他如今孤木难支,旧日政敌抓着这个机会攀咬拉他下水,才叫这次遭了难。

        吏部这场祸事闹得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谢时昀耳朵里。

        前阵子内监李总管提拔了个小太监上来,其形貌有几分肖似谢时昀,李总管将其带在身边,有意无意地在帝王面前露一回脸。

        那日谢时昀因为夜袭偷香一事第二日甩了脸子后,殷晟也不知怎么想的,将那小太监带在身边一同去了未央宫,还未与谢时昀说上一阵,便被一句“陛下既有新欢便早日放过罪臣”又吃了一肚子气。

        这回任青安含冤入狱,谢时昀几番犹豫,终于主动去勤政殿求见帝王。

        勤政殿内,三角金炉中燃着袅袅清神香,金冠玄裾的帝王端坐案前,身边一名小太监正替其磨着墨,那小太监生得清秀,时而悄悄抬头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看着伟岸的男人,一副十分和谐的画面。

        谢时昀心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跪在地上,向帝王问了安后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玄衣帝王眼瞳深暗,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后才悠悠开口,“谢侍君想要求孤,很简单——”

        “伺候好孤,叫孤心里顺畅了,兴许就留那吏部侍郎一命”。

        此话一出,谢时昀衣袍下的手紧了紧。不过很快他又暗自安慰自己,不过是叫他弄上一回,也不是头一次了。

        于是谢时昀垂了眼,轻声道“罪臣去未央宫候着”。

        岂料身后传来凉凉地一声,“等等——”

        谢时昀抬头,目中有些疑惑,“陛下,还有何吩咐?”

        殷晟居高临下地睥着他,缓缓道,“就在此处”。

        “谢侍君,我要你跪着——”

        谢时昀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向他望去,玄衣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良久,谢时昀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他顺从地走到帝王的脚边跪下,然后伸出手解了衣袍,低声道,“陛下,这样可以吗?”

        玄衣帝王呼吸粗重了许,他扳过谢时昀的脸,交换了一个带着浓重侵略气息的吻,然后贴在耳边,说了句“孤从前最擅骑射,侍君今日叫我好好操练一番……”

        谢时昀还未解他话中之意,就听他又道——

        “侍君,你这般忧心那任青安,他艹过你没有?”

        ……

        “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呵……”

        恍惚之时,谢时昀仿佛看到那名小太监鄙夷的目光,烛火飘摇间,他甚至能看到锦绣金线屏风的上面,倒影着他如同妓子般不堪的模样。

        湿热的汗沾到眼中,化作一行清泪顺着那雪色的双腮缓缓留下。

        ——

        话分两头,这些日子后宫也并不安生。起因便是帝王偶有一日路过御花园,就见一妙龄女子对着他矫揉造作地请安,一问才知是张太妃请来进宫解闷逗趣儿的官家小姐。

        这倒也罢,没成想那张太妃仗着辈分与国公府的关系,借着胆儿想张罗起六宫选秀之事。

        此等越矩之举,帝王当即就下了令将后宫一众前朝太妃送到感念寺颐养天年,歇了部分人暗地里的小心思。虽说这一下不妨事,却牵出另一桩旧事来。

        原也是当日殷晟起兵逼宫,东临各地的藩王蠢蠢欲动,早先被谢时昀赶去犄角旮旯的安王又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纠结了一些旧部人马妄图与殷晟争上一争。

        两人从前便龃龉颇深,此回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殷晟在外向来心狠手辣,直接将安王一刀剁了永绝后患,脑袋在浮图关城墙上挂了七天七夜,作以震慑其余豺狼之用。

        安王生母徐太后一直将这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乍闻此噩耗两眼一翻,竟一下子厥了过去。待再睁眼时已经变得眼歪嘴斜,有中风之兆,平日里连话都说不利索,行为举止也开始疯疯癫癫。

        新帝登基后一时没空出时间来料理他,便由其他人做主将她关去了冷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这回帝王将六宫诸妃送去感念寺,负责差使的宫人从前被慈宁宫的人磋磨过不少回,心中怨恨推搡了一把,徐太后一头撞在石柱上,眼见着进气多出气少,剧痛之下她竟清醒了几分。

        前来禀报的宫人低着头,颤颤巍巍道,“徐氏口中说了些疯话……陛下还是去瞧瞧吧!”

        殷晟瞧那宫人神色不对劲,眉头一皱,动身前往冷宫。

        冬夜沉沉,朔风催寒,身着玄衣大氅的帝王刚迈入殿内,便听里头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嚎。

        “……安儿……哀家的苦命的孩儿……”

        “丽妃那个下作的小娼妇……”

        “……杂种!也配与哀家的安儿争?”

        冷宫的内殿中传出女人嘶哑不成调的嚎声,夹杂着咒骂的话语,殷晟鹰目一凛,他断断容不得旁人侮辱亡母。

        于是他伸手抽出腰间帝王佩剑,剑尖直指疯疯癫癫地徐太后。

        “贱妇住口!”

        哪知徐太后见到他不闪不避,反而撑开一张布满橘皮纹的老脸,张口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殷景那个老东西!他便是死也没想到!这殷氏江山如今被一个下贱的杂种给夺了!”

        “哈哈哈哈——”徐太后的言行愈发癫狂,“殷晟!你不过是丽妃那个作死的娼妇与外人通奸生得杂种!”

        “先帝将你赐死,你居然又回来了!杂种命贱!我的孩儿却被你害死了!我要让你偿命!”

        徐太后字字泣血,嚎完最后一句话作势要扑过来。

        只听“噗”地一声,那道癫狂地身影便被那柄寒光凛冽的剑捅了个对穿,她仰面而倒,面目狰狞,鲜血自她心口处一突一突地涌出来,在殷晟脚下汇集成一小洼。

        密令——通奸——赐死!

        殷晟乍闻此言如同当头棒喝,心念急转,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太子府之祸的内幕,他一瞬间百感交集,脑中一片嗡鸣,眼前黑了一瞬。

        竟是如此!

        当年祸事,竟是这样的原因!

        殷晟心神大乱,着心腹去细细调查此事,将从前丽妃身边伺候的老人寻了个遍,得了准确的消息,徐太后口中之言,竟丝毫不作伪!

        那——谢时昀当年也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心弄权之举,而是真的得了先帝密令,迫不得已之下才有此作为的?

        殷晟心下一痛,顿时只觉得这些日子实在混账,错怪了自己的谢先生。那些强行忍耐的爱怜便在此刻汹涌而出,或许他真的如徐太后口中所说是个贱骨头,只给那人找了个形势所逼的理由,便可以将过往之事一笔勾销,颠颠儿地又要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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