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章 他瞧不见我的寿数
从小巷出来，我加快速度往回走，顾琛并未走远，还停在原地等我，见我回来，冲我轻轻招了招手，脸上挂着抹淡淡的不悦。
“我以为，你把自己弄丢了。”走近后，他在我的头上赏了个暴栗，压低声音埋怨，“我就该跟着你一起去的，或者干脆用根绳子把你拴住，一直带在身边。你素来爱闯祸，也从来没让我消停。”
我怏怏看了顾琛一眼，有那么瞬难得反驳。不过嘴嘟囔得老高老高，稍微顿了顿，“我上完厕所，便遇到了炙俈，他和我聊了两句。”
我说得轻飘飘的，顾琛却一下眉头紧锁，没让我继续往下说，而是拽着我回了旅店，进到房间，将门紧紧关严，确认这里只有我和他，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也不会有魑魅魍魉偷听。
我安静看着顾琛忙碌，心里七上八下想着事情便没阻止。
“炙俈找你？”顾琛见我抵在墙上，皱眉紧张兮兮地问，“好端端的，他找你做什么？”
我张了张嘴，眼珠琢磨了圈，当中的原因我猜得七七八八，却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只能咬紧牙关，试探地点拨了下顾琛，“他说，他有双可以看到所有活人寿数的眼睛，唯独没有看到我的寿命。”
说完，我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完全贴在墙上，小心看了眼顾琛。
顾琛微眯的眼睛藏着深邃，我看着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我知昨晚的梦是确实发生的，可又想从顾琛的嘴里得到进一步的确定……
“你小脑袋，又在琢磨什么？”心里百转千回，却被顾琛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我的脑门，“说实话。”
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顾琛，只能老老实实交代。
“其实我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病重躺在床上的自己，还梦到你去金鸡山借了二十载的寿数给我。所以炙俈看不到我的寿数，这个梦是真的？”
与其让我绞尽脑汁想那些破洞百出的理由把事情遮掩过去，倒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还想争取一轮宽大处理。
我说完，瑟瑟不安地看着顾琛。
顾琛轻轻叹了口气，他松开我，学着我的样子，也把身子靠在了一旁的墙上，斜着眼睛轻飘飘看了我眼。
“是。”
我以为他会遮掩，亦或者会有长篇大论的解释，没想只这么简单清浅的一个字。我低低应了声，自言自语，“所以我们那时就见过。你怎么从来不提这茬？”
“你又没问。”顾琛一如既往地，把错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没和他计较，扔给顾琛一个浅薄的白眼，“所以我们明日要回山城吗？我以后需要躲着炙俈吗？”
虽然没有交过手，不过我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我不是炙俈的对手，自然要躲得远远的。
“这倒不用。”顾琛轻飘飘地回了句。“炙俈只会对厉鬼下手，你还活着便不是他的目标。而且他到这里应该要捉一只顶顶厉害的恶鬼，他顾不上你。”
顾琛三言两语分析清楚情况，我听得一愣一愣，浅浅点头应了声。
他的身子仍然靠在墙上，不过斜着眼睛轻轻瞥我下，“你既然想起了小时候病重的事情，那我受累问一句，你那时说的话可还记得，还算数吗？”
“嗯？”
我不解地看着顾琛，他的眼神越发变得暧昧，嘴角也挂着抹浅薄的坏笑。我神经一下高度紧绷起来，他说的该不会是……
“我不记得了，我没想嫁给你，你也不准娶我。童言无忌，当不得真！”一边反驳顾琛，一边想找地缝钻进去。也不知那时的我到底哪根神经不对付，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让顾琛娶我这样不要脸的话。
偏偏那时的我不但说了，还伸出手让顾琛拉钩，不许他反悔。
“哟，果然记起来了。”和我的暴躁不同，顾琛安静听我说完，面带笑容地轻轻点头。“很不错嘛，所以什么时候拜堂成亲，我没什么相熟的亲朋好友，你大抵也不想请叶勤他们过来围观。我们一切从简，简单办上三五桌子？”
这些是重点吗？
“对了，婚礼你是喜欢中式多一点，还是喜欢西式多一点？”顾琛顺着之前的问题往下，安静等着我的回答。
“顾琛。”我恨恨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能稍微有些正形，稍微正经一些吗？
顾琛被我这么一瞪，稍微收敛了些，没再和我玩笑。“借寿数的事，我不怕炙俈知道。只要你活着，他便奈何不了你。只这到底不符合地府的规矩，须得保密，别到处乱说。”
“知道？”
顾琛认真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点头，把顾琛说的话，统统记在了心上。他见我点头，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耳发。“行了，今天也折腾好久了，你是出去继续守着呢，还是睡觉呢？”
外面的葬礼仍旧，据说会等到明日清晨才会入土为安，在此之前众人会搭设灵堂守夜一个晚上。老板娘会守着王猛的尸体，她想到王猛回来，问他活着时追她还算不算数。
我也有话要问王猛，“出去，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现在出去只能陪着他们守夜，看他们打麻将听他们吹牛，还不如呆在里面呢。”
我在殡仪馆见过一场又一场的守夜，不外如是。
“倒也确如这般，倘若如此的确有些无聊。”我这么一说，顾琛倒也赞同，他拉着我坐回到床上，“那你先睡，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叫你起床，等会见到王猛，想到要问他什么了吗？”
“你来问。”我没好气地瞪了顾琛一眼，这么死脑细胞的事情还是交给顾琛来，我在一旁看着便好。“我应该会先狠狠痛骂那家伙一顿，我明明告诉他不许偷走墓穴里的东西，他偏偏不听，结果还赔了性命。”
我说着，厌弃翻出淡淡的白眼。
顾琛只是笑着，由着我说。
待我说完，他懒懒打了个哈气，带着我一起躺倒在床上。
但是，我把顾琛拉了起来。
“这个，我还是还给你。”我把之前顾琛给我的人骨配饰递到他的面前，“这也是从墓穴里带出来的东西，我拿着不安全，既然你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那你收着，也算完璧归赵。”
我这几日忙着处理王猛的尸体，倒把这件正事给忘了。还是顾琛提到墓穴里的东西，才让我想起自己身上带着这么个定时炸弹。
当然，我把它还给顾琛，并不仅仅因为这是从墓穴里拿出来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这是白素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他嘴上说着厌恶白素，不愿意承认和她的母子关系，但实际上他对白素还是存有非常微妙的感情。
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我把人骨配饰还给他，给他留为念想。
顾琛低头看了眼我递过来的人骨配饰，眉头微皱，他举起人骨配饰端详了一会儿后，把它重新赛回到我的手里。“叶蓁，素来我送人的东西，还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我既已经送给你，便是你的东西，你再不喜欢，也得给我收好。”
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眼眸认真。
“可是……”
我为难，顾琛却先一步将白骨配饰系在我的腰间，“答应我，把它收下，永远不要丢弃。”
我见惯了顾琛慵慵懒懒、万事不上心的模样，陡然见他这么认真，不自觉恍恍惚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极不情愿地把人骨配饰收下。
本想问他，难道真不留些念想了吗？
但深知白素是顾琛的禁地，他甚至从未当着我的面提及，我应该不知道她才对。这么一琢磨，到嘴边的话一改。“可是你把这给我，真的好吗？不会有怨灵缠上我？”
我没给顾琛说实话，而且故意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顾琛愣了愣。
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不会，这里面不会有怨魂，更害不了你的性命，你就这么怂吗？”说罢，还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尖，捉弄了番。
如此，顾琛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打算。
稍微松了口气，我把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了下去。“那我们睡吧，后半夜还会被吵醒，你说我造的什么孽……”
顾琛摇头，拉着我一起倒头睡下。
我靠在顾琛怀里，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到却只有自己的心跳。
“睡吧。”
顾琛不知道我在琢磨什么，只能出言提醒。我轻轻哦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顾琛藏着很多不能告诉给我知道的秘密。
现在好了，我也有不能告诉给他知晓的秘密。
我在梦里，又来到之前那片连绵起伏的樱花林，白素站在其中一株的树下，瞧见我过来，她冲我点头，浅浅笑了笑。
我并不诧异她在我的梦里出现，反而感觉亲密，朝她快步走去。
她的笑容带着极强的治愈，待我走近后，她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耳发，浅语低喃，“你，你来了。”
我点头，开心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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